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自明終於下了決定,狠狠心將那顆自己心心念念的魔種推了回去,“是兄弟的,就不要和我說這種見外的話。去救弟妹,當然是義不容辭。”
他伸手拍了拍葉裴天的肩膀,“你先不要太擔心,穩住陣腳,我們好好商量對策,才比較有機會將千尋救出來。”
葉裴天是和江小傑一起來到辛自明這裡的。江小傑看上去急切而狂躁,相反的和楚千尋關系更為密切的葉裴天反而顯得十分穩重冷靜。
但這也隻能瞞瞞外人,對辛自明這樣高級的精神系聖徒來說,即便做不到洞察人心,對人心的真實情緒的把握還是十分的敏銳。
他心裡清楚此刻的葉裴天看上去的冷靜,不過是一層一觸即潰的薄膜而已。那看似平靜的表殼之下是狂風驟雨的天空,是洶湧澎湃的深海,是一扯即斷的發絲,更是站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身影。
“嗯,我知道,我心裡有數。”葉裴天平靜地回答。
辛自明繞過桌面他的肩膀用力按了兩下,隨後在桌上攤開一張地圖,
“我們麒麟基地在這,”他指著地圖上的位置,“而魔物所說的叢林在這個位置。我們回來距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了兩三天,我估計他們應該已經回到魔物的老巢。”
“所以我們必須全速趕過去,不然千尋姐就危險了!”江小傑一點都不想看地圖,隻想盡快拉著兩人一路狂奔。
“他們的目的是裴天,我們沒到之前,應該是不會對千尋出手的。如果要出手……”辛自明看了葉裴天一眼,把後面半句話咽了。
如果要出手,早就出手了,我們再快都來不及。
葉裴天的右手突然抑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的另一隻手迅速伸過來,緊緊按住自己的右手,片刻之後輕輕動了動嘴唇,“你繼續說。”
“我們一定要仔細地計劃好。這隻魔物十階,精神方強大,他能夠監察的範圍肯定很廣。我們要制定一個完美的方案,怎麼樣才能不被他發現的靠近,怎麼樣才能在戰鬥的同時,不激怒他又救出千尋。”辛自明是一位頭腦清醒,心思缜密的人,何況他對楚千尋的感情相對比較淡,更能穩住心神,冷靜分析地形地貌,和進擊方式。
“不過這些,我們都可以在路上慢慢討論,我讓人去安排一輛馬車。”他揮手示意,命令下屬做好出行的準備。
“有一個人,他的異能十分特殊。”葉裴天指著麒麟和魔窟之間的一座基地,“他現在就在北鎮。我想要取得他的幫助。”
江小傑:“誰?什麼人,北鎮現在還有什麼強者嗎?難道比你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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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鎮?”辛自明沉吟了片刻,想起一個人物,“你是說那位血之鎖鏈,陳堅白?他的異能固然是合適,但他曾經一直是神愛的走狗,你們之間隻怕沒少動過手吧?”
