離婚前夕,丈夫出了車禍,掉下懸崖下落不明。
所有人都以為他S了。
直到三個月後的傍晚,我的房門被人敲響。
門外赫然是失蹤許久的丈夫。
不過,卻是十九歲的少年模樣。
1
「沈女士,請節哀。」對面的律師將紙巾遞過來。
我道了謝將紙巾接過來,卻也隻是握在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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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幹涸酸澀,卻再也流不出眼淚。
因為早在丈夫陸祈年出軌的一年裡,我就已經把淚流盡了。
即使知道他在前來和我籤訂離婚協議的路上開車掉下懸崖,至今下落不明,我的心緒也再無一絲起伏。
隻能模模糊糊地想起,他要是不在,那這婚就離不成了。
律師看見我這副樣子,又是一句節哀便離開了。
離開時同情的表情卻讓我忍不住嗤笑出聲。
他不知道,我卻在警方那裡完整地得知車禍發生的經過。
經過就是他和秘書廝混後又喝了點小酒,酒駕導致的事故。
何其可笑,在終於能和情人雙宿雙飛的前夕掉下懸崖,大概這就是樂極生悲吧。
我如此冷漠地想。
屍體還沒有找到,不能確定陸祈年是否S亡。
但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即便警方還沒有開具S亡證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認為他已經S了。
包括這個多次出現在我面前歇斯底裡的女人,陸祈年的秘書兼情人——林卿卿。
「公司是祈年一手壯大的,你這個女人怎麼有臉繼承他的遺產!」
林卿卿狠狠地瞪著我,眼裡的嫉妒和仇視幾乎要將我灼燒殆盡。
「祈年愛的人是我!你憑什麼得到他那麼多年打拼來的公司!」
「憑我是他的妻子,憑我們還沒有離婚。」
剎那間,女人像是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再也叫不出聲來。
我站在玄關處,抱著雙臂冷冷地俯視著她:「林小姐還不知道吧,律師已經來過了,我們還沒有離婚,所以第一繼承人是我,他名下的財產大部分都歸我。」
看著林卿卿目眦欲裂的模樣,我的嘴角勾起譏诮的笑容:
「還要多虧了林小姐,要不是你和他喝酒慶祝,我怎麼可能拿到這麼多錢。」
眼看林卿卿情緒瀕臨失控,我按響了門口呼叫保安的按鈕。
很快,保安就將大喊大叫的林卿卿趕了出去。
我冷冷地盯著擦著汗的保安,語氣冰冷:「什麼時候小區安保這麼差了?」
保安唯唯諾諾地解釋:「非常抱歉沈小姐,您已經很久沒來這邊了,我們還以為……」
確實,這裡是我和陸祈年剛來北京打拼時住的地方。
公司做大後,我們就搬去了三環內的別墅,到現在也已經過了三四年。
見保安局促地站在原地,我嘆了口氣,交代不能再讓林卿卿進來後便關了門。
才幾年而已,新婚時裝修的房子現在牆皮已經脫落,受了潮,大片地方都是霉菌。
也不知道怎麼,我突然就想來這裡看看。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年紀大的人總有些懷舊。
老舊的沙發發出吱呀吱呀不堪重負的聲響,我疲憊地靠在上面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意識蒙眬間,我迷迷糊糊起身去開門。
然後,睡意在一瞬間煙消雲散,我呆呆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不,或許說是男人太為時過早。
那是一個笑起來時左臉會有淺淺酒窩的青蔥少年。
那是,十九歲時的陸祈年。
2
「阿舟,你怎麼現在才開門呀?」
門外的少年親昵地將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柔軟的黑發劃過臉頰,帶來微微的刺痒。
我的一隻手還緊握著門把手,另一隻手垂在身側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醒來就在馬路邊躺著,走了好久才回來,腳好痛哦。」
他撒嬌了好一會兒,見我沒有反應,又抬起頭疑惑地盯著我。
「阿舟你怎麼不理我呀?」說著,他又更加疑惑地皺緊了眉頭。
「哎?怎麼幾個小時沒見,阿舟你怎麼、怎麼…….」
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眼神小心翼翼,一副怕說錯話惹我生氣的樣子。
小時候怕我生氣時是這副表情。
剛結婚沒多久怕我生氣時也是這副表情。
我松開握著門把的手,雙手緩緩抬起,在他不解的眼神裡輕輕摩挲他年輕的臉龐。
「阿舟、阿舟你怎麼哭了!」
他慌亂地想伸手擦拭我的臉,卻在發覺手有些髒時猛地收回,在襯衫上擦了擦才再次伸出。
啊……
原來人的眼淚真的有那麼多,那麼多年了竟也沒有流盡。
「是不是我回來太晚讓你擔心了?阿舟你不要哭好不好?」
他微涼的手指輕柔地擦過我的眼皮又一一掠過鼻梁、臉頰。
