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是我送他的,怎麼,你要連我也打嗎!」
這下蕭雲珠更崩潰了。
這麼好的寶貝,他的丈夫居然沒有想著她這個正妻,而是送給了一個低賤的家奴!
想到成親以來,裴洗砚對她雖然溫柔客氣,說過不少甜言蜜語,卻沒送過一件像樣的東西。
她的丈夫,對她到底有幾分真心?
她急於求證些什麼,揚言要一頭撞S,一屍兩命。
裴洗砚隻是淡定地站在一邊,讓下人攔住她:
「夫人身體不適,生產前就不要出門了,腹中胎兒若有閃失,我饒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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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珠就這樣,因懷孕高興了不到一天,就被關起來了。
小翠唏噓:「二公子把二夫人關那麼久,也太狠了吧……」
我越發覺得越不對勁。
公子們對陪伴自己長大的書童格外偏愛一些,這也算人之常情。
但再偏愛都越不過一個主僕有別、尊卑有別。
裴洗砚先是送他貼身的金鎖,又為了他跟剛懷孕的妻子反目,這還能簡單解釋成主僕情深嗎?
我一個激靈,想起在假山後遇見他們的情景。
那時我未經人事,沒往別的方面想。
裴洗砚衣袍有褶,阿璋眼睛紅腫,頸上有痕,分明就像……
分明就像在假山後做了些不為人知的事兒。
我長嘶一聲。
早就聽過斷袖之癖、龍陽之好,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誰也管不著。
但是既然喜歡男人,又騙女子生孩子,實在是散盡天良。
同為女人,這一刻我無法不共情蕭雲珠。
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又不想管她的闲事。
裴夙最近食髓知味,纏我纏得緊。
這晚我剛熄了蠟燭,有人便悄悄鑽到我被窩裡,上下其手,壞得很:
我按住他作亂的手,瓮聲問道:
「你身邊有沒有特別疼愛的小侍衛什麼的?」
裴夙笑得前仰後翻,在我的後頸上重重吻了一口
「今晚你扮成小侍衛,讓我疼疼。」
我面紅耳赤地踢了他一下,被他捉住腳,聽他委屈巴巴地說道:
「憑我這黏你還不受待見的勁兒,娘子要是懷疑我喜歡男人,我可要冤S了。」
他從身後環住我的腰,越收越緊:
「那本書娘子偷看過了,喜歡哪一頁?」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書,整張臉都開始發燙。
他默默研讀了那麼久,當真是一點都沒白學。
這廝真是,怎就成了這副德行。
恍惚會忘了,他在外面還是那個鐵面冷臉、不苟言笑的錦衣衛指揮使。
16
晚膳時,我聞著那晚雞湯美味,便舀了一碗準備嘗嘗。
本該在外面執行公務的裴夙忽然出現,打掉了那碗雞湯。
他驚魂未定,喘著粗氣說:
「漁兒,不能喝。」
不到半個時辰,往我飯食裡投毒的婢女抓到了,是西院指使的。
毒藥不會致命,但久而久之會損傷身體,難以有孕。
我簡直難以置信:
「蕭雲珠被關了,給我投毒的難道是二公子?他給我下這種藥幹什麼?」
裴夙瞪我一眼,涼涼道:
「你不會還以為他是好人吧?」
跟他相處這麼久,我發現了一件事,隻要提到裴洗砚,他就會變得陰陽怪氣。
這是吃醋了,醋我差一點就嫁給了他弟。
他冷哼幾聲,說定要讓我看清裴洗砚的真面目。
是夜,裴夙帶著我的身體輕輕一躍,落在西院的屋頂上,揭開一塊磚。
裴洗砚在阿璋房間裡,親昵地摟著他的肩膀:
「等那女人生孩子,我會提前買通穩婆,去母留子。」
「阿璋,以後不會有人讓你受委屈了。」
阿璋依偎在他懷裡,一臉擔憂:
「隻怕西院有大公子的眼線,可千萬別露出什麼馬腳。」
提起裴夙,裴洗砚明顯變得有些煩躁,踹了一腳旁邊的桌案,發出劇烈的聲響:
「賤婢養的玩意兒,也配讓我喊大哥。」
「還不如以前那個廢物,省得處處壓我一頭,給我添堵。」
我悄悄瞄了裴夙一眼,隻見他面色如常,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以前的假少爺是個窩囊廢,在他的襯託下,裴洗砚就顯得太優秀了,簡直德才兼備。
裴老太爺自然偏愛二兒子,說等他S了,就把整個裴府都交給老二,啥也不給老大留。
但是後來,真正的裴夙回來了。
