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祝你這輩子都永失所愛。」
陳琰寧收起笑意。
不以為然。
他早就永失所愛了。
可他仍舊不願意放開她。
哪怕S,他也要以宋懷婉丈夫的身份S去。
9
落地京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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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聞珏會在,他對我的行程似乎了如指掌,當他站定在我面前時。
我不由皺起了眉頭。
回京市,我隻是想遠遠地見我爸一面就夠了,可如今進退兩難。
聞珏彎唇笑著說道:「看來你也不是那麼沒良心。」
我心虛沒說話。
聞珏也沒再開口,隻是接過我的行李箱之後,想先送我回家休息,但我被拒絕了。
「直接去醫院吧。」
既然已經沒法再逃避了,那就早一些面對吧。
聞珏點了點頭,改道去了醫院。
這些年。
我和我爸雖然沒聯系,可我以前那張放生活費的銀行卡裡每個月都會被打進一筆錢。
五年來,一直沒斷過。
我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在我出生的第二年,我媽報名參加了一個研究項目後,就沒再回來過。
後來是我爸一個大男人把我和我哥拉扯長大的,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十歲那年我問我爸:「想我媽嗎?」
我爸沒回答,隻是抬頭看著夜空發呆。
但在我起身回房後。
一聲壓抑的嗚咽聲漸漸傳開。
那個在我面前永遠帶著笑容的父親,永遠挺直的脊背突然間就駝了下去,隻有無盡的落寞和孤獨。
他等了一輩子,沒等回我媽。
也沒等到我膝下盡孝。
如今看著我爸兩鬢白發戴著呼吸機躺在病床上。
我的心口突然一陣又一陣地鈍痛,鼻尖微微發酸,懊悔和愧疚的情緒像巨大的怪物將我吞沒。
「你也別太擔心。」
「宋伯父吉人自有天相。」
聞珏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撫道。
我的眼淚卻開始止不住地掉,喉嚨疼得發緊:「是我錯了,我不該老惹他生氣的。」
「不該一意孤行,不該不聽他的話。」
「宋小婉,別哭了。」
「伯父要是知道你因為他哭成小花貓了,得多難過啊。」
聞珏輕聲說著。
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
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輕輕地擦掉我臉上的淚痕:
「不許哭了,要是護士進來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這時,我哥也來了,他捏著眉心,眸子清冷。
當看到我時微微詫異了一下,動作肉眼可見地一滯。
「宋懷婉?」
「你怎麼回來了?」
他的語氣生冷。
我咬著下唇,掩下眼底的情緒,沉默不語。
病房裡驟然間陷入一片S寂。
誰都沒再開口。
10
回京市的第三天。
我爸就清醒了一次,看到我時,他紅了眼眶,淚水無聲地落下。
他說不了話,但還是努力地衝我笑。
那一瞬間,我的心就像被一雙大手攥住了一樣,難捱到窒息。
昨天夜裡。
我哥從研究所回家後,敲響了我房間的門。
那是五年來我和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說話,五年前我哥也希望我能夠慎重考慮和陳琰寧的關系,可我什麼都聽不進去,一次又一次地反唇相譏。
到最後他徹底失望,也不想再管我了。
昨天他告訴我。
其實我爸一直沒有怪過我。
他有時候醒來,總會看見我爸坐在家裡的院子發呆,有時候也會問他:
「我是不是對小婉太過苛刻了?」
「小婉好不容易喜歡了一個男孩,我為什麼要拆散他們?」
我哥沒有回答他。
他和我爸一樣,不希望我受傷,他們都想保護我。
可我卻把他們視如猛獸。
不願好好聽。
不願好好說。
我哥問我,後悔嗎?
