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心裡隻有殺戮,對她也動了殺心。如果不是當時心裡還保留著那一點點的心軟,沒有成為一個冷血的機器,那麼今天根本就沒有站在這裡的我。”
“善惡在我心中已有定數。是否值得看的不是眼前。我心意已決,並願意承擔後果。多謝你為我擔憂。”
穆佳精致的面孔已被一層黑氣所籠罩,雖然她服下的魔血濃度很低,以至於她沒有立刻死去,但作為普通人的她依舊支撐不了多久。
韓佑明隻能在心中拼命祈禱懇求,他不敢奢求更多,甚至覺得妻子哪怕是半魔化了,隻要還有意識,人還活著就行。
從來不相信任何神靈的他,第一次在心中悲切地懇求神的眷顧,
一個男人來到他的身邊,抽出了他扎在地面上的匕首,蹲在他的面前,突然出刀劃破自己的手心。
那人的速度飛快,在他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手捏開穆佳的嘴,另一手將掌心的血液滴入穆佳的口中。
穆佳一臉的黑氣在這道血線滴入之後,迅速退去,痛苦的神色開始緩和,露出了往日的面容。
簡直像是服用了神藥一樣,她非常明顯地正在好轉!
韓佑明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
那人收回手掌,掌心剛剛還鮮血直流的傷口,就在這幾秒之內當著韓佑明的面半愈合了。
隨後,那人伸手摘下了遮擋容貌的遮面。露出了一張清雋溫和的面容來。
一張已經深刻刻進所有人記憶中的恐怖面孔。
黃沙帝王,人魔葉裴天,親自用自己的血救活了他的妻子。
全場此起彼伏地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有幾人甚至還在過度慌亂中碰倒了桌椅。
“葉……葉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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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吶。葉裴天。”
“人……?不不,黃沙帝王。”
“他居然混進來了。”
“他這是在做什麼?救人嗎?”
“為什麼這位竟然會來救人?”
葉裴天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站起身來。平靜地面對所有人各種探索的視線。
一隻溫暖的手從後面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楚千尋堅定地站到了他的身邊。
對楚千尋來說她不忍心葉裴天做這樣的決定,但既然葉裴天已經想好要這麼做,她會堅定地支持他。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的內心過於溫柔和善良。
在這個世界,大家在意識裡,已經不認為善良算是什麼好事。一個人心地善良,也就意味他有弱點,可欺壓,甚至會成為他人嘲笑的一種品質。
但事實上自己當初就是被這個明明身在最深的黑暗裡,卻依舊保存著心底那份光明的男人所吸引。被他在自己飽受折磨之後,依然能夠溫柔地對待他人所感動。這明明是一種值得贊美,需要呵護,最為珍貴的平行,不應被辜負,不應被摧殘。
如今自己所能做的,是站在他身邊守護著他這顆不曾被汙染的心。
“顧會長,我人在這裡,請你組織一下,用聖血對中毒的民眾開展救治吧。”葉裴天轉頭對會議的組織者顧正青說到。
即便是像顧正青這樣素有城府,內斂穩重的人都免不了一時回不過神來。
但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想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和可以操作地空間,心中不由大喜。
“葉……葉老弟,你竟然肯做出這樣的犧牲,真令人敬佩啊。可見曾經大家都誤會了你。情況緊急,我立刻給你安排一間幹淨的屋子。另外派人去通知病危的民眾前來領取聖血?”
他迅速找準自己的定位,一邊熱情招呼,一邊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行事。
但有一道聲音冷冷打斷了他,“不必如此,既然情況緊急,那麼多人擠進來也不太便利。我建議直接在戶外搭一個救濟棚,真正的患者直接抬過來,現場救治。”
說話的是麒麟的城主辛自明。
他分開人群,帶著點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顧正青,開口就說戳他心窩子的話,
“這樣也省得暗裡地有人冒領,倒賣,搞出點上不了臺面的動作來。如今連傳說中的人魔都比不上的人可多了。”
“辛城主這個話是什麼意思?”顧正青的涵養很好,沒有直接發怒。
但他心中卻十分氣惱,對他來說如果聖血領取的組織和發放由他安排,那期間可以暗自謀得的利益可就太大了。
顧正青是一個很有能力的領導者,也並非毫無原則和底線,對他來說遇到這樣大範圍的疾病,他不會完全坐視不管,但他同樣也不會放棄可以在其中謀取的利益,不論是聲望金錢還是某種更大的可能。
在到會的這眾人中,顧正青其實最為忌諱的就是麒麟的這個辛自明,這個男人和自己十分類似,一樣聰明冷靜又心黑手狠。
辛自明這一插手,顧正青就知道煮熟的鴨子估計要飛了。
果然辛自明一開口就是毒舌:“何況顧會長你也說了,人家做了這麼大的犧牲,好歹也要讓大家看看都是誰做得好事。也好洗洗往日之冤,一正清白之名。顧會長讓人家躲在屋子裡,不合適吧?沒準到最後普通民眾都還以為是你們創世提供的藥物呢。”
顧正青心裡極怒,但他面上還能哈哈笑了兩聲,“老辛你這個人就是舌頭不好,你這樣一說我的一片好心都被你糟蹋了。”
“既然是好心,老顧你就把你那些視頻對外也播一播,好讓大眾都知道神愛幹了哪些好事,明白這次發病的原委,不要再誤會葉兄弟當初為什麼死磕神愛的基地不放。”辛自明同樣笑眯眯地說,“這也是打擊神愛的一個好契機不是嗎?”