裴夙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正三品指揮使,屢立奇功,深受天子喜愛。
裴洗砚雖有才氣,但在科舉中發揮不出來,隻中了末流的進士,在翰林院勉強混了個闲職。
相比之下,裴老太爺又覺得老大好了。
何況他對老大有愧,臨別之際把整個裴府託付給了裴夙。
裴夙不貪心,也知道二弟不待見自己,便把裴府分成東院和西院,財產也一分為二,兩邊各過各的。
但人心總是不滿足。
裴洗砚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蓋過自己所有的光芒,搶走父親最後的疼愛,甚至奪走了一半裴府。
他又妒又恨,但實力又比不上裴夙,便讓人四處散播他的謠言,敗壞他的形象。
阿璋是他的知心人,最懂如何寬慰,柔聲道:
「公子先忍一時之氣,隻要公子誕下侯府長子,東院那個永遠生不出孩子,裴府早晚還是您的。」
回到東院後,我已是滿手冷汗。
裴洗砚派人在我的飯食裡下藥,竟然是為了跟他親哥哥奪家產。
裴夙這些年一直忍讓,一是因為裴洗砚沒有對他造成實質的傷害,二是惦念那點血脈親情。
但是這次觸到了他的逆鱗,從那冷冷的眼神裡,我感受到幾分S意。
他們隻相處了兩年,關系尷尬,談不上兄弟情深。
憑裴夙的本事,想對裴洗砚還手簡直易如反掌,隻是他經歷多了腥風血雨的場面,處理家宅之事隻怕難以掌握火候。
我握住他的手:「夫君,聽我的吧。」
我要撕下裴洗砚道貌岸然的人皮,讓他在京城再也無法立足。
17
這晚,我請蕭家人來府上做客。
在他們眼裡,我依然用著蕭雲珠的身份,所以請他們過來也是名正言順。
酒足飯飽後,蕭夫人私下問我,蕭雲珠過得怎麼樣。
我長嘆一聲:
「她懷了身孕,被二公子關起來了。」
蕭家夫婦臉色劇變,哪還坐得住,一定要親眼見到蕭雲珠。
小翠給了我一個眼神。
這個時候,看守蕭雲珠的下人已經中了迷藥,門鎖被打開。
蕭雲珠趁著沒人發現,跑了出來。
經過下人房間時,聽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那聲音熟悉至極,在夜色中顯得喑啞、粗重。
她猛地駐足,渾身一個激靈。
難道裴洗砚背著她跟婢女偷情?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小賤蹄子!
她戳開窗戶小孔瞧進去,眼前的景象讓她驀然瞪大眼睛。
在裴洗砚身下妖媚承歡的,不是什麼婢女,竟然是一個男人!
就是他向來形影不離的書童阿璋!
蕭雲珠頓感五雷轟頂,站都站不穩了,所有的理智頃刻間蕩然無存。
她拔下發髻上的簪子,一腳踹開房門。
我帶著蕭家夫婦過去的時候,正看到蕭雲珠和裴洗砚拼命的架勢。
阿璋蜷縮著身子,躲在一旁嗚嗚直哭。
裴洗砚的後背上有一道淋漓的血痕,他吃痛,一腳把蕭雲珠踹到地上,口中大罵:
「賤人,竟敢傷我!」
蕭雲珠伏在地上的手劇烈顫抖,簪子上滴著血。
聽到腳步聲後,她回頭,露出一個悽慘至極卻又欣慰的笑容:
「爹,娘,你們來了。」
這邊的動靜把裴府上下都引來了。
蕭雲珠嗤笑一聲,早已看出是我的刻意安排。
但是誰安排已經不重要了。
她受到的刺激太大,有種興奮的癲狂:
「爹,娘,你們知道我剛剛看到什麼了嗎?」
「兩個男的在做那種事哈哈哈哈!」
「裴洗砚是斷袖,你知道嗎?啊?你知不知道?他娶我就是為了給他生孩子,他為了騙我懷孕,每天哄我喝很多藥……」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忽然卸了力氣,裙擺下滲出鮮紅的血跡。
蕭夫人險些暈過去。
我連忙讓人把她抬進屋裡,去喊郎中。
裴洗砚痴痴望著地上的一灘血跡,臉色煞白,久久回不過神。
原來他娶的娘子不是薛漁,而是本該成為自己大嫂的蕭雲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己剛才在氣頭上我,忘了蕭雲珠還懷著他的孩子。
還有他喜歡男人的事,再也瞞不住了……
裴府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天亮後,西院的醜事早已傳遍整個京城。
18
蕭雲珠的孩子沒了。
蕭家人在西院大鬧,要阿璋給S去的孩子償命。
我聽了這些隻覺得可笑,罪魁禍首明明是孩子的父親。
裴洗砚跟蕭家對峙,寧S也要保下心上人。
阿璋卻在房裡懸梁自盡了。
蕭家人這才肯善罷甘休。
蕭夫人望著生無可戀的蕭雲珠,拍拍她的手:
