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看著周浩手裡的銀行卡，我暗自舒了口氣。
可婆婆的氣卻是松不了了。
她聽不得周浩說她沒吃苦，情緒瞬間崩潰：「我省吃儉用一輩子，才供出你這麼個大學生，你哪來的臉說我沒吃苦。」
「早知道會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一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淹S在糞桶裡。」
「我李春花是造了什麼孽啊，老公S得早，還生了白眼狼兒子，還不如一S了之。」
周圍不知情的人聽到婆婆的哭訴，都對周浩指指點點。
周浩百口莫辯，氣得左右開弓，狠狠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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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默默拿著單子，去給婆婆那斷掉的四顆牙付修復的費用。
我在一旁看完大戲，決定再給火上添點油。
「媽，你消消氣，周浩這些年過慣了城裡的好日子，不能體會你的用心良苦，你讓他吃點苦頭，他就知道你的不容易了。」
婆婆邊哭邊點頭：「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我嘴上應和，心裡狂笑。
婆婆能這麼理直氣壯，還不是周浩這些年慣出來的。
現在回旋鏢扎在他身上，不得痛得他嗷嗷叫。
我剛勸完婆婆要給周浩上點憶苦思甜課，周浩就回病房了。
他悄悄把我拉到一邊，神色扭捏：「薇薇，能不能借我點錢？」
09
呵，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我做出一臉震驚，然後又一副了然的表情，衝他罵道：
「周浩，我們結婚兩年，我可沒張嘴問你要過一分錢。」
「你的工資比我高，平時又摳門，你跟我說，你把錢都花去哪裡了？難道你在外面養了狐狸精？」
說罷我就揪著他打，趁亂還狠狠踢了他幾腳。
周浩痛得吱哇亂叫，又不敢大聲聲張，畢竟他在婆婆面前的人設是能力強、掙錢多的成功者形象。
他邊躲邊求饒：「薇薇，沒有狐狸精，沒有狐狸精，你聽我說。」
我才不聽他說，逮著了機會當然得打痛快才行。
等我手打酸了，才緩緩道：「說吧。」
「上次我進醫院，花了兩萬多，這次媽進醫院，前前後後已經花了六萬，加上又給家裡買空調，我手頭真的沒現金了。」
其實婆婆出 ICU 那天，我就大概盤過周浩的存款。
他的銷售工作雖然提成高，但不穩定，還要打臉充胖子，每年為婆婆的「節儉」買單好幾萬。
這兩次進醫院，確實把他的家底掏得差不多了。
但把算盤打到我這裡，他可找錯了人。
「實話跟你說，我兜裡也沒錢，我爸前段時間搞網絡賭博，欠的幾十萬外債我還沒給他還清呢。」
我確實把存款都打給我爸了，但他搞賭博是我瞎編的，純粹是為離婚做的準備。
周浩聽了我的話，雙目圓瞪，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蘇薇薇，我還是不是你老公，你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下，就把錢全給你爸了，你個敗家娘們兒。」
我捂著臉冷笑，想不到這才第二年，周浩就破功了。
10
當初周浩聽說我媽要求婚後各管各的錢，笑得不知道有多開心，一個勁兒地誇我媽開明。
原因無他，就因為那會兒他工資比我高，所以是他佔便宜。
