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沒心肝的傻缺玩意!」
聽見周闖的話,我後媽眼神一亮,頓時夾著嗓子假模假樣地勸誡幾句,接著熟練地和稀泥。
傍晚下了暴雨,我和周闖被迫睡在這。
「你先洗?我先洗?」他問。
我下意識把手機屏往內扣了扣。
突然想到什麼,我玩味地挑了下眉:「你先吧。」
周闖繃著臉點點頭,繃著臉進了浴室。
內心傳出狗叫一樣的爆鳴聲。
手機那頭傳來一條回復。
「小鐘總,這件事我需要一點時間查一查。」
我回了個「盡快」。
浴室裡傳來水聲,磨砂玻璃若隱若現印出剪影。
我盯著看了會兒,想起傍晚撞見的一幕。
周闖和我後媽,鬼鬼祟祟地聊著點什麼。
他們能聊什麼呢?
周闖洗得很快,浴室門拉開的時候造型跟走秀似的。
Advertisement
「我這樣看著不會很刻意吧?」
「怎麼樣才能讓阿琮注意到我漂亮的胸肌和腹肌呢?」
「會不會還是太保守?」
我真的……
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番他。
浴袍的領都快開成深 V 了,哥們。
以後看孔雀哪還用去動物園啊?看他得了。
「看什麼?」周闖故作不耐地嘖了一聲。
這狗脾氣。
我氣笑了。
突然有點期待周闖要是知道我能聽見他的心聲,會是什麼反應。
我難得起了點玩心,往他逼近了兩步。
「我!靠!要來了嗎?」
周闖心跳如鼓。
「啊啊啊我是半推半就還是欲拒欲還啊?!要不要掙扎一下?我要喊嗎?」
「你想幹什麼?」周闖微蹙起眉。
我用一種極緩慢輕佻的目光,從他的額前流連到胸口。
手指順著浴袍的邊往下滑,感受他微微的戰慄。
「太!釣!了!」周闖內心住了個尖叫雞。
「身材不錯。」我毫無徵兆地勾了勾浴袍,意味深長地打量幾眼,「有獎勵。」
6
一瞬間,我聽到了無數個不能播出的詞。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周闖這狗,私底下玩兒挺花啊。
「什麼?」周闖漫不經心地問,一臉「我對你要獎勵我什麼一點都不關心,這麼無聊的事我也就隨口一問」。
身體卻很誠實。
周闖的手指繞上浴袍帶子,悄咪咪扯開了本就松垮的結。
「我準備好了,請盡情地蹂躪我吧!」
我低頭掩蓋笑意,從沙發上抽出一早準備好的禮盒。
周闖 OS:「還有道具,阿琮好變態~」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我輕抬下巴,示意他打開。
周闖一把掀了蓋子。
「袖……扣?」他嗓子好像半路被人劈了。
看得出來很不敢置信了。
盒子是一對袖鏈式袖扣,純金打造的,上面刻了我們倆的名字縮寫——ZC。
我本來想隨便買點東西應付過去得了,挑的時候改變了主意。
這款是我找了設計師定做的,獨一無二。
設計師問我要什麼款式的時候,我糾結了挺久,思來想去確定了袖鏈式的。
老錢貴族感和他身上「莫挨老子」的氣質組合起來。
莫名刺激。
「嗯,」我眼裡藏不住笑意,「我找人定做的,花了不少心思,喜歡嗎?」
「喜歡,費心了……」
周闖扯了扯唇,難得失去了表情管理,肉眼可見地失望。
心裡的小人咬手絹哭唧唧:「你多會挑啊,一挑一個不吱聲!」
不遠處桌面上,我沒上鎖的手機屏閃了閃。
我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開始解襯衫的扣子。
扣子解到第三顆,周闖反應過來了。
「你、你幹什麼?!」
「當然是……洗澡,」我動作頓住,指尖停在胸口,「你在想什麼?耳朵好紅。」
周闖憋了半天,憋出來兩個字。
「熱的。」
「禮物你喜歡就好,回頭可以搭你婚禮上穿的西裝。」
我說完,轉過身脫下襯衫扔進衣簍。
意料之中聽見了周闖春心蕩漾的限制級心聲。
關上門前,我特意瞥了一眼手機。
意味深長。
7
我從浴室出來,一眼就看見周闖枕著胳膊,側躺在沙發上。
他身上蓋著到小腿的毯子,臉埋在沙發靠背裡。
莫名讓人覺得有點可憐。
聽見我的動靜,周闖耳尖一動,卻沒抬頭。
「周闖?」
我擦頭發的手一頓:「你沒事吧?」
周闖不知道是「哼」還是「嗯」地應了一聲。
「困了,關燈吧。」
他聲音沉悶,像是從胸口硬擠出來的。
我沒說話,靜等了兩秒,發現周闖的心聲也沒了。
不對勁。
我顧不上還在滴水的頭發,走到沙發邊半蹲下。
「周闖,哪兒不舒服?」
我用手背探了探他側臉的溫度,又一路順延到脖頸。
他在冒冷汗……
「沒。」
周闖沒什麼力氣地偏頭,正好把側臉貼進我的掌心裡。
怎麼回事?
