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16

「瀾音,我知道安安在哪!」


 


15


 


我一把勒住馬。


 


謝容禹嚇得在地上翻滾了兩圈。


 


「瀾音,白芷月利用我把安安帶到了清風觀。」


 


我揚起馬鞭抽過去:「我正準備去清風觀。謝容禹,你最好給我有用的消息!」


 


他吞了吞口水,從懷裡掏出一張半新不舊的圖紙,指著其中一個角落:「這是二皇子命白芷把安安藏匿的地方。前後把守人手較少。」


 


謝容禹又指了另一個方向:「我們可以從清風觀後山,有個陡峭的懸崖穿過去……在這個範圍,侍衛較少。我們可以把安安偷偷帶出來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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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容禹手中的圖紙標注清晰,紙張泛黃,想來有些年頭了。


 


可我憑什麼信他?


 


謝容禹神情破碎:「安安是我女兒,難道我會害她嗎?霍瀾音,你信我一次!」


 


我盯著他,遲遲不肯動。他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突然一咬牙,撩開外衫,露出衣不蔽體的下身,面容猙獰:


 


「白芷月這個賤人!當初與我有婚約就勾搭上了二皇子,整個白府和謝府沆瀣一氣,為了名聲又不肯解除婚約,被我捉到她和二皇子在清風觀私混……


 


「那個毒婦竟把我推下山下。要不是嶽父路過救我,我早就白骨一堆。」


 


謝容禹的恨不似作假。


 


可以防萬一,我決定兵分兩路,命管家先行到清風觀找到李承風,賭他還我恩情。


 


謝容禹跛腳嚴重,到了山腳下,已然體力不支。


 


他狂躁地跺腳,怒不可遏地吼道:


 


「白芷月這個賤人,為掩人耳目,诓騙我來到京城。瀾音,你可知道,她早就珠胎暗結,想讓我喜當爹。哪怕我聰明裝傻,她都不肯放過我。


 


「每次我隻要出府,就會有一批人對我連番毒打!


 


「我的左腿就是拜他所賜!此仇不報,我做鬼也不放過她。」


 


謝容禹驀地抬起眼看著我,犀利的眼神忽然瓦解,唯唯諾諾擦去眼角的淚,如從前那邊委屈巴巴:


 


「瀾音,我……」


 


啪……


 


我反手一巴掌:「謝容禹,我沒空聽你這些爛谷子的事,今日我是要救安安。若你和她們是一伙的,我現在就斷你右腿!」


 


謝容禹當場震驚,指著左腿不可思議向我求證。


 


蠢貨!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


 


16


 


明月高升,我們終於到了清風觀後院。


 


謝容禹要S不活地跟在隊尾。侍從點燃火芯,圖紙上標注的位置雖近,但我依然不敢妄下決定。


 


前院慈善義賣正式開始,鑼鼓喧天,但空中彌漫了黑壓壓的霧氣。


 


我仰頭輕嗅。「大家捂住口鼻!」


 


該S,是迷藥煙霧!


 


前院不時傳來打鬥聲,謝容禹頓時支起身子,狀若癲狂:「開始了!二皇子要造反了!」


 


他揮舞雙手,穿過月洞,消失在黑夜中。


 


前院不知誰人在喊護駕,忽然,一陣風刮過,一排排禁衛軍從後山湧入,直奔前院。


 


帶頭者是郡王府長史!


 


???


 


我不知二皇子為何逼我過來,我興許猜到了,但是又覺荒謬。我一個已婚和離的商賈女如何能成為李承風的軟肋?


 


然而時間緊迫,我來不及思索,點了兩人去前院和管家接頭,摸清情況。


 


然後趁亂找到了安安的藏匿地點,破門而入。


 


目之所及,廂房內空無一人。


 


……


 


謝容禹騙我?