卻不知道這是我媽給我立的要求，她是過來人，深諳伸手問男人要錢的艱辛，一直要求我要經濟獨立。
現在看來，我媽才是在大氣層。
我回懟周浩：「周浩，做人有你這麼雙標的嗎？你給你媽打錢怎麼沒問過我。」
周浩自知理虧，卻還梗著脖子逞強：「這是一回事嗎？我媽都進 ICU 了，這是要命的大事，你爸網絡賭博可以報警啊，為什麼要給錢。」
看周浩氣到已經扭曲變形的臉，我猜他確實很缺錢了，這應該跟他請假半個月，客戶被撬走脫不了關系。
ẗŭ₎於是我故意放緩語氣，做小伏低：「錢已經給出去要不回來了，現在給媽治病要緊，你不是還有兩張信用卡嗎？你先刷卡，等下個月發工資了我再支援你一點。」
周浩見狀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點頭答應。
可我能讓他安安穩穩等到下個月嗎？
我們小區為了方便上班不在家的業主收快遞，專門設置了快遞貨架。
上一世，婆婆第一天來我家，就打起ţû₈了快遞包裝盒的主意。
她說反正這些包裝盒最後都會被扔掉，還不如她先幫人家拆了快遞盒，業主隻要拿走裡面的物品就好。
我被她的想法嚇到，告訴她這是偷盜，是犯法的。
她嘴裡嘟囔著我不懂得過日子，隻會鋪張浪費。
但好歹沒再提偷人家快遞盒的事。
我知道她肯定賊心不S，隻是我還沒見到她犯事，就先被她害得下了黃泉。
這一次，就讓我成全婆婆吧。
11
婆婆在病床上唉聲嘆氣：「醫院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造孽哦，這四萬元我要攢多久才能攢出來哦。」
我給她削了個已經爛了半邊的蘋果，安慰了她兩句。
又隨口一說：「媽，我前兩天看新聞，有個老太太，靠在小區裡撿廢品，每個月能掙五千元呢。」
婆婆登時精神了，她的眼珠子轉來轉去，說：「薇薇，回頭給我找個小推車，我也去撿。」
我使勁誇她：「媽，你真是我的好榜樣，這麼大年紀，還這麼能吃苦。」
婆婆言出必行，一出院就推著我在網上三十元買的買菜小推車在小區裡到處撿廢品。
第一天隻撿了幾十個空飲料瓶和幾個別人不要的紙板。
周浩一回家就看到了陽臺上堆的廢品，眼裡都是嫌棄。
因為沒有損害到他的利益，所以他不會主動開口指責婆婆，但他會把鍋往我身上扣。
這次也不例外，他指著那堆廢品問我：「媽撿回來的？」
他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給他當槍使，去責問婆婆，再挨頓罵。
誰知我張口就是：「對呀，你不是說媽這次住院花了很多錢嗎？她就想著賣廢品給你攢錢，母親真是太偉大了，你以後可要多多孝順媽。」
婆婆聽了這話，像隻驕傲的母雞，抬頭挺胸走過來：「這才第一天，我還不熟練，好東西都被保潔的老太婆搶走了。」
周浩臉色難看，也隻能跟著附和：「媽真會過日子。」
也不知婆婆是不是被他兒子這句話給鼓勵的，第二天就洗劫了快遞貨架。
快遞盒是下午拿走的，人是晚上找上門的。
12
我到家的時候，門口已經圍滿了來維權的業主。
周浩雙手張開，擋在眾人面前，他背後是哭哭啼啼的婆婆。
業主們七嘴八舌地指責兩人。
其中有個女業主尤其激動：「我等了好久才拿到貨的雙金珠小盒子，就被你家老太婆給劃破了，今天不賠償到我滿意，我就報警把老太婆抓進去吃牢飯。」
另一個黑眼圈很重的年輕小伙子抱著周浩的大腿，生無可戀的坐在地上，嘴裡喃喃念道：
「為了玩黑猴，我吃了兩個月泡面買的 4090 顯卡，它摔壞了，它摔壞了，它摔壞了……」
「你們țû⁻有證據嗎？就跑到我家來鬧，當心我告你們擅闖民宅，造謠汙蔑！」周浩嘴上強硬，但面色煞白。
那位激動的女業主指著一起來的物業經理說：「你媽拿刀拆快遞盒的監控都被拍下來了，你還S鴨子嘴硬。」
物業經理點點頭，也勸周浩：「趁事情還沒發展成不可控，趕緊商量賠償的事情吧，我看阿姨年紀也不小了，你不會真的想看她進去吧。」
