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劉海洋遲疑著說:“是來找讓哥的吧?”


  果然,就看見少女遞上來一張筆記本紙,上面寫著:我想找一下季讓。


  屈大壯神情復雜:“我不會手語啊。”轉念一想,“讓哥應該也不會啊,平時咋跟她交流的?”


  劉海洋:“讓哥全靠吼吧。”


  他拿出手機,打字給戚映看: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


  笑話,學校裡想找季讓的女生多了去了,難道個個來問,個個都說嗎?怕不是要被讓哥打死。


  幾個少年推搡著快步往樓道口走,戚映愣了愣,小跑兩步跟了上去。


  一路跟在他們身後,跟出了校門。


  屈大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臥槽她還跟著,她要幹嘛啊!”


  一直跟到網吧門口,駱冰捅捅劉海洋:“你不是說讓哥對她不一樣嗎?要是讓哥知道我們把她帶進了網吧,會不會生氣啊?”


  幾個人一聽,是這個道理,也不敢往裡走了。


  戚映終於追上他們,小跑了一路有些喘,臉頰紅撲撲的,乖乖抿著唇角,一臉期望地看著他們。


  這眼神誰頂得住?


  屈大壯第一個投降:“算了算了,讓她去看看也沒什麼,讓哥給不給她開門還不一定呢。”


  他把季讓家的地址打在備忘錄裡給戚映看。


  戚映拿手機拍了張照,朝幾個人無聲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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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讓住在靠近郊區的一個新樓盤。


  前兩年剛交房的大戶型,適合三世同堂居住。海城近幾年房價跟坐了火箭一樣狂飆,買這套完全不適合他的大房子時,季讓眼睛都沒眨一下。


  當時季偉彥也沒有阻止他,隻是說:喜歡就買。


  還派人幫他置辦了家具。


  距離學校有點遠,要轉兩趟公交車才能到。


  戚映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飄著小雨。


  季讓住在八棟二單元,距離小區大門還有一段距離,戚映填了拜訪登記,手指搭在眉骨上,一路小跑進去。


  按照門牌號找到季讓的家,厚重的防盜門在走廊白熾燈下泛出冰冷的光,她把頭發和衣服上的雨水掸了掸,按響了門鈴。


  按了三次,等了五分鍾,沒有人來開門。


  戚映搓搓手臂上因為冷而泛起的細小的雞皮疙瘩,想了想,在門口坐下來。


  這一等就是一小時。


  期間她還抽空寫完了一張數學卷子。


  正拿出一張英語卷子做完形填空的時候,樓道口的電梯叮一聲打開了。季讓拿著一把黑色的傘,一邊甩水一邊走進來。


  看見坐在門口寫作業的少女,瞳孔驟然放大,愣在了原地。


  戚映聽不見,不知道有人過來了,還獨自埋著頭在寫,遇到一個不會的題,歪著腦袋咬了咬筆頭,小臉上都是苦惱。


  樓外大風大雨,時而吹進來一陣冷風,她冷得搓手臂,想了想,把寫完的數學卷子搭在胳膊上擋風。大概是覺得自己這個辦法挺有用,還歪頭笑了一下。


  季讓捏著那把雨傘,手指緊得指骨都泛白。


  他緩緩往前走了兩步,影子投射在地面,戚映餘光瞟見,抬頭一看,眼睛頓時彎起來。她把卷子收好,抱著書包站起身,乖乖地朝他笑。


  季讓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一隻手拽住,呼吸都不由他。


  他其實很想罵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地方又黑又遠,萬一他今天不回來她打算等多久?


  外面下著大雨,車都打不到,她怎麼回去?


  地處郊區,人影稀少,遇到壞人怎麼辦?


  林林總總,一時間全部叫囂著湧上大腦,衝得他腦仁兒疼,到最後出口,隻有一個字:“操。”


  他大步跨過去,掏出鑰匙開門,幾近粗暴地把戚映給推進屋,黑傘隨手一扔,衝進了浴室。


  戚映被他推的一個踉跄,還有些發懵,不知道將軍為什麼一見她就生氣,呆呆站在玄關。季讓很快又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張很大的白色浴巾,往戚映身上一裹,從頭到腳把她給包了起來。


  他神情陰鬱,動作粗暴,戚映小心翼翼觀摩他的臉色,覺得自己這趟可能又來錯了。


  她蔫蔫兒垂下頭,獨自懊惱。


  她隻是,很擔心他而已啊。


  季讓已經拉開冰箱前看了一圈,而後什麼也沒拿,去廚房燒了壺熱水。


  燒開之後,拿了兩個水杯,來回倒,等水溫降下去不再滾燙,端出來一把塞戚映手裡,冷聲命令:“喝!”


  戚映聽話得接過來,垂著頭小口喝水,怕惹他生氣,也不敢再跟他對視。


  季讓獨自生了會兒氣,看她蔫噠噠的樣子,又開始自我反省。


  自己剛才是不是太兇了?


  那也不能怪他啊,擱誰不生氣啊!


  戚映喝完了熱水,慢騰騰拿出手機打字。季讓站在旁邊斜眼看,那細嫩的食指在九宮格上像蝸牛一樣慢慢移動,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你下周回學校上學嗎?