 


侍從撿起地上的繩索,沒有切割痕跡,反倒像是利用桌椅擦斷。


 


廂房外搜索的侍從撿到一條緋色發帶,是安安常系那條。


 


看來安安的確是被關押在此處。


 


我心急如焚,卻寸步難行。


 


一籌莫展時,和管家接頭的侍從舉著火把奔了過來。


 


「霍娘子,前院二皇子已伏誅,郡王讓娘子過去。」


 


我欣喜若狂,一步三走來到前院。


 


院中黑壓壓一片人群,太妃、縣主、相識的富商均在其中。


 


可仍舊不見安安。


 


白芷月匍匐在地,下身血跡斑斑,哭喊著二皇子名諱。


 


謝容禹嗤笑,扎刀子般一聲接一聲。


 


「賤人活該。」


 


謝家餘眾和白家、程家等人S氣沉沉,S的S,傻的傻。


 


我攥起白芷月的長發後仰,馬鞭緊緊抵住她咽喉。短暫的深呼吸後,白芷月睜開雙眼。


 


看到是我,她嫣然一笑。


 


「霍瀾音,我沒輸!想知道你女兒在哪,下輩子吧!」


 


白芷月瞬間咬舌自盡,我還來不及制止,她就癱軟在我腳下。


 


我愣愣松手,渾渾噩噩地環顧四周。


 


很黑,很黑……


 


沒有安安的歡聲笑語,什麼都沒有。


 


「霍娘子……娘子……霍老板……娘親,娘親……」


 


誰在叫我?


 


17


 


昏迷前,我強迫自己睜開眼。


 


安安臥在李承風的臂彎裡,大聲呼著我。


 


我緊咬舌尖,刺痛來襲,安安雙眸明亮,從李承風臂彎裡掙脫下來,飛奔撲向我。


 


李承風捂著腰緊隨其後,深紫色衣裳被暈染成玄色。


 


太醫小心翼翼地叮囑道:「郡王,你腰腹傷口剛剛包扎,不宜亂動,不宜亂動呀……」


 


「安安縣主也莫跑了,您手臂有傷……哎喲。」


 


李承風微扯著嘴角,眉心緊蹙。


 


溧陽縣主下意識望向我,嘴角緊抿,眼中有疑惑、憤恨和責怪,但又好像沒有。她自嘲笑了笑,隨著身邊侍從上馬車離去。


 


管家擠到我身邊,拉著安安上看下看,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


 


「小小姐,你膽子太大了!老奴差點被你嚇S。」


 


事後我才知,安安自己掙脫繩索後,偷偷摸到了前院。


 


彼時,陛下剛剛駕臨,前院祥和一片,富商相互競價。


 


唯二皇子與白家、謝家眉來眼去。


 


安安躲在了陛下的案桌內,向李承風求救。


 


可還沒來得及,空中彌漫煙霧,二皇子持杯砸地,一下湧進了幾十名蒙面刺客。


 


迷藥散發很快,反而安安因為躲在裡面沒有受到影響。


 


二皇子叫囂陛下禪位,父子倆劍拔弩張。


 


李承風一邊抵御刺客,一邊還要關注二皇子。禁衛軍來臨前,李承風落了下風。本就受了重傷的他,又在二皇子持劍刺S陛下時,奮起一擋。


 


但仍舊不夠。


 


生S之際,安安突然從案桌下鑽了出來,撿了一把刀,使盡力氣當胸一刺。


 


「所以……二皇子是安安S的?」


 


眾人點頭,紛紛看著安安寵溺地笑著。


 


「陛下感念安安的救命之恩,親封安禾縣主。」


 


李承風羸弱地被人扶坐在太師椅中。


 


眾人退去,唯剩下我身邊侍從面面相覷。


 


李承風擺了擺手,侍從魚貫而出。


 


面對我的驚愕,他耳尖微紅,低聲解釋:「自你入京時,二皇子蠢蠢欲動,我抽不開身,又恐他對你不利,所以才把我父親軍中退下的軍人安在霍府……你放心,他們雖聽命於我,但食娘子工錢,還是娘子的人。」


 


我說呢,這些聘來的侍從不像遊俠,倒有一股軍中做派,即使身有殘缺,卻行動利索。


 


我久久不語,不知該感謝,還是該怪責他幹涉我。


 


就像被攏在裡的雀鳥,被他玩弄,又被他保護。


 