晚飯的時候還好好的。
我心裡說不上來地不得勁,伸手想把周闖的臉撈出來。
他下意識要躲。
躲我?
難言的焦躁燒得我心頭火噌噌往上冒。
現在不是他心裡一口一個「老婆」喊得歡的時候了。
行……他周闖可太他媽行了。
我掐著周闖的下巴硬生生把他掰出來。
「再躲一下,我就把你從窗戶丟出去。」
周闖懨懨的,想反抗又拗不過我。
睫毛濕漉漉的,目光氤氳不清,敢怒不敢言地瞪我。
我對溫度不太敏感,探不出他是不是發燒了。
手心手背都測過,無果,我索性雙手捧著他的臉,貼上周闖的額頭。
也不燙,沒發燒啊。
我有些疑惑。
從我媽媽去世,我被爺爺接回本家當作繼承人培養開始,我就很少生病了。
為數不多的幾次,身邊也都有家庭醫生和幫傭阿姨。
我不太會照顧病人。
我難得有些挫敗和心煩,正打算松開手,周闖的心聲又出現了。
「老婆好愛我,他好緊張我,這波不虧。」
「救命救命,貼得好近,我都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了,我的手應該放在哪裡?系統!系統,你說句話啊!」
系統?
我感受到掌心驟然升高的溫度。
周闖瞪圓了眼,黑白分明的瞳孔裡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
看來是沒事了……
我懸了半天的心稍稍安穩。
手上的動作變味了。
原本禁錮著他腦袋的手放松下來,指尖在周闖的臉上有意無意地點了點。
繼續說啊,寶貝,什麼系統?
隨著周闖心跳的飆升,我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宿主,你真沒出息啊。」
機械的電子音暴風驟雨般輸出,痛心疾首地怒斥周闖。
我一邊用手指在周闖臉上畫圈圈,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關心。
「真的沒事嗎,寶貝?」
「你的臉好燙啊,是發燒了嗎?」
「生病了我會擔心,要不要做個全身檢查?」
「全身檢查的話,應該不能穿衣服吧……」
……
我貼在周闖的耳邊,用氣音和他耳鬢廝磨。
離得近了,周闖和系統的對話,我聽得更加清楚。
我逐漸拼湊出了真相。
周闖是穿書攻略者。
在原劇情中,「周闖」會和我後媽聯手,在眾人面前屢次羞辱我,坑走我所有的財產後,將我送給變態玩弄折磨。
最後我被變態囚禁在孤島上折磨至死。
而我面前的周闖,作為攻略者,需要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改變我的結局。
這裡的不崩人設是指,除了性格,他必須完成反派周闖的階段性任務。
譬如,剛剛在我洗澡的時候,他應該盜走我手機裡的信息,和我後媽聯手。
但他沒有。
周闖的原話是:「你讓我幫鐘錫那狗兒子說話我幫了,讓我答應那惡毒後媽的合作我答應了,甚至你讓我對阿琮冷言冷語我都照做了。但我不能真幫他們從阿琮手上搶家產。」
「原劇情裡,鐘錫那對母子搶了家產後小人得志的態度,我受不了。」
「誰都不可以!這麼對待!我老婆!」
「你電死我我都不幹,大不了積分不要了。」
系統氣得大罵他是倔驢,最後無奈妥協。
「那花點積分給你開個痛覺屏蔽器吧,死戀愛腦。」
「不用,」周闖咬牙切齒,「該省省該花花,留著積分當老婆本,劇情線早一天走完,我早一天擺脫這狗屎人設。」
我松開了手,撐著周闖的肩,和他拉開了距離。
「不是說好了全身檢查嗎?嗚嗚……愛情騙子!」周闖在心裡,手絹都快咬爛了。
我說不上來此刻的心情。
一直以來,很少有人為我付出什麼。
有來有往的利益交換習慣了,我反而越來越不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
尤其是這種純粹又熾熱的……喜歡?
