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嗓門很大,想要勸架的街坊四鄰,全都用鄙夷的眼神看著生母。
生母看著媽媽手裡那把斧頭,慫了。
21
拿到一千塊的獎學金後,我給爸爸寫了信。
等到爸爸回家的時候,媽媽的小吃店已經開起來了。
他不用再出去打工,跟媽媽一起經營小吃店。
他們倆都很勤勞。
爸爸有著一把子力氣。
為人豪爽大氣。
Advertisement
媽媽的腦筋活絡,又有一雙巧手。
本來不擅長廚藝的她,現在煎炒烹炸都不在話下。
小吃店的生意,紅紅火火。
奶奶歲數大了,喜歡留在鎮上。
就算過年,她也不回鄉下了。
每當我放假,她還是喜歡拉著我去逛早市。
生母在早市上擺了攤位。
她跟媽媽年齡相仿,看起來比媽媽要大好幾歲。
臉頰消瘦,頭發蓬亂。
她陰陽怪氣地說,爸爸媽媽有錢了,馬上就會生個兒子,扔掉我這個賠錢貨。
奶奶叉著腰,噴了她一臉唾沫星子。
「你這個用裹腳布裹小腦的傻娘兒們!我看你才是那個八毛倒找一塊的賠錢貨!」
「家寶是我唯一的孫女!要讓我再聽到你說這話,我撕爛你的臭嘴!」
生母氣得全身哆嗦,想要跟奶奶對罵的時候,她的肥豬兒子一把將她推在地上,搶走她兜裡的錢。
22
家裡的條件好了。
我也曾勸過媽媽生一個孩子。
不管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好。
我想,媽媽有一個屬於自己骨血的孩子。
媽媽幹脆利索地拒絕了。
她的重心,現在全都放在小吃店上,哪有時間生孩子?
她和爸爸有我一個女兒就夠了。
爸爸回得更幹脆,像是他這樣的普通人有一大把,也沒有必要再生啦。
我媽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趙建國,你在我心裡一點都不普通!」
我爸握住我媽的手,在她那隻同樣粗糙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他說:「我要是有出息的話,你和家寶就不用過得那麼辛苦了。」
我媽的臉紅了,示意我爸注意點兒,有我在呢。
我捂住眼,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23
上了高中以後,我尊重了媽媽的提議,沒有再跳級,成績穩定地保持全校第一名。
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
爸爸媽媽比我還要緊張。
奶奶天天罵他們倆沒有個大人樣,都不如我穩重。
爸爸故作輕松:「老娘說得對!家寶,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和你媽早就給你掙下家業了,你沒考上好學校,當家寶小吃店老板!」
我媽氣得捶了他一把。
奶奶趕緊呸呸呸,雙手合十,讓老天爺千萬別聽到我爸說的混賬話。
高考前一天,我爸媽就想著閉店。
我沒同意。
小吃店的規模越來越大。
要是閉店的話,損失不小。
我的爸爸媽媽擔心我的高考發揮不好。
而我的生父母卻生怕我能考好。
高考前一晚,我聽到房門被踹開的聲音,我的生父領著兩個流氓進來。
月光下,出獄的生父,滿臉胡茬。
像是條被人追打好幾條街的流浪狗。
記憶中,身材高壯的他,現在比我還要矮半頭。
我低頭俯視他。
也俯視著曾經镌刻在我骨子深處的恐懼。
我的眼神,激怒了他。
他指著我的鼻子痛罵:「賠錢貨,老子蹲大牢的每一天,都想著弄S你!」
「老子早出來了,就是趕在你高考這天,來毀你!」
「一個下賤的賠錢貨,去夢裡考大學吧!」
他扭頭對身後的兩個流氓說:「我是她爹。兩百塊把她賣給你們倆當媳婦兒了!」
「都是自己媳婦兒,你們倆還愣著幹啥,上啊!」
這三個流氓喝了酒,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朝我撲了過來。
我看到站在院子裡的生母。
月光下,那張布滿風霜的臉,露出暢快的笑。
我也笑了。
笑自己從來都沒有低估過這對夫妻骨子裡的劣根性。
我用復習為由,將奶奶送到新房裡。
這個小院裡,隻有我自己。
嚴寒酷暑,堅持學武的自己。
手臂粗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風,將這三個流氓打得鬼哭狼嚎。
生母急了眼,擋在被我打斷手臂的生父身前:「李盼兒,他可是你親爹!」
「老天爺會劈S你這個敢打親爹的畜生!」
我的棍子不停,一棍子打在生父的腿上。
當這對夫妻N待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世間沒有神明。
在我心裡的神明,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生母報了警。
派出所的同志趕來的時候,我將這三個流氓捆起來。
把我聽英語磁帶的錄音機,交給了派出所。
錄音機清晰地錄下,生父和他帶來的兩個流氓,打算怎麼糟蹋我的。
生父和兩個流氓被帶走。
民警姐姐安慰我,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擔憂。
就連陌生人都擔心,今晚會影響我的高考。
而我的生母,沒能成功阻攔派出所帶走我生父後,又跳著腳詛咒我,考不上好大學。
氣得我媽,揪住她的頭發,連扇十個耳光。
在場的人,包括民警姐姐在內,都當沒看見。
我爸拳頭攥緊又松開,滿是自責。
他讓我早點睡。
對於明天的考試,放平心態。
就算考不好,我也有退路。
24
爸爸忘了,我早就不是那個膽小到別人說話聲音大點、動作幅度大點,就會被嚇尿的小孩了。
為了高考,我準備了那麼多年。
隻是一個小小的意外,不會影響到最後的結果。
出成績這天,生母來到小吃店。
生父蹲在看守所,等著判刑。
她恨毒了我。
巴不得我沒有好日子過。
她大聲地說:「我不信一個連拉尿都不知道的傻丫頭,能考大學!」
「查分!現在就查分!」
小吃店的客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山上的野猴子。
在這兒經常吃飯的人,誰不知道我是個小神童?
