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尋嗤笑一聲,如果進來的是其他人,她一時還無法判斷,但溫同濟這個人她可太了解了。這就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真小人。在這種情況下,他帶人進來送禮物安得是什麼心,楚千尋甚至連猜都不用猜。
她伸手攔住剛剛出來的葉裴天,朗聲說話:“溫城主,你這樣也太不厚道了。北鎮這麼多人患病,裴天挺身而出是為了大家。你卻悄悄進來讓他和你一起去徐陽,說得過去嗎?你問過在這裡的其它城主了嗎?”
“你!”
溫同濟張口結舌,差點被眼前這個女人給氣得吐血。
他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盡管他心裡確實這樣想,可他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屎盆子卻被這個無恥的女人給扣上了。
“其他城主也是這個意見。”在這個時候,本次會議的組織者,創世會長顧正青領著自己的親信部隊,分開人群走進來,“葉裴天曾經是個殺人狂魔,雖然今天做了一點點好事,想要改邪歸正,但依舊不能令人放心。除非讓他在我和溫城主的監管之下。也是對所有人一個交代。”
他沒臉沒皮地說完這句話,身後披甲持銳的聖徒們就一個個兇神惡煞地圍上前來。
楚千尋隻身守在門口,緩緩抽出黑色的雙刀。
“想要監管我?那可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一道冷清清的聲音響起,葉裴天把下巴擱在楚千尋的肩上,幾根修長的手指越過楚千尋的肩頭伸出。
那手指勻稱漂亮,因為失血而顯得過度蒼白。它們不過在空中輕輕打了個響指,天空就暗淡了,大地為之一晃。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盡管他們人數眾多實力強大,但多年來人魔之名籠罩在心中的恐懼難以輕易消散。
大地一晃,又是一晃,在隆隆的轟鳴聲中劇烈搖晃起來。
大地開裂,數層樓房一般高大的腦袋從地底升起,周邊的土地不斷塌陷,巨大的腦殼一點點地出現,黃沙凝成的巨手從地獄中伸出,撐著人間的地面,那裡即將爬出一個山一樣高的黃沙巨魔。
這就是葉裴天的實力。
想要抓這個男人,哪怕是在虛弱狀態下的他,都必須面對如此恐怖的一戰。顧正青和溫同濟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出了彼此藏在眼底的無奈,但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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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帶著人守在前面,防止鍾離曉那個魔物來搗亂。接果先亂起來的居然是我們自己窩裡。”江小傑領著暴雪的團員掀開帳篷的簾子魚貫而出。他按著葉裴天的肩膀,把他推回去。
“葉哥你先休息,我憋了一肚子的火,讓我先活動活動筋骨再說。”江小傑二話不說一抬手,冰稜呈巨大的扇形一路衝刺,長槍一般尖銳的冰刺一排排豎立著,直指著顧正青等人的鼻尖。升上九階的冰系聖徒,一身寒氣逼得他們不得不再退一步。
“江小傑,你可要想清楚。你隻有一個小小的春城。有什麼實力同我和溫城主這樣手握十餘個重鎮的公會相抗衡?”顧正青的眼睛眯了起來。
江小傑把拳頭揉得咯咯響:“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廢話。管他是什麼人,我看不爽就是揍,咱倆誰先被揍趴下算誰輸。嘴炮再響都沒用。”
“為了一個人魔,不惜敗壞你們暴雪整隻兵團的名聲,那也就怪不得我了。”顧正青一揮手,“動手!”