“我有兩次差一點載在他手上。也有三四次幾乎要了他的命。”葉裴天看著地圖上的那個小小坐標,“但不管他曾經是什麼人,隻要有助於千尋,我都必須把他挖出來。”
北鎮曾經是隸屬於神愛集團的城鎮,是神愛的勢力的核心之一,那時候這個城鎮內幾乎人人信奉神愛教,虔誠的禱告聲無論白天黑夜都交織在城鎮上方,城鎮的中心搭建著氣派奢華的教堂。神職人員和隸屬於神愛的聖徒曾經在那裡擁有著至高的權力。
隨著神愛的匆忙北退,名聲狼藉,北鎮也迅速衰敗下來。
如今混亂而無序,人口稀少,也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
部分不願意跟隨神愛去極寒之氣的聖徒,倒是悄悄地滯留在了北鎮。
陳堅白就是滯留在春城生活的人之一。
這個男人身高極其矮小,形容猥瑣,加上臉部和身上無時無刻不纏繞著一圈圈的鐵鏈,隻在黑洞洞的鐵鏈縫隙間,露出一點眼眸的光,外貌看上去就十分詭異又陰沉。
大部分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都對他多有著嘲諷排斥。
但他的異能卻十分特別,他那無時無刻不隨身攜帶的鐵鏈一端,從一根鎖骨處穿透他的身體至另一根鎖骨鑽出。動用異能的時候,紅色的鐵鏈從體內源源不斷鑽出,不論在空中還是地面,一但繞成一個圓圈,這個圓圈就具備了穿躍空間的能力。
他的攻擊能力並不算強大,但他的突襲和拯救能力確實了得,就以葉裴天之強,都在戰鬥中幾次險些著了他的道,被他的異能捕獲。
辛自明沉思了一下,發覺如果戰鬥的時候有了他的存在,確實可以隨時出現在地方陣營的背後,大大增加救援成功的可能性。
眼下隻看怎麼能說動他為葉裴天的這位陳年宿敵幫忙出力。
第76章
在侑餘的城堡內,楚千尋接過小妍遞給她的早餐。
自從得到楚千尋的誇獎和感謝之後,雖然她依舊沉默寡言,但很明顯地在為楚千尋準備伙食上越來越用心。每天從這座山林中新鮮收集來的食材,經過簡單的烹飪,精致整齊地擺在盤子裡,被這個小姑娘用黑色的翅膀託著,一言不發地擺到了楚千尋的面前。
她雖然幾乎一句話都沒有多說,但楚千尋察覺到了她的用心,也從那些雕刻得越來越誇張的水果上,看出這個小姑娘的寂寞無聊。
“謝謝,你煮得很好吃,自己要來一點嗎?”楚千尋問她。
在小周村的時候,她看見過丹琴為那些半魔化的人類準備的食物,似乎和人類日常所食沒有什麼不同。
小妍搖搖頭,眼前這個人真是奇怪,她被關押在十階魔物的城堡裡,逃生無望,雙手戴著镣銬,坐在草堆上,能夠活動的範圍隻有小小一個區域。但是她似乎一點沒有坐牢的自覺。
她表現得是那樣闲適和放松,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安穩,飯也吃得很香,還會客氣地和自己道謝。如果不看她手上的枷鎖和拴在牆壁上的鏈條,甚至會以為她真的隻是一個在這裡度假的客人。
她給那隻恐怖的十階魔物講的故事真的十分新奇又有趣,她似乎一點都怕那隻恐懼強大的魔物,敢於拒絕魔物的要求,也敢和魔物相互爭辯討論。有時候小妍看著她那樣直白而毫無顧忌的說話,都在擔心她對面那個看起來風度翩翩的男子,會突然變出原形,一口將她吞進肚子裡去。
“你……不害怕魔物嗎?”小妍忍不住開口問道。
“當然還是怕的,畢竟他們是以我們人類為食的。”楚千尋吞下了盤子裡的最後一口食物,“但他們已經出現在我們的星球上了,並且我知道他們還將繼續存在很長的時候。所以我也希望更加地了解他們一些。也許像我這樣想的人多了,慢慢地還有希望找出一條解決之道。”
“那你……不害怕我嗎?”