我想說,後悔的。
可最終還是沉默了。
11
陳琰寧會來京市,是我沒想到的事情。
聞珏來接我去醫院的時候。
陳琰寧就站在我家老宅外的那棵樹下,指間夾著根煙,他穿得單薄,習慣了港城的天。
忘記了京市現在已經開始入冬了。
他看到我時,正要往前走。
聞珏的車卻突然出現橫亙在了我和他之間,我愣了一下。
再抬眸看陳琰寧,他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被凍得通紅的五指握成了拳頭。
但最終在對上我目光的那刻,突然泄了氣。
「這不是前夫哥嘛?」聞珏從車上下來,笑得吊兒郎當。
陳琰寧抿唇不語。
我覺得有些意外,其實聞珏和陳琰寧年少時很像,一樣的意氣風發,桀骜不馴。
以陳琰寧過往的脾氣,現在應該對聞珏反唇相譏。
可他今天竟沉默了。
似乎很挫敗。
聞珏走向我:「京市天冷,你也不知道多穿點,還好我了解你。」
「不然可得把你凍成冰棍兒。」
他邊說著,邊將手中的大衣披在我的身上。
我輕輕皺眉,眸中帶了幾分疑惑,但還是沒多說什麼。
正要上車時。
陳琰寧站在我身旁,叫住了我:
「阿婉,我們談談。」
「行麼?」
我的動作一愣,偏過頭看向陳琰寧時。
猶豫了兩秒後。
還是點了點頭。
律師說。
陳琰寧始終不願意籤離婚協議,他說如果要上訴,那就盡管上訴。
他不在乎,但他不會籤,S都不會。
我無心拉扯。
並沒讓他淨身出戶。
但他還是執拗地不願意籤。
前天,林南枝發了瘋給我打了一通電話,我沒接,她給我發了好長的一段話。
我沒看,但最後一句話還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說,宋懷婉,是我輸了。
孩子沒了。
陳琰寧也不愛我。
挺好笑的。
我勸誡過她的,在她第一次挑釁我的時候。
我告訴她,真心換不來真心,她不信。
所以這個結局是她咎由自取。
12
我讓聞珏先去醫院換我哥休息,他沒拒絕,也沒多說, 隻是點了點頭。
送完他後, 我就把陳琰寧請進了院子。
說實話。
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踏進我家。
陳琰寧坐在大廳的沙發,低著頭, 纖細的手指握著杯熱茶, 眼睫遮住了他的情緒。
身著單薄,肩膀輕微地顫抖著, 看起來像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
突然, 他聲音喑啞地開口:「我見過聞珏。」
我愣了下,眸中帶了幾分茫然。
直到他又告訴我。
一年前和謝氏那場合作, 聞珏出現過,還告訴他, 我們是青梅竹馬。
那天夜裡,其實他一直都守在我床邊的時候。
我的心猛地漏了半拍。
腦海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間就斷掉了一樣。
嘴唇微張。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所以。
這一年來, 陳琰寧都覺得我喜歡聞珏?
意識到這點時, 我止不住低聲笑了笑, 眼淚從我的眼尾滑落。
我不知道該笑自己的愚蠢。
還是笑我們之間竟然連一丁點的信任都不曾有過。
「陳琰寧,我和聞珏是青梅竹馬。」
「可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
從始至終我喜歡的, 愛過的人, 都隻有那個曾不管不顧為了我差點S掉的陳琰寧。
那個在美國轟轟烈烈,高調地告訴所有人,他喜歡我的陳琰寧。
那個赤忱熱烈的陳琰寧。
一瞬間。
壓在我心裡的陰霾終於散開,所有在黑夜裡我怎麼都想不通的困惑。
也終於有了答案。
隻是這一切都可笑得讓我窒息。
「為什麼不問我呢?」
陳琰寧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眼尾是脆弱的紅:「我……」
「我不敢去問你和聞珏的關系。」
「所以隻能自己去試探, 一步一步地。」
「我隻是太害怕了,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了……」
尾音發顫。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桀骜少年,仿佛卑微到了泥裡。
他望著我,眸中泛著復雜、痛苦的情緒。
而我, 卻在這一刻徹底釋然。
半晌過去。
他如履薄冰地問我:「阿婉, 你是不是不會和我回家了?」
我沒回答。
但他知道答案的。
從提離婚那天起,我們就注定不會再有結果了。
13
陳琰寧最終還是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沒有分走任何財產,淨身出戶。
他走的那天。
京市下了好大的一場雪。
他穿著黑色風衣形單影隻地站在風雪裡。
恍惚間,讓我想起了五年前, 他為了娶我跪在雪地裡的樣子。
那時天真年少。
一往無前。
可惜,蘭因絮果。
後來我問過聞珏, 那年他對陳琰寧說了什麼?
聞珏卻向我表了白。
我從沒有想過,從小和我吵到大的人會在無人的角落裡偷偷暗戀了我十年。
十年,八萬七千六百個小時。
高中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 他去往德國,而我赴美, 漸漸沒了聯系。
聞珏似是料到了我不信, 最終也沒多說。
隻是恢復了他從容桀骜的模樣, 吊兒郎當地說:
「宋小婉, 在某種程度上,我和陳琰寧是一樣的, 對你是一見鍾情, 見色起意。」
「不一樣的是, 隻要你在,我就會選你。」
他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忽略了他眼底的失落。
笑著拒絕了。
因為我把他當成了親人,家人, 但獨獨不是愛人。
後來和陳琰寧領完離婚證後,他好像突然間就消失了。
圈內有人說他得了癌症S了。
也有人說他去環遊世界。
陳家鬧得沸沸揚揚,可他再也沒出現過。
不過。
這已經跟我沒有關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