他說這些話並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北鎮不屬於任何勢力,來這裡開會他和江小傑都帶著不少人手,行事根本不需要支會誰。一聲吩咐,各種異能展開,迅速在禮堂外的空地搭蓋出一個四面開闊的大帳篷,開始救治那些危在旦夕的患者。
“老辛……”葉裴天從後面喊住了臉色陰沉的辛自明,
“行了,我現在不想和你這樣的蠢貨說話。”辛自明脾氣沒壓住,幾乎比江小傑還暴躁,最終他還是忍了忍,停下腳步,轉回頭低聲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知道你想什麼,你找顧正青負責這事,是怕你暴露身份之後,萬一出事了可以少連累暴雪和麒麟。但你有沒想過,該連累的早連累了。我現在也隻能撐你,不然還能怎麼辦?”
葉裴天沉默片刻,輕聲笑了,“多謝了,兄弟。”
江小傑從後面上來,一手攬住葉裴天的肩膀,一起向前走去,“葉哥這說得是什麼話?我們是出生入死,過命的交情,這時候不站兄弟站誰?”
不少喝下井水,出現症狀陷入絕境的患者聽到了這裡免費提供治療,簡直是絕處逢生,喜出望外地在家人幫扶下匯聚而來。這些人裡,有年輕的男子,也有妙齡的少女,有耄耋老人,也有總角孩童。有實力強大的聖徒,也有一點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
不分貴賤高低,都被帶著魔血的井水感染,性命就在旦夕之間。
密集趕來的人群讓楚千尋的心都揪了起來。
這麼多患者,得流多少血才能治好?何況城中隻怕還有不少目前沒有爆發出病症的群體。
即便是葉裴天有不死之身架著,但又怎麼忍心看他受這樣的罪。
葉裴天握住了楚千尋的手,他發現楚千尋一向溫暖的手掌,此刻冷冰冰汗津津的,被他握住了就反手一把攥得死緊。
“沒事的千尋。我不會有事。你看看這裡,這麼多的人,都是生命。我竟然人在這裡,擔著這種能力,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都去送死。”
“請等一下。”鍾鴻飛在這個時候抱著醫藥箱趕進來,從箱子裡取出真空採血管和血袋,“我這裡有抽血的設備。你別那樣用刀放血,你的體質會讓傷口不斷愈合,也太辛苦了。”
“如果你願意,我來為你採血。”鍾鴻飛主動在葉裴天的身邊坐下。作為一位醫生,當葉裴天站出來願意普通民眾奉獻自己的時候,他已經把人魔的傳言從心裡擦去。而是打從心裡敬佩這個男人,敬佩理解這位和他一樣能夠堅守心中那份信念的男人。
“我剛剛初略監測了一下,井水中魔血的比例並不高,我推測分給患者的藥劑,也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稀釋。”鍾鴻飛一邊為葉裴天扎緊手臂的血管,一邊說到。
“真的嗎?鍾醫生?”楚千尋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如果稀釋能夠起效,對裴天來說情況實在就好了許多。不僅能夠減少葉裴天血液捐獻總量,更因為多倍稀釋過後的聖血對其它傷勢就不再具備優勢性療效。不至於在分派的過程中,被人私藏,冒領,甚至搶奪。
“是的,我接觸過不少黑血病例,對此很有把握。隻是稀釋的倍數定位多少,還需要試驗一下,好在病患很多,幾組數據馬上就能出結果。”
大量稀釋過後的聖血,被分派到趕過來的病患手中。廣場上同時還支立了一個大屏幕,滾動播放神愛的種種罪行,痛述了此次劫難的根源,和神愛那扭曲變態的發家史。
看到視頻中看見的那些不人不魔的試驗品,想到城裡得了這種病來不及救治已經死去或者魔化的同胞,劫後餘生之人和親朋好友相互擁抱喜極而泣。
禮堂昏暗的窗子內,有幾個身影悄悄觀察著這裡情況。
“被他們這樣搞,我們不就什麼都沒有了?稀釋的聖血又沒有用。即便我們使人冒領也沒用了。老大想想辦法,難得的大好機會啊。”
“急什麼,再看看,你看葉裴天抽了多少次血,他終究也是人,總也有撐不住的時候。”
“你們幾個去找找顧正青,再聯系聯系別人,看看這些老狐狸有沒有想法和我們一起幹。那人畢竟是人魔,名聲早臭了,危機的時候能有幾個人真心幫他?”
第83章
鍾鴻飛拔出了葉裴天胳膊上的針頭,為他止住了血,下意識地用碘酒清理了一下,才發現他肌膚上的那個針眼早已消失不見了。
葉裴天:“計量已經夠了嗎?”
鍾鴻飛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面色蒼白,雙唇血色褪盡,但他的脊背依舊坐得很直,雙目清明,甚至還輕輕拍了拍守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的手,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