  季讓說:“你學習委員啊,還監督我上不上學。”


  他語速一旦放快,戚映就看不懂了。在那道茫然又清澈的目光下,季讓繃著薄唇點了點頭。


  她有點開心,但想起將軍還在生氣,不敢得意忘形,又低頭慢慢打字:那我回去了。


  季讓面無表情打字問:你知道外面在下大雨嗎?


  戚映說:不知道呀。


  還他媽呀。


  季讓都要氣笑了:那你打算怎麼回去?


  戚映有種預感,這道題不好好答,她可能會挨打。指尖都抖了,磨磨蹭蹭,半天不敢按下去。


  季讓勾著一邊嘴角,眼角微微下垂,笑得涼飕飕的,用唇語說:“你倒是寫啊。”


  他這個笑,像極了那一次,她趁著將軍上朝的時候偷溜出府,卻遇上京中有名的紈绔,差點被紈绔綁回府,後來將軍策馬而來,差點一馬蹄子把紈绔踩死,把她帶回將軍府後,讓她站在書桌前面窗思過時看她的表情。


  那個時候,她是怎麼做的來著?


  嗯……她好像是,踮腳親了一下將軍的唇角。將軍果然就消氣了。


  戚映小心翼翼抬頭看了季讓一眼。


  嗚,不行,這一次她不敢。


  季讓看她委屈巴巴抿著唇角的樣子,故作的冷意有點維持不住。而且離得近了,他又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她是草莓糖變的嗎?怎麼聞起來這麼甜?


  季讓猛地抬直身子,衝到臥室找了件黑色襯衣出來扔給她:“穿上,送你回家!”


  戚映乖乖地脫下浴巾,穿好襯衣。


  他的尺碼對於她來說實在太大,衣角幾乎墜到了膝蓋,馬尾從後領口塞進去,他看了一眼,伸手給她撥出來。


  柔軟的發絲像羽毛劃過掌心,一觸即放。


  他用手機叫了輛專車,等車子到達指定位置時,撿起地上那把黑色的雨傘打開門,往外走。戚映就乖乖跟在他身後,她不知道季讓打算送她,一直進了電梯發現季讓還不回去,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季讓目不斜視說:“看什麼看,老子今天也想做個好人不行啊?”


  樓外風雨交加。


  戚映有點冷,攬緊了身上的外套。季讓撐開傘,跟她並排往外走。


  她怕他生氣,不敢靠他太近。季讓往右靠一點,她就躲一點,最後又把季讓給惹毛了。


  他罵:“你躲毛啊!”


  然後伸出手臂一把把她摟到了自己懷裡。


  手掌觸到她右半邊胳膊,都已經被雨水打湿了。他沉著臉,在她冰涼的手臂上來回搓了搓,又把雨傘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加快步伐。


  戚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但很快就被雨水衝刷洗去。


  大門外,專車在雨中閃爍著雙閃燈。


  季讓拉開後座的車門,等她先坐上去了,才收傘上車。他大半邊身子都湿透了,頭發也在滴水,隨手掸了掸,冷聲吩咐司機:“開暖氣。”


  絲絲縷縷的暖風開始在小空間內回蕩,戚映總算暖和了些。季讓也不說話,沉著臉看雨水澆打在車窗上,經過燈紅酒綠的鬧市時,突然想到什麼。


  他又轉頭瞪了戚映一眼,


  抱著書包乖乖坐在旁邊的戚映:…………


  嗚嗚嗚人家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季讓讓司機靠邊停了車,傘也沒拿,冒雨跑了下去。


  戚映還以為他是突然生氣不要自己了,眼角都紅了。抿緊唇坐在座位上,心裡委屈得要命。


  結果沒多會兒他又回來了,手裡提著一杯熱奶茶,一個漢堡,一份薯條。


  上車之後,一股腦塞給她,沒好氣說:“吃!”


  戚映揉揉眼睛,吸吸鼻子,接過漢堡咬了一口,又喝了口奶茶。


  很香,很甜。


  車子開到戚映家小區外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戚映就給俞程和俞濯分別發了消息,說自己要跟同學去逛商場,晚點回家。


  隻是沒想到會突然下暴雨,俞程在家不由得擔心,又給戚映發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帶沒帶傘。


  她回道:到小區門口了,有傘。


  俞程收到消息,立刻喊躺在沙發上打遊戲的俞濯:“去樓下接接你姐。”


  俞濯正殺到緊要關頭,怪不情願:“她又不是不認路。爸你能不能別老把她當小孩兒啊,她隻是不會說話聽不到,又不是傻了!”


  話是這麼說,還是爬起來往下走。


  當然遊戲是不能退出的,邊走邊打,剛衝上對方中路高地,拿下了一個triple kill,就看見路燈昏暗的小區盡頭,有人撐著傘漸行漸近。


  俞濯看了一眼,覺得應該是他姐回來了,也沒再看,配合著隊友非常迅速地拿下了敵方水晶,嘴角剛挑起一個屬於勝利者的笑容,抬頭一看,笑僵在唇角。


  他看見了季讓。


  還有季讓懷裡的,他姐……


  懷裡?


  他姐?


  兩人已經走近,季讓幾乎全身都湿透,倒是戚映,幹幹淨淨的,手裡還捧著一杯奶茶。看見他,戚映腳步頓了一下,臉上露出猶疑的神情。


  謊話被弟弟當場拆穿,有點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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