“我怎麼會怕你?”楚千尋失笑了,“可能第一次見你有些不習慣,但相處了幾天發現你們除了外貌不是也和我差不多嗎。畢竟我們所謂的聖徒,其實也算不上是原來意義上的人類了。”
楚千尋將手中的盤子遞給了她,“不過啊,你把我抓到這裡來。我還是生你的氣的。”
小妍沉默地接過盤子,遞給楚千尋一杯水,不再說話。
看見楚千尋吃完了早餐,侑餘興高採烈地跑了進來。
正在喝水的楚千尋看見了他的裝束,噗地一聲把口中的水都噴了出來。
一向巴洛克風格打扮的侑餘突然換上了一身古華夏文化中的道袍,腳蹬雲履,頭戴逍遙巾,玉面銀發,飄飄若仙。瞬間完成了從歐洲中世紀貴族奢華範到華夏古代超凡脫俗神話人物的無縫銜接。
“快快快,今天該告訴我天劫抗得住嗎?”侑餘一屁股在楚千尋的面前坐下,“快說,我等了你一晚上。”
楚千尋有些哭笑不得,她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得不在相處的時候敞開心扉坦然面對眼前這隻魔物,有時候她在恍惚中會覺得這是一種和人類一樣具有高度的好奇心,同時擁有智慧和情感的生物,和自己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但是這些年來,那些深深印在腦海中的記憶無法磨滅。
同類被魔物吞食之時痛苦哀嚎,家園破碎,文明覆滅時的悲痛欲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眼前看似無害的生物是人類的天敵和死仇。
侑餘看楚千尋不說話,以為她心裡不願意。
“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嫌住得條件不好。隻要你好好講故事,你想要的東西都會有。”
他一甩他那飄逸的廣袖,地面上從四面八方滾動著湧來無數的水晶石,水晶們自動累砌疊加,轉瞬間堆砌成了一個五彩奪目的水晶床。
“這麼樣,喜歡吧?除了床你還可以要點別的。”
楚千尋伸手摸了摸床面,被稜角分明的水晶石塊擱得手疼,“不,讓我睡這個,我寧可睡稻草。”
“你們人類不是都喜歡這個嗎?我看過很多書上提過,什麼水晶鞋,水晶棺材的。”侑餘感到很奇怪,
“侑餘,我和你說過了,想要真正了解一個種族光靠看書是不可能的。”
“那行吧,不要就不要。你快接著昨天的故事繼續講。”
“昨天我們說到男主凝聚元氣,化成一個純能量體,眼看就要進入元嬰期。天空中雷雲密布,閃電如同金龍一般在雨中遊動,天劫即將降臨。”
“等一下,我不太明白,為什麼總是會有這個所謂的天劫?”
“按照道家的思想來看,修成元嬰,神魂可脫離肉身,就具有溝通天地,神遊太虛的能力,此事乃逆天道而行,天道不允許過多這樣強大的生物誕生,破壞平衡和規則,因此都會降下天劫。”
“原來是這樣,”侑餘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你們人類雖然是落後的碳基生命,但是在思維上卻時常有一些讓我驚訝的理念,這些理念在某些方面,已經十分靠近了生命的本源。不由讓我想起了我的母星。”
“你的母星?它是怎麼樣的?為什麼它把你們降臨到我們星球。”楚千尋抓住了機會,問出了自己心中長期以來的不解。這也許也是星球上所有還幸存者的人類心中共同的疑問。
初春時節,在這座神話一般五色光交織迷蒙的城堡中。經歷了兩輩子的楚千尋第一次隱隱約約地接近了魔種降臨的真相。
“最初覺醒的時候,我腦中隻有一片渾渾噩噩。隨著等階的升高,我才開始逐漸想起母星賦予我們的使命。”侑餘帶著磁性的聲音在高闊的空間內回響,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抬了起來,仿佛能透過屋頂彩色的花窗,遠眺星空,看到那一顆流轉著瑩瑩綠芒的星球。
那是他們的母星,不曾覺醒之前的他也曾經是那上面的一份子,那時候的他沒有所謂的痛苦和不安,迷茫和焦躁。他們是一種以能量體為形式存在的強大生命體。當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強大到可以瞬間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障礙,肆意地在宇宙中的任何一個界面遨遊。
隻要願意,他們可以隨手創建一個新的世界,也可以任意銷毀一整個恆星星系。但也許,就像這些低階生命所構想的一樣,過於強大的生命,不被宇宙法則所容。
“雖然我們有強大的力量,但我們卻失去了自主繁衍的能力。所以我們隻能在宇宙間不斷旅行,尋找具有智慧又繁殖能力強大的種族,與之融合,以實現我族的生生不息。”
“所以,你們為了能夠延續自己的種族,就肆意地降臨到我們星球,使我們魔化,逼迫我們升級,入侵我們的身體?”楚千尋感到後背肌膚的一陣發麻,心裡升起一股難耐的憤怒。
“千尋,種族的延續意味著進化和變革,這本就是一種血腥而無奈的過程。”侑餘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片刻前還相談甚歡的男子在這一刻露出了冷漠的本性,“不論是被迫的進化的你們,還是有意識尋求延續的我們。你我倆族都不過是遵循命運的安排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