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的魔物細長的腿足在空中顫抖,兩張面孔同時噴吐出大股的絲線,葉裴天避無可避被層層銀絲纏繞住手足滾倒在地。
魔物巨大的身軀從空中緩緩倒下,那遮蔽天日的粉白翅膀被一柄長刀破開,楚千尋從裂口中穿出,拖上葉裴天一連跑了數步,險險避開了被魔物龐大的身軀壓到的命運。
“沒事吧。”楚千尋替葉裴天割斷捆束在身上的絲線,“你的傷沒好,都說了讓我主戰,偏偏不肯聽。”
那銀絲捆得很緊,韌性又強,不易割斷,楚千尋怕傷到葉裴天,隻取一柄匕首,低下頭,小心地運用異能一縷縷挑斷。
葉裴天輕輕嗯了一聲,事實上他沒聽清楚千尋說什麼。
在他的視野中,楚千尋的雙頰因剛剛的激戰而紅霞未消,那眸中有著瑩瑩秋光,整個人神採奕奕,在陽光中幾乎有些爍爍生輝了起來。偏偏還靠得這麼近,低著頭專注地將目光滯留在他的身上。
葉裴天忍不住挪動了一下。
“別亂動,小心傷到你。”
那種溫溫和和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一下就溜進了他的耳中,一路鑽進他的心田,在那裡若有若無地撩撥了一下。撥得那麼輕,那般細,在他的心田掀起層層波瀾。
楚千尋割斷銀絲,把魔物臨死前最後吐出的這股絲線收起來,這是制作防具的好材料。
山坡上遠遠地走下一隊人馬,那些人攜帶著剛剛割取的大塊魔軀,顯然也同為獵魔者。等階不高的獵魔者,多會在基地附近行動,也就說明了這附近有人類的聚集點。
為首的隊長很熱情,遠遠的就鼓掌祝賀,“厲害厲害,兩個人就拿下六階魔物,實在令人佩服。”
這隻小隊是駐扎在附近白馬鎮的獵魔小隊,隊員等階都在四五階左右,處在目前聖徒數量最多的主流階層。
隊長樂常十分健談,楚千尋也正好打算找尋就近的基地休整裝備,雙方通過攀談熟識起來,樂常領路,帶著楚千尋和葉裴天向附近的白馬基地走去。
治愈系聖徒蓟小雨伸手卷了卷發梢,有意無意地把領口的拉鏈向下拉了一節,靠近葉裴天的身邊,
“你好像受傷了,我是治愈系的,我為你治療一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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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容貌看起來清純秀氣,身材卻十分傲人,有一種對異性獨特的吸引力,很少有男人拒絕過她的親近。
但那個面戴著黑色口罩,沉默地走在隊伍中的男人隻是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多謝,不必了。”
聲音清冽,低沉,帶著點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反而更勾起了蓟小雨的興趣。
“嗨,你看。”走在隊伍中的一個女性聖徒抬了一下下巴,對她的同伴說道,“那個女人又來這套。”
“別理她,她就喜歡勾引有婦之夫,綠茶女表,狐狸精。”她的同伴翻了個白眼。
熟悉蓟小雨的人都知道,她有個癖好,就是喜歡勾搭那些已經有主的男人,似乎從她人手中搶奪到的東西,才能讓她有勝利的快感。
蓟小雨走在葉裴天身邊,手上泛起了一團白色的光,照在葉裴天胳膊的一處傷口上,
“剛剛看那麼多血,還以為很嚴重,沒想到隻是這麼小的傷口,一下就治好了。”蓟小雨語氣中帶著關切,透著股女性特有的溫柔體貼。
“那位是你太太嗎?她性格真是大方,一下就和我們隊長混熟了,我就喜歡這樣外向的性格,可是我自己卻做不來。”
“她也是有些粗線條,你受傷了都忘記來看一下,隻顧著和我們隊長聊天呢。”
一言不發走在她身邊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
這個男人個子很高,額發被帽檐壓著,在眼眶處投下了明顯的陰影,那雙冷清清的眼眸從陰影中轉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了蓟小雨一眼。
仿佛被什麼恐怖的存在盯住了,蓟小雨在那一瞬間渾身寒毛聳立,
她縮著肩膀,慢慢退到了退伍後面。
“呦,咋啦?我們團花也有失手的時候?”隊伍中和她一向不太對付的女隊員奚落道。
“哼,還以為什麼人都吃你那套呢,狐狸精。”
蓟小雨顧不上搭理同伴的嘲諷,
她經歷過無數男人,很清楚剛剛那個男人的眼中除了厭惡還帶上了有如實質的殺意。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一眼看下來的時候,她總覺得再說下去這個人下一刻就有可能真的殺了她。
走在隊伍前列的楚千尋渾然沒有注意此事,正和同行的樂常打聽基地內的消息,
“你想找鍛造者啊,我們基地很小,也沒有什麼高階的鍛造者。我平日打造鎧甲武器,都找西巷的老郭,你可以去看看。”樂常這樣說道。