「我可憐的女兒,你當初要是嫁給指揮使該多好,偏偏便宜了那薛漁。」
「但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左右那賤奴已經S了,時間長了,男人終究會回心轉意,你以後還是能懷上孩子的。」
蕭雲珠抬手打翻藥湯,無情地下了逐客令:
「娘,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
從一開始被爹娘逼著成親,到如今被困在這所深宅大院裡,日子一眼望到頭,再也沒有指望。
當我再見到蕭雲珠的時候,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仍是滿身戾氣:
「薛漁,你這張臉比以前更可惡了。」
「嫁給裴洗砚的人本該是你,我卻自作聰明地一頭栽了進去,成了你的替罪羊。」
我眼皮都沒抬,淡聲道:「那我還得謝謝你。」
蕭雲珠強撐著力氣,靠著軟枕坐起來:
「你之前說過,我和裴夙以前見過, 他這麼多年一直記得, 所以才去蕭府提親。」
「嗯。」
「看來我還有機會……」
「嗯?」我困惑道,「你是不是糊塗了?」
蕭雲珠得意地看我一眼:
「薛漁,你了解男人嗎?」
「裴夙最初想娶的人是我,隻要他得不到我, 便會永遠把我掛在心上。」
「同在一個府上, 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嫂啊,你以後也別過得太安心了。」
她朝我揚起挑釁的笑。
我同情地望了她一眼, 徐徐道來:
「你還記得小時候嗎, 我經常乘著馬車, 帶著我娘做的糕點去蕭府找你玩。」
「蕭府外有些小乞丐, 我會把糕點送給他們一些。」
蕭雲珠厭惡地皺了下眉頭:
「早知你把糕點送給那些賤民, 我一口都不吃!」
我看著她的眼睛:「裴夙就在那群賤民裡面。」
「什麼?」她愕然。
我十分平靜,起身道:
「你現在高攀不上的指揮使, 曾經是你看不起的賤民。」
「他誤以為我是蕭府的小姐,所以才給蕭府下聘。」
「他想娶的人從來都是我, 雲珠,他說多虧你跟我換了嫁衣。」
蕭雲珠臉色突變, 我揚長而去。
屋內傳來歇斯底裡的咒罵聲, 和摔東西的聲音。
隔壁屋子裡,裴洗砚沉醉在失去摯愛的痛苦中,要麼爛醉如泥, 要麼瘋瘋癲癲。
就讓他們自食惡果吧。
西院的是是非非, 以後再也跟我沒有關系。
19
那事之後, 我和蕭雲珠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
裴夙笑著跟旁人解釋:
「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一直是薛家千金薛漁, 閣下記錯了吧?」
那笑容太過瘆人,看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是是是, 在下老糊塗了,指揮使和夫人一看就是天造地設。」
裴夙認可地點點頭。
後來, 他特意與我回了薛家一趟, 正式拜見嶽父嶽母。
他悄聲道:「漁兒, 其實上次經過薛府時,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歸寧那日, 他知道我去蕭家不爽快,便找借口讓我回了薛府一趟。
「怎麼看出來的?」
「你以為蕭家的狗為什麼會掙斷鏈子?」他笑道。
「……」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裴夙, 我要是被狗咬S了,你就沒媳婦兒了。」
「肯定不會讓狗傷到你。」
「狗把你袖子撕破了, 這說明很危險知道嗎?」
裴夙抿了抿唇, 低聲道:「也是故意的。」
「……」
他老老實實被我揍了一頓。
揍完以後他也不惱, 把我按在懷裡親。
聖上賞了裴夙一套新宅子, 我們便把東院賣了, 搬進新宅子。
新宅寬敞明亮,亭臺樓閣相映成趣。
我枕在裴夙的腿上,愜意地在院中曬著暖陽。
眼前人眉目溫柔, 他抬起我的右手, 在小痣的位置吻了一下:
「我以前不知道你的名字,隻記得在蕭府門外遞給我糕點的那個姑娘,右手小指上有一顆痣。」
成親當晚喝交杯酒,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剎那,就已經確定自己沒有娶錯人。
命運兜兜轉轉,一路錯上加錯。
我們恰好遇見了正確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