面對鐵證如山，周浩就像被拔了氣門芯的皮球，一下子蔫了。
這時我走近人群，擲地有聲地說：「各位真是對不住了，我婆婆農村來的，不懂法才犯的錯。」
眾人聽到聲音，目光都看向我。
其中最熱烈的就屬周浩和婆婆了，他們以為我將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實際上……
「各位有損失的請排成一條隊，把損壞物品的購ṭũ̂ₒ買證明、物品價格和住址都報給我，我老公周浩會挨個上門賠禮道歉的。」
賠，必須賠。
周浩和婆婆目瞪口呆地看著業主們排成隊報損。
「2 棟 1302，香奈兒雙金珠小盒子一隻，價值 27300 元。」
「2 棟 901，海藍之謎眼霜夜間修護霜一套，價值 6500 元。」
「6 棟 504，4090 顯卡一個，價值 12000 元。」
「7 棟 1102，黃天鵝雞蛋一箱，價值 868 元。」
……
業主報一個數，周浩臉色就慘白一分。
等最後一個業主報完損失，周浩已經和那個黑眼圈小伙子一起，生無可戀地坐在了地上。
13
業主們一走，周浩就發了瘋。
他不管不顧地砸壞他眼前看到的一切，嘴裡大吼道：
「我讓你撿，我讓你撿，你這哪裡是吃苦，你這是吃我的心，吃我的肝啊！」
婆婆嚇得邊躲邊哭：「兒子，你這是幹什麼啊，快住手，砸壞了要修，又是好多錢。」
周浩聽了他的話，非但沒住手，反而砸得更狠了。
他提起椅子就往電視牆上砸，把裝飾的石膏板砸出個大洞來。
「你以為都怪誰，你才來家裡不到一個月，把我辛苦工作幾年的存款都霍霍光了，但凡你不是我媽，我都想親手把你S了。」
婆婆終於慌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兒子你別生氣，媽也是想為你多省點錢，我沒有壞心。」
「媽以後會更省的，媽明天就出去找工作，媽工作賺錢給你花，你別生氣了。」
周浩聽到「省錢」兩個字，更火大：「你能省出個屁來，每年因為你這個舍不得吃，那個舍不得用，我給你花了多少冤枉錢！」
他砸紅了眼，拿起手邊一個煙灰缸就朝婆婆扔過去。
還好婆婆偏了下頭，煙灰缸狠狠砸在她的左肩上。
婆婆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倒地不起。
我跟著大喊：「哎呀，完啦，周浩，你把媽打S啦！」
周浩這才稍微清醒了些，他跌跌撞撞衝過來，搖晃著婆婆的肩膀：
「媽，你沒事吧！」
婆婆顫顫巍巍揪著周浩放在她左肩的手：「骨頭碎了，骨頭碎了。」
14
估計是周浩給她搖那兩下讓傷勢更嚴重了，婆婆痛得進氣少出氣多。
一進醫院檢查，左鎖骨粉碎性骨折。
需要全麻手術，費用兩萬一。
婆婆一聽，又哭又鬧：「我不做手術，我不要給兒子拖後腿，給我一刀讓我解脫算了。」
醫生護士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周浩。
周浩恨不得原地挖個洞鑽進去。
他咬牙切齒地說：「做，當然要做。」
然後他轉身對我說：「薇薇，媽這次手術刷你的卡吧。」
他真是長得醜想得美！
「不是跟你說了我的錢都給我爸了嗎？我現在也沒錢，你可以刷信用卡啊。」我直接拒絕。
周浩臉立馬黑了：「刷信用卡不用還嗎？你去問你媽借兩萬唄。」
「憑什麼要我去借錢，明明是你把媽砸傷——」
我話沒說完，周浩又想扇我，還好我反應快，及時往後退了幾步。
他扇了個空，惱羞成怒，舉著手逼近我。
我立馬大聲呼救：「救命啊，打人啦。」
這時剛好一個大哥路過，他一個過肩摔就把周浩摁在了地上，照著他的臉左右開弓：「叫你沒本事打老婆。」
大哥平時肯定沒少健身，兩巴掌就把周浩臉打腫了。
這可把我樂壞了。
