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遠方才不知道去哪裡了。
此刻他手裡捏著手機,頭發略有些凌亂,氣喘籲籲的。
好像一路跑來,很是急切。
見我在這裡和宋時薇爭執,他竟是驀然松了口氣一般。
可緊接著,他環視四周,看到我被保安反手束縛時,面露不悅。
「沈清月,別忘了你是顧氏集團總裁夫人,你能再丟人一點嗎?
「就是個畜生而已,S了就S了,喜歡就再買一隻,人沒事就行了。」
我麻木地睜眼看向他,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多麼可笑啊,顧修遠竟然用顧夫人的身份束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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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他不停帶著情人回來傷我的心。
他何時拿我當過他的妻子。
我笑著笑著,眼淚止不住地流,看起來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小心翼翼地護好懷中小貓的屍體,我踱著步子走到顧修遠面前。
「你說得對,S了就S了,你的小情人沒事就行。」
我邊笑邊落淚,轉而對視上顧修遠那不知為何,竟有些恐慌的眼眸。
「呵,可你找了一個和自己妹妹相像的情人,你也真叫我惡心。」
他頓時呼吸一滯,下意識抬起手,卻將將停在半空中。
最後他還是收回了手,沉聲命令:
「帶夫人回去。」
我知道他被我戳中了痛處。
或許是真的快S了,我也難得硬氣了一回。
從前厭惡但因愧疚不敢宣之於口的,今日也算不吐不快。
隻是顧修遠不知為何,更懦弱了。
11
我被顧修遠強制送回了家。
空蕩蕩的別墅裡,寂靜得可怕。
我想把小貓埋在別墅後院,那裡有一棵銀杏樹,是我們幼年一起種下的。
我挖著挖著,感到鏟子遇到阻力,發出刺耳的聲響。
低頭看去,我發現是一個銀白色的盒子,鎖頭上早已鏽跡斑斑。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年盛夏,媛媛非要埋一個時間膠囊。
她笑得張揚明媚,無時無刻不在感染著我。
就連顧修遠嘴上說著幼稚,最後還是乖乖地照做了。
按照她的吩咐,我們都準備了一封寫給未來自己的信。
媛媛愛美,連信封上都畫著漂亮的蝴蝶結,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我顫抖著打開了媛媛的信,入目是她稚嫩清秀的字體,隻寫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我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這是她那段時間很喜歡的流行語。
我忍俊不禁,卻還是流出淚來。
我沒有再看其他的信,把盒子取出來後,將小貓放了進去。
或許是知道我快S了,小貓是先一步去等我吧,我兀自想著。
可是媛媛怕貓,你一定要走得慢一點啊。
有我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12
一連幾日顧修遠都沒有回家。
我渾渾噩噩地活著,想修復陶瓷娃娃,卻發現工具老舊,很多都不能用了。
索性去之前的老師傅那定了一套。
老師傅看到我還面露驚喜:
「清月丫頭,修遠怎麼沒陪你一起來?
「我知道你們結婚了,真是好啊,當初那小子隻顧看你,哪裡能學得會我這手藝。
「前幾天他還……」
我扯了扯苦澀的嘴角,胡亂應了兩聲,就慌不擇路地逃離。
連老師傅最後說的話都沒有聽清。
當愛已成往事,成日提起,就顯得有些不禮貌了。
隻是偶爾想起那些美好,心口處還是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
那天顧修遠被我的話刺痛,現下恐怕是更恨我了。
隻不過都無所謂了。
恨吧,恨吧,也恨不了多少時日了。
13
又過了幾日,我去醫院取了報告單。
毫無懸念,我的生命終於快到了盡頭。
我也終於放松地笑了出來。
媛媛,你看啊。
這不是我想要S的,這是病治不好了,我沒有辦法才S的。
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14
傍晚時分,我又發熱了。
隨意吞了片藥,就窩進被子裡睡覺去了。
可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渾身的關節都在叫囂著疼痛。
夢裡斷斷續續的,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場煙火。
顧修遠就站在我面前,身後煙花璀璨,卻都不及他眼裡的星辰耀眼。
昏昏沉沉間,我感覺他在一點點靠近我,溫柔吻上了我的唇瓣。
我察覺到不對,猛然驚醒,眼前人與夢中人逐漸重合。
隻是他更硬朗了一些,也更冷漠了一些。
他好似喝了許多酒,眼尾泛著不正常的殷紅。
「月月……」
顧修遠許久沒有這麼喚過我了,讓我有了一瞬間的愣神。
可緊接著,他竟然動手開始撕扯我的衣服,眼裡泛著觸目驚心的欲念。
「顧修遠你瘋了,我不是你的小情人,你放開我!」
他靠近我的耳邊,帶著酒氣驀然說了一句:
「我把宋時薇送走了,月月,我沒碰過她們。」
我不明所以,不明白他說這些是想要幹什麼,是想得到我的誇獎嗎?