相顧無言,我起身趕客。


 


李承風頓時劇烈咳嗽,腰腹滲滿了血,襯得白裳血紅一片。


 


我無奈杵著,看著他艱難挪步到我面前。


 


一道繾綣而綿長的聲音落在我耳中:「瀾音,我想做你贅婿,可好?」


 


18


 


轟——


 


一語驚嚇,我腦中瞬時炸開了花。


 


他搖晃著身子支在我肩上,壓得我心亂如麻。


 


若說不動心……


 


是假的。


 


可如此直白,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李承風聲音嘶啞,蠱惑道:「我想入贅,做安安的父親……生意我不太懂,但是你不是要開拓海外嗎?我精通好幾國語言……帶上我,事半功倍。」


 


「你是郡王,如何能入贅?」我反問道。但此話一出,李承風立刻眉眼舒朗。


 


他說:


 


「我不過是舅舅的試金石。他年老猜忌心越發嚴重,利用我來試探幾個皇子的忠心。


 


「他故意透露我南下查賬的路線……」


 


李承風苦澀咽了一口茶。


 


「我一時不察,遭二皇子陷害,跌落湖中,被船夫撈起賣到了清風館。


 


「瀾音,我很慶幸被你所救。那幾日, 我曾灰暗地想, 若就這樣S了也好。


 


「我父母很相愛, 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我活著。但身在皇宮,如同行屍走肉,不需要情感, 隻剩下冷漠的爭戮,如何活?


 


「我隻想回歸本心, 不想做他手中的刀了。」


 


他艱澀剖析自己的過往, 言語中不乏對舅舅的孺慕, 也有對陛下的寒心。


 


「所以你就隻身擋刀,讓陛下對你起憐愛之心?」


 


「最是皇家無情,我隻有真正拿命救他,他才會安心臥榻。


 


「瀾音, 可以嗎?」


 


我斜睨著他腰腹下的傷口, 也不知道他行還是不行。


 


李承風宛如一顆暴雷,利索地解開腰帶……衣襟……


 


為證明自己, 急紅了雙眼。


 


安安抱著枕頭,迷迷蒙蒙:「風叔叔, 你怎麼不穿衣服?」


 


19


 


我和李承風辦了場簡單的婚禮, 太妃言辭懇切, 希望我多帶他回府看看。


 


「這孩子打小命苦,身子也羸弱, 瀾音多多擔待。我會把安安視作李家嫡孫的。」


 


嗯?


 


太妃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李承風心虛解釋:「我隻是和她老人家說我身體從小在宮裡裡子壞了, 今生子嗣艱難, 多虧霍娘子願嫁給我。」


 


他從不言說自己的委屈。


 


所以我, 也想賭一把。


 


辭行前,S伐果斷的陛下蒼老了許多。他對我審視良久,眼中帶著淡淡的嫌棄,但仍是賜了我萬金賞銀。


 


甚至故作挽留,哪怕彼此心知肚明。


 


他想把安安接進皇宮,與公主同般待遇。


 


也不知李承風舍棄了什麼,陛下終於歇了這個心思。


 


離開京城這日,楊花滿天, 似綿綿春雪。


 


安安好動,掀開簾子看外面的糖人。


 


不遠處,謝容禹被人堵在包子鋪臺階下,渾身上下皮膚潰爛。


 


四目相對, 他越過人群追在馬車後面。


 


「瀾音,我後悔了。


 


「安安,爹爹後悔了。」


 


回應他的是拳打腳踢。


 


安安丟了一角碎銀砸到他身上。


 


不一會, 他被周邊的乞丐包成圈,嘶吼求饒聲,從高到低, 隻剩下低鳴。


 


謝容禹活不過今晚。


 


安安淡漠地看著,對著李承風說:


 


「風叔叔,這是他傷害我娘的代價。」


 


李承風拍了拍她的頭,目光給予肯定的答復:


 


「我知。」


 


安安狡黠眨了眨眼。


 


我閉眼聆聽車窗外的煙火人間, 人聲鼎沸。


 


波瀾前半生,跨過去,皆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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