這種飽含愛意的撫摸本該在我們結婚後的第三年便逐漸消失,卻在九年後離婚的前夕再次出現。
我狠狠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眼,面前還是一臉著急的少年。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將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但陸祈年……」
我緩緩說出了後半句話:「我們已經要離婚了。」
3
他露出迷茫的神情,驀地,又笑出了聲。
「我知道了,阿舟你又在開玩笑了是吧?哼哼,同樣的招數,我可不會再上當第二次哦。」
但當看見我冷漠的眼神以及嚴肅認真的表情時,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阿、阿舟,你在說什麼呀?我們不是才結婚嗎?為什麼要說離婚呀?」
他手足無措地想要得到一個解釋,連帶著滿腔的疑問也問出了口。
「還有,剛才保安攔住我說了好多奇怪的話,還有……」他的手指停滯在離我幾釐米的地方,聲音微微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你變了那麼多?」到最後,他的話語幾乎低不可聞。
我強忍住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微微側了側身,方便讓他看清屋裡破敗的景象。
「那是因為已經過去了九年啊……」我看著他失神的側臉,輕輕嘆息,「陸祈年,我已經 28 歲了。」
他不可置信地衝進屋子裡,終於看清了原本嶄新的婚房如今被時光侵蝕的痕跡。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他緊緊握住我的肩膀,眼裡似乎有淚在打轉。
還是少年心性呢,都要急哭了……
我不合時宜地想到。
九年的巨大鴻溝造成了我們兩人這種天差地別的態度,我冷靜地扶著他坐在沙發上,試圖和他釐清現在的狀況。
「所以和你結婚後的第八年,我出軌了,還在離婚當天和情人鬼混醉酒開車掉下了懸崖?」他喃喃自語道。
我以為再說出這些事情我可能會傷心、難過,或是怨恨。
但這些情緒在拉扯離婚的一年裡早已經被消磨殆盡,此刻的我也隻是平靜無比地點了點頭。
「或許不是第八年,也許更早你就出軌了,隻不過那時的我不願意相信罷了。」
其實更早的時候,陸祈年晚歸的次數便越來越多,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敷衍,一切不過是我自欺欺人裝作看不見罷了。
直到第八年,他終於按捺不住提出了離婚,隨後便是長達一年的糾纏。
「我不信!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對面十九歲的陸祈年猶如困獸一般在原地嘶吼,始終說不出那兩個字。
「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願意相信。」我從包裡拿出手機翻開聊天記錄遞給他,「可事實就是如此,在公司做大後,你選擇了出軌。」
他一行行飛快地掃過那些信息,那些冷漠的話語以及我的苦苦挽留,最終,他痛苦地捂住了臉。
許久,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我們……還有可能重新開始嗎?」
穿過長長的時空,我似乎看見十九歲那年的他拿著一個小小的盒子,同樣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嗎?」
時間突然回到了現在,於是我做出了和那個十九歲的少女截然不同的選擇。
「抱歉,陸祈年,我……真的很累了。」
七歲的那一年,我曾抓住了一隻蟬,便以為能抓住整個夏天。
最後蟬S去了,迎來的便是蕭瑟的秋天和漫長的冬天。
於是我便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麼永恆,包括夏天,包括愛情。
4
那天晚上,我並沒有留宿。
沒有理會陸祈年暗暗祈求的眼神,我毅然回到了那棟外表空有華麗的別墅。
別墅的佣人早已被我遣退,整棟房子空洞得嚇人。
其實以前我是很怕黑的,但以前的老房子所在的小區電路老化,總是停電,那時的陸祈年不管在做什麼,總會丟下手中的事立馬來陪我。
可之後他就越來越忙了,忙得甚至有時連一頓飯都來不及和我一起吃。
搬來的別墅電路很好,卻也有意外。
某次傍晚出乎意料地停電,我顫抖著手一遍遍地撥過去電話,可卻是一遍遍的「無人接聽」。
終於電話接通了,在我開口的瞬間,對面傳來陸祈年冷漠的聲音。
他說:「沈舟你能不能沒事別給我打那麼多電話?」
他還說:「你能不能消停點,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再聽你說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