真是可笑至極。
可我現在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我拼命地掙扎著,抬手狠狠甩了顧修遠一個巴掌:
「滾開!別碰我!」
他眼神清明了幾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似乎是從來沒想過我會打他。
畢竟曾經的我逆來順受,始終覺得是我虧欠他。
可在得知我快S了的那一刻,突然想通了許多事情。
我馬上就能親自去見媛媛,也就不用再對著她的家人贖罪了。
「沈清月,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顧修遠慍怒,厲聲怒吼著。
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卻驟然變成了慌亂。
因為我又開始流鼻血了。
我仰著頭,血怎麼都止不住,甚至有些從喉嚨反了出來。
看起來是有些恐怖。
睡前我還在發熱,到現在額頭的熱度依舊沒退。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我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15
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閉眼前,我聽到顧修遠驚慌失措的聲音:
「月月!我求你,不要睡。」
16
醒來時,天光大亮。
一睜眼就看到了顧修遠那遍布紅血絲的雙眸。
他胡子拉碴的,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疲憊。
好似一夜未曾合眼。
見我醒來,他連忙扶住要起身的我,還貼心地為我擺好枕頭。
「月月,你剛剛才退燒,好好休息不要動。」
一開口,他那聲音竟沙啞得不像話。
「你需要什麼告訴我,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眨了眨眼睛,不是很能適應他的關心。
「顧修遠,你沒必要這樣,太假了。
「我就是快解脫了而已,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是,這次是我先你一步。」
我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簡單。
配上慘白的臉色,渾身都被S意籠罩著。
顧修遠聞言攥緊了拳頭,眼神裡帶著些許戾氣。
「我不會讓你S,媛媛S的時候那麼痛苦,你得活著給媛媛贖罪才行。」
又是這副高高在上審判我的模樣。
這句話,我真的聽膩了。
「別開玩笑了,上天早已給我判了S刑,你又有什麼辦法。
「況且三年過去了,你還要用你心中的愧疚,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我用這條命償還,難道還不夠嗎?」
我抬頭直視上他的眼睛,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
顧修遠瞳孔瑟縮,猛然站起身。
推得凳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踉跄著向後退了幾步,在我戲謔的目光下,落荒而逃了。
17
其實那天我們是有活下來的機會的。
顧修遠曾拿著我的手機,主動把他設置成了我的緊急聯系人。
還在手機裡給我安裝了一個程序。
讓我在危急時刻,可能第一時間給他發去求救信息。
彼時他將我的手放在胸口處,眼裡的情真意切惑人心神。
「月月,隻要你需要,我一定會趕來你身邊。」
那天我和媛媛被綁走後,她偷偷報警,我則是發了求救信息和實時定位給顧修遠。
希望他能夠幫助警察盡快找到我們。
偏偏那幾天我們吵過架,讓他誤以為我是在求和。
他故意賭氣不理我,不去看我的消息。
卻沒想到錯過了最佳救援機會。
直到綁匪被抓,媛媛喪命,我被警察救下。
那天晚上在公安局裡,顧修遠渾身醉意,姍姍來遲。
在他魔怔一般護著宋時薇,又被我戳破後,將宋時薇送走時。
還有那一句不知所謂的解釋:「我沒碰過她們。」
我立刻就明白了。
他在愧疚當初自己沒能及時趕到,卻承受不了媛媛S去的痛苦。
所以把所有罪責怪到我身上,不斷地 PUA 我,不斷地告訴我,我有罪。
顧修遠以情人的名義,找了媛媛的替身養在身邊。
在那些情人每次和我有矛盾時,他就會挺身而出保護她。
就好像他真的及時保護了媛媛一般。
可一旦這樣,那個替身就不再像媛媛了。
因為我的媛媛從來都不會和我有矛盾。
所以他才會一個接著一個找,樂此不疲,隻為填補他心底的漏洞。
可現在我都要S了,實在沒興趣陪他繼續演戲了。
或許從始至終,他就是個自私的懦夫。
18
顧修遠逃走後,我本想直接出院。
不想被門口守著的保鏢給攔下。
保鏢們都是男人,我一個病弱的軀體自然抗爭不了。
此外他還特意請了一個女護工。
我一心求S,並不需要有人照顧,便態度強硬地想讓她離開。
可護工眼淚汪汪地說著,她不想丟掉這份工作。
無奈,我隻能留下她。
直到這天深夜,護工家裡臨時有事,我被痛醒了。
腹中不停地翻湧,額頭更是滾燙一片。
渾身的關節就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食。
我費力從床上坐起,不想天旋地轉,直接從床上折了下去。
肩膀摔向地面,我仿佛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疼痛瞬間襲來。
我躺在冰涼的地上,蜷縮起身體,SS咬著唇瓣。
這點疼算什麼呢,都不及媛媛的S帶給我的十分之一。
這時,屋內的燈突然亮了。
顧修遠闖了進來,將我攬在懷裡,慌亂地叫喊:
「醫生!醫生!我妻子流血了!」
他將我抱起放回床上,又伸手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眼裡的驚恐,沒有半分摻假。
他緊緊抓著我的手,似乎有淚滴在了我的臉上,聲音裡帶著哭腔:
「月月,你別怕,有我在呢。」
這句話我曾深信不疑。
可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消失不見了。
我意識模糊,虛弱地開口:
「顧修遠,你煩不煩?滾開!」
我想用力把他推開,讓他離我遠一些。
可我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早已沒有了力氣,隻得厭惡地說著:
「你不是說我不配好好活著嗎?你如願以償了,你開心了,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許是情緒太過激動,我劇烈地咳嗽著,還硬生生咳出血來。
灰白色的瓷磚上,又添一抹刺目的鮮紅。
「對不起,月月,真的對不起,我沒想過……」
顧修遠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可這麼虛偽做什麼呢?
我不禁想知道,這次他又會去責怪誰。
19
醫生想要為我治療,可我不願意配合。
他們給我扎上了留置針,我直接把針孔上的膠帶撕掉,任由鮮血汩汩流出。
最後掙扎間,不慎錯開了被褥的一角。
露出了下邊我藏了好幾日的藥。
這一刻,顧修遠徹底崩潰了,眼神痛苦得幾乎滴血。
我卻輕松地笑了出來。
醫生護士們也都面面相覷,眼神裡帶著幾分悲憫。
對於一個毫無求生意識的病人,他們除了束手無策,也別無他法。
辜負了他們的努力,我心裡有些愧疚。
「楊醫生,對不起,我真的不想為難你們,但我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盡量笑得真誠一些,想讓他們放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