我一邊假哭一邊感謝大哥：「謝謝你大哥，我老公不懂事，把婆婆給打骨折了。」
大哥一聽，打老娘還得了，又送了周浩兩個大逼鬥。
等周浩滿嘴噴糞從地上爬起來，人大哥早不見了。
面對所有人的指指點點，周浩不得不灰溜溜地去繳費窗口刷信用卡。
15
婆婆住院的事解決了，但賠償快遞的事才剛剛開始。
周浩本著能拖就拖的老賴精神，每天都找借口躲在外面。
要賠償的人找不到周浩，就找到我頭上。
我苦啊。
我把眾人帶進屋，讓他們看客廳裡的滿地狼藉。
再一不小心透露了周浩的工作單位，帶頭的雙金珠女業主振臂一呼：「走，去堵他。」
周浩頂著滿臉指甲印和滿身鞋印回家，對我大發怒火。
原來那幫業主衝到周浩公司鬧事，攪黃了他們老板一個大客戶，周浩當場就被老板辭退了。
那些人還說隻要周浩一日不賠錢，不管去哪家公司，都會鬧到他離職。
我還來不及笑，他又說：「我媽的醫藥費你不付，快遞賠償的五萬六你必須掏！」
我：？？？
周浩見我沒說話, 以為我被他鎮住了。
「你不掏，我就跟你離婚，看你這個離過婚的二手破鞋, 還有哪個男人敢要。」
周浩的醜惡嘴臉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惡心。
我想, 就算上一世婆婆沒來我家, 周浩本性暴露也是早晚的事。
在我的原計劃裡, 現在還不是跟周浩離婚的時候。
但現在, 我也不想跟他演戲了。
「好, 離就離。」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周浩, 瞬間變得語無倫次：「你，你說什麼？」
「我說同意離婚，現在離, 馬上離！」
「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 裝修是你出的錢，但現在家被你砸成這樣, 也不知道還值幾個錢。」
「我會找人評估硬裝部分的錢, 電視、空調，床還有衣櫃這些軟裝，你想賣就拿去賣掉吧，反正我也不想要。」
周浩沒想到我這麼硬氣, 一下子慌了。
他現在沒工作, 醫院裡還躺著個骨折的老娘, 要真離了，他的日子可不好過。
周浩不是傻子, 立馬又調轉船頭，說不離了。
我冷哼一聲：「你不想離就等著收離婚起訴書吧。」
16
周浩最後不得不同意離婚。
因為那些業主真的不打算放過他。
特別是那個黑眼圈小伙子，聽說為了堵周浩, 連工作都辭了, 每天像影子似的跟著他。
家裡的硬裝我折了四萬給他, 其他亂七八糟的軟裝全讓他拿去賣了。
可賠完快遞剩下的錢, 還不夠他還信用卡。
又因為業主鬧事的緣故, 他在業內的口碑也變差了, 最後隻能找個基層銷售的工作應急。
是基層銷售，就得在外面跑。
我一連找了好幾撥人假裝客戶，故意讓他在大太陽下跑來跑去推銷。
周浩許久不幹戶外工作, 沒兩天就熱得病倒了。
前婆婆李春花的鎖骨還沒好利索, 兩個人租在一個小房子裡艱難度日。
我本以為前婆婆吃了這麼多苦頭，該學聰明了。
可誰料, 她竟然花高價託了個老鄉，讓老鄉回老家給她取珍藏的陳米。
天道好輪回, 周浩最終還是喝下了那碗「毒粥」。
不過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周浩被搶救了回來, 但中毒後遺症讓他患上了嚴重的肝病和腎病，還伴有很大的致癌風險。
我最後聽到周浩的消息, 是在法治新聞上。
他S自己的親媽未遂後, 選擇了跳樓自S。
新聞最後的畫面停在了對李春花的採訪上。
她幾乎哭瞎了雙眼，也不知是問記者還是問自己：「我吃了一輩子苦，我不怕吃苦，我隻想幫孩子多省點錢, 最後怎麼落了個如此悽涼的下場呢？」
我熄滅手機屏幕，長長地吐了口氣，還好我沒有這樣的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