「早點休息吧。」
我彈了周闖的耳尖,往床邊走,順手拿起手機。
手機果然沒有被翻過的痕跡。
早年我吃過虧,讓蕭二給我手機裡裝了個程序。
即使對方清掉了後臺,我也能看見記錄。
一時間,我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
我是故意把手機留下的。
飯後我後媽和周闖的密聊確實讓我產生了懷疑,我將計就計,想看看周闖打算從我這裡套走什麼。
這種程度的試探對我們這個圈子裡的人來說很常見。
畢竟人心易變,即使是血脈親兄弟,背後捅刀也就是一念之間。
周闖縮在沙發上,微不可聞地悶哼一聲。
我嘆了口氣,折回去掀掉他身上的小毯子。
「去床上睡。」
8
「阿琮~琮琮~琮琮琮琮琮~」
蕭二花蝴蝶似的扭過來。
酒吧的音樂很炸,他不得不湊到我耳邊大聲說。
「你他媽擱家繡花呢,現在隻有周闖叫得動你,是吧?」
從上次聚餐後,我和周闖各回各家。
我忙了一段時間公司的事。
託周闖的福,我原本就懷疑鐘錫那對母子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聽了他的心聲,終於確定了方向,省下了不少人力、物力。
鐘錫為人輕狂又虛偽,做事不幹凈,這段時間留給我不少證據。
本來今天蕭二打電話約我,說有個局的時候,我是不打算出門的。
沒日沒夜忙了好幾天,我寧可回家和床溫存。
蕭二又說,是周闖組的局。
聽說是告別單身夜。
我想想還是來了。
「滾吶。」我笑罵一聲,順手給蕭二遞了杯酒,「你怎麼好意思說我……聽說你最近打算洗心革面?」
「別逗,哥們兒注定玩到入土那天。」蕭二一口悶,轉了轉杯子瞇起眼,「不過最近確實遇到個很有意思的家伙。」
我有些意外,示意他繼續說。
「就一大學生,」蕭二想起什麼,臉紅了又黑,「跟個烈性犬似的上頭,老子還沒……算了不說了。」
這話怎麼聽起來有一種難以啟齒的味道?
我無所謂地和他碰了個杯:「你注意點影響。」
「不說我了,你和周闖……」
蕭二一開始八卦就露出那副賤人模樣,擠眉弄眼道:「阿琮,你別是陷進去了吧?」
我眼皮都沒抬:「你還沒喝就多了?」
「那不能,」蕭二湊過來,「你上次問的那些話我到現在還沒捋明白呢,什麼叫表面上的性格和實際上的性格有很大反差,還有你要試探啥呀,我沒懂。」
這事我本來都忘了……
前兩天我忙到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就容易矯情。
雖說我可以聽見周闖的心聲,但我一直不太明白他對我到底是什麼感情。
純粹的攻略者和被攻略者?
還是……
蕭二這麼多年萬花叢中過,感情經驗能洋洋灑灑寫滿三張 A4 紙。
我就想問問他,有什麼辦法能試探一下周闖。
結果我還是高估了這狗東西。
我嘆了口氣,別開蕭二的臉:「我是一點指望不上你。」
「別啊,這樣,我給你出個百試百靈的主意。」蕭二湊到我耳邊嘰嘰咕咕一通耳語。
我聽得瞇起眼,突然覺得這家伙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蕭二在這方面是行家,越說越興奮,甚至掏出手機打算給我發點學習資料。
可惜沒來得及。
穿著小馬甲的服務生說,周闖那桌邀請我們過去。
今天整個酒吧周闖包場了,來的都是細究起來能嘮上兩句的朋友,和他們帶來的伴兒。
我和蕭二對視一眼。
9
周闖窩坐在中間,身邊都是些熟面孔。
「琮哥來了?」
周闖身邊一個眼線快拉到太陽穴的馬尾辮男沖我挑釁一笑。
他舉起酒杯,做敬酒狀:「坐啊。」
蕭二不爽地「草」了一聲。
我按住蕭二,在對面的沙發坐下。
「聽說酒吧近兩天來了批新人,琮哥要不要先挑挑?」
馬尾男指了一下不遠處,一排白襯衫男模一字排開。
我下意識看向周闖。
「在座都是自己人,琮哥,你別擔心啊,」馬尾男對我有莫名的敵意,偽善笑道,「闖哥說你們倆心照不宣,各玩各的。」
周闖低頭喝酒,明顯是默認了。
酒吧太吵,我聽不清他的心聲。
但很顯然,現在這個局面是沖我來的。
別說我和周闖,這個圈子裡大部分人都心照不宣,婚姻很難約束住一群名利倀鬼。
但把話撂在明面上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