一行人抵達白馬基地的時候,夕陽的餘暉還在,基地裡華燈初上。
在這個時代,電燈因為缺少電力已經失去它的作用,一盞盞玻璃油燈掛在街道兩側,明黃色的燈火搖曳在半空中。
晚霞中的燈火迎接著一隊隊平安歸來的獵魔人,這個時候是這條街一天中最為熱鬧的時候,人們在街道兩側擺開攤位,售賣或兌換辛苦狩獵取得的戰果。吆喝兜售聲,討價還價聲混雜在一起,人群接踵摩肩,川流不息。
葉裴天看著熱鬧的人群,在街口站住了腳步,悄悄握住了身側的拳頭。
走在前方的那個人心有靈犀一般在燈火闌珊處轉過頭來,衝著他笑了,
“怎麼了,一起進來吧。”
楚千尋轉過頭輕輕拉起他的手,攥住了,把他拉進了熱鬧的人群中。
第25章
楚千尋跟著樂常他們走進熱鬧的街道的時候,回首看了一眼。
葉裴天沒有跟上來,他停下腳步,獨自站在騎樓的陰影下。
前方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的塵世,他偏偏站在了一個最昏暗的角落,消瘦而孤獨的身影像是久居在黑暗中的幽靈,畏懼著人世間的煙火。
楚千尋湧起一股衝動,轉過身,伸出手將他一把拉了出來。
人群有些擁擠,楚千尋走在前面,葉裴天就慢慢在後面跟著。道路兩側是暖黃色的燈光,身邊不停有人挨著肩膀擠過去。
有些是從戰場上歸來的戰士,回到了安全的基地,松懈下來,和戰友們相互勾搭著肩膀,高談闊論。
追逐嬉鬧的孩子,在成年人的身邊遊魚一般穿過,嘻嘻哈哈地遠去。
有一對情侶,走在走在他們前面,在華燈初上的夜市中,兩個年輕人頭挨著頭,手拉著手,親親熱熱地走著。
楚千尋反應過來自己的拉著葉裴天的手走了太久,她帶著點尷尬準備松開手,手指驟然被葉裴天握緊了。
楚千尋詫異地轉過頭,看著身後的葉裴天神色慌亂,如臨大敵,但攥住她手的力度卻沒有放松,以至於楚千尋甚至感到了一點疼痛。
想起了這個男人所經受過的那些非人的虐待,和他把自己禁閉在沙漠中過的那種日子,楚千尋心裡就軟了一塊。
算了,他肯定很不適應這裡,既然他想要,牽著就牽著吧。
他們來到樂常介紹的西巷。
這裡的人少多了,燈光也暗。那些陰暗的小弄堂口偶爾可以看見幾個依靠出賣自己為生的人。這些人有女人,也有男人,他們的目光在走進巷子的楚千尋和葉裴天身上轉了一圈,看見他們相互交握的手,失去興趣地撇開眼。
長長的巷子很安靜,大部分人舍不得點燈,隻有一間亮著燈的雜亂鐵鋪裡傳出有規則的金屬敲擊聲。
鋪子裡一位五十餘歲的矮壯男人,精赤著上身正在打造一柄長劍。此人就是樂常介紹的鍛造師傅,擁有三階鍛造異能的老郭。
看見有客人來了,他頭也不抬,專注將一團溶解為液態的青色魔軀懸在空中,一絲絲凝練進他手中漆黑的劍身,並反復用一柄鐵錘錘煉,直到那漆黑無光的劍身上勻稱布滿了青色的紋路,才勉強停下手來。
老郭用一條汙黑的毛巾擦了把汗,隨手撿了撿胡亂丟在櫃臺上的幾塊魔軀,“說吧,要打什麼?”
“想請您把這雙刀淬煉一下,再打一把單手劍。”楚千尋把自己的雙刀擺在了櫃臺上,這雙銀刀陪她徵戰多時,刀身布滿了細小的崩裂缺口,已經不太能用。
老郭提起來仔細打量一番,用手指在刀身上輕輕一彈,側耳聽了聽回蕩在空中的刀鳴,搖了搖頭,“它隻是三階的魔器,你如果天天帶著它去砍五六階的魔物,練得再好,遲早也隻有毀了的份。”
鍛造師水平的高低,不僅僅表現在他們的等階上,那些大公會用魔種堆砌出來的高階鍛造師,卻未必能打造出真正的神器。老郭的一句話,讓楚千尋知道這是一位鍛造武器的行家。
她從背包中取出一大捆暗銀色的絲線,
老郭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飛快接了過來,愛不釋手地來回撫摸著那些看似不太起眼的絲線。鍛造者想要提高自己的等階,需要不停接觸鍛造高階段的魔軀。但白馬鎮上高階聖徒很少,五階以上的魔軀他向來很難接觸到。這對這位痴迷於冶煉鍛造的男人來說,是一件十分鬱悶的事情。
“這可是六階噬魂者狂化之後吐出的銀絲?哈哈,好,太好了,我一直想要熔煉一次這種等階的銀絲。快說,要我打成什麼?”
“我想打一副遮目,和一身輕甲。”楚千尋把葉裴天推上前,“就按他的身形來做。”
“小姑娘還是有點見識。這噬魂者的銀絲,最適合的就是做遮目。做輕甲還浪費了些。”老郭拿到心儀的魔軀,變得十分好說話,“隻是這六階魔物的東西熔煉不易,需要個幾天時間,你們如果不放心這材料,可以在我這裡暫住幾日。”
所謂遮目,是一種用特殊魔軀打造的,佩戴在眼睛上的防具,佩戴上這種魔器,旁人將看不見佩戴者的上半張面孔,但佩戴者從內,卻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的景物。它除了能夠在戰鬥中保護面部和雙眼之外,最大的作用是能夠防御或是減弱精神系聖徒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