我爸臉色不好看,要把她轟出去。
我媽攔住了她。
我撥通座機的號碼,查自己的分數。
整個小吃店,最冷靜的人,就是我。
就連我爸媽臉上都露出緊張。
不出我的所料,我的分數都查不到。
生母桀桀地怪笑:「你肯定考的都是零蛋,所以連分都查不到。」
「哈哈,我就說了!一個沒帶把的賠錢貨,怎麼可能考大學!」
我媽的身形晃了一下,望向生母的眼神,恨不得活撕了她。
我爸安撫般的拍著我肩頭:「家寶,沒關系。下次咱們再接著考,反正你還小呢。」
我今年才十六歲,比同屆考生小三歲。
我的班主任經常來我家的店吃飯。
他激動地站起來:「家寶爸爸,家寶穩了!隻有省內前幾名,才會查詢不到分數!」
小吃店的客人們,先是一愣,緊接著全都恭喜我。
生母像是吃了爆竹似的,嗆聲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的高考成績,不是她的幾句不可能,就能夠變成零蛋。
市一中的教學環境不算太好。
我還是選擇在市一中上學。
市一中校長承諾我,隻要我考中市狀元,就獎勵我一萬塊。
我比市狀元高了整整十分,成為省狀元。
小小的市一中在整個高考大省都揚眉吐氣。
校長走路都帶著風。
我的獎金也變成了十萬塊。
生母知道這個事兒後,又來到小吃店。
這次,她是拎著一袋鹹魚幹過來的,肥豬似的兒子噘著嘴,跟在她後頭。
刻薄的臉上,嘴巴咧開,擠出一個扭曲的笑。
她夾著聲音,對我說:「盼兒,我才是你媽媽。」
「趙建國兩口子不是人。在你剛懂事的時候,就把你偷走了。」
「他們倆還挑撥咱們母女的感情。」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最愛吃的就是鹹魚幹了。」
「這魚是你弟弟親手買的, 我親手做的。」
「你趕緊收下。你那十萬塊錢交給我,我給你弟弟找個好學校。」
「等你弟弟也成了省狀元後, 你才有個依靠啊。」
說著話, 她就要把那鹹魚幹往我手裡塞。
奶奶把我拉在身後。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太太,背脊又挺直了。
她捏著鼻子,陰陽怪氣道:「什麼味兒啊, 真燻得慌!」
「咦!這鹹魚都臭了!還被一隻成了精的阿貓阿狗拎著!趕緊滾出去滾出去!」
「免得衛生局的同志,以為我家店不達標呢!」
生母委屈地看著我:「盼兒, 你就讓老太婆這麼作踐我?我可是你親媽啊!」
我說:「我隻有一個親媽。」
「你當我跟你一樣傻?忘了前些日子,你在店裡頭咒我考試考零蛋?」
生母的笑掛不住, 大聲地說:「你這個S丫頭, 不承認我是你媽, 也改變不了你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你是我生的,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把這十萬塊交出來!不然, 我就告趙建國兩口子拐賣人口!」
她重重地冷笑:「現在科技發達了,能做啥 DNA 鑑定了。你跟我去做鑑定, 你就是我閨女!」
25
聽到她這樣說,我心裡慌了一下。
我媽將我護在身後。
我比她都要高一個頭了。
可在她的眼裡, 我永遠都是需要她保護的女兒。
她冷笑著說:「誰跟你去做什麼狗屁鑑定?」
「這麼多年,街坊四鄰可全都看著呢。你和李大柱兩口子不止一次地想要拐賣家寶、作踐家寶。」
「李大柱馬上又要判刑了。今天你跑這兒來發癲, 說家寶是你閨女,沒人信!」
「你給我滾!不然,我就在這個大喜的日子裡, 收拾你!」
從廚房裡拿出兩把菜刀的奶奶,衝了出來。
顫顫巍巍地朝生母和她的肥豬兒子砍去:「我這個老太婆活夠本兒了!欺負我丫頭, 我拉著你們母子倆一起去S。」
肥豬兒子推開生母,撒腿就跑。
生母嚇得也跑,還不忘拎著那袋臭鹹魚。
我也嚇得夠嗆, 趕緊抱住奶奶。
「奶奶,您小心點兒!這可是菜刀, 要傷到您,可怎麼辦啊!」
我爸小心地拿過奶奶手裡的菜刀說:「家寶, 就算你奶奶老了, 菜刀照樣耍得溜。」
奶奶瞪了爸爸一眼:「現在你倒是長嘴了, 剛才咋不吭聲呢?讓那個狠毒娘兒們這麼作踐家寶。」
我爸瞅著生母離去的方向, 沒再說話。
當天晚上, 生母的肥豬兒子被人套了麻袋,狠揍了一頓。
把生母嚇壞了。
在她兒子的鬼哭狼嚎中,母子倆終於搬走了。
我看中一套兩百平的大平層, 環境很好,還有電梯, 適合奶奶養老遛彎兒。
跟爸爸媽媽商量後, 我用獎學金買下來。
奶奶堅持要回村裡辦升學宴。
爸爸整了一百桌酒席。
大半個村子的人都來了。
全都恭維我爸和我媽,養了我這個爭氣的好女兒。
沒有人再提我是個傻丫頭。
也沒有人再說爸爸是下不出崽的骡子,媽媽是不生蛋的母雞。
陽光下,爸爸媽媽滿臉的笑意。
看著他倆笑得開心, 我也笑了。
未來,我會繼續努力,讓爸媽臉上的笑容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