“等一下。”喊住陣腳的是韓佑明,他帶著冬城的人馬走過來,站在了江小傑的身邊,同樣擋在葉裴天的身前。
“韓兄,你不能因為人魔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被迷惑了。等我們抓住了他,弟妹需要多少聖血,那還不是隨便取嗎?”溫同濟急了。
他中了十階處刑者之淚的噴劑,服用了一堆解藥依舊動彈不得,被屬下架著,全身就剩一張嘴因為當時伸手擋了一下,還勉強可以說話。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但他還是忍不住讓人架著他出來,勸說一直和他比鄰而居的韓佑明。
韓佑明冷笑一聲,“多的話沒有,我說過我欠他一條命。今天誰想動葉裴天,就要先從我韓佑明屍體上踩過去。”
溫同濟身邊的徐陽聖徒們心裡都不免開始發毛。他們徐陽和韓佑明的冬城比鄰而居,大小摩擦,各種合作,彼此最為熟悉。這位韓城主後期崛起,草根出身,是一個打起來不要命的主。他現在拼了命要站葉裴天,使得這些老對手心裡都暗暗生出退意。
“你們這些南方人就是陰險啊,咱們北地的漢子可看不慣這樣。憑什麼人家在前面獻血救人,你們合計著在背後使陰的啊。”說這話的是疾風兵團的宿文光。他和江小傑交情不錯,一直鎮守在最北面冰原的邊界,隊伍裡的戰士個個五大三粗熊一樣的塊頭,做事和說話都有著極寒之地漢子的爽利。這一站出來氣勢就壓了對方一頭。
“憑什麼要抓葉哥哥,他的血剛剛救了我媽媽的命。”一個北鎮的男孩擠在圍觀人群裡,向著顧成青丟了一塊石頭。石頭沒砸中,男孩被他的父親急急忙忙地拖了回去,他們不過是普通人,惹不起這些大人物。
“神愛欺負我們這些人的時候,你們什麼也沒做。我喝了髒水,就要變成怪物的時候,你們這些什麼教,什麼會的人也沒管過我們死活。人家小伙子剛剛獻了血,給我當做藥喝下去了。你們卻借著別人虛弱的時候,要來搶什麼聖血!我左右是孤老婆子一個,今天就和你們這些敗類拼了!”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狠狠頓了頓拐杖,將一塊石頭丟了出來。
當然那塊石頭無力地落在半道上,根本沒能砸到顧正青,溫同濟的面前。
但是一塊又一塊的石頭從圍觀的人群裡砸了出來。
顧正青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他在這個嗜血而殘酷的世界裡,一步步艱難爬到如今的地位,深知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的法則。
但是今天的一切,過於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站出來反對他的,都是一些不如他的弱者。
為了一個葉裴天。就連那些在強者面前一向唯唯諾諾,任憑欺壓,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民眾竟然也敢發出了反抗的聲音。他知道自己應該退了,但又十分的不甘心。
直到一個巨大的銀色眼睛圖騰升上天空。
站在顧正青這一方的所有人,腦海中都傳來針扎一般的巨痛。低階一些的能力者甚至抵抗不住直接昏迷在地面。
這是精神系聖徒,在對他們發動攻擊。
人類最高階的精神系聖徒辛自明出現在葉裴天的身邊。
顧正青不得不帶著人退走。對抗魔物的時候,同等階的精神系聖徒不如戰鬥系聖徒,但是在人類之間的對抗中,精神系的攻擊往往具有扭轉局勢的強大能力。
葉裴天站在那裡,有些茫然地看著漸漸退去的敵人。
這些人鮮衣亮甲,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無數無數次對他進行過圍剿。在大漠黃沙中,在戈壁荒山中,他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冷著心,寒著血,把自己化身為魔,和這些露出獠牙利爪的敵人死磕。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邊就多了一個人,那個人明明沒有很強大,但總能像現在這樣,堅定地站在他身邊,支持著他的一切。
漸漸的,身邊的人就開始變多了。
小傑,辛自明,暴雪的戰友,麒麟的戰友,紅狼的戰友,……
他甚至還沒有出手,張牙舞爪的敵人已經夾起了尾巴,蝗蟲一樣退去。
他的身前什麼時候站著這麼多的人,
這樣多的同伴站在他的面前,為了守護他。
從這時起,人魔重返人間,他成一個有愛人,有朋友,有同伴的真正人類。
他必將不再孤獨,因為被所愛之人守護,
他必將越來越強,為了可以守護自己所愛的一切。
第84章
隨著創世和徐陽的人馬狼狽敗退,其他還在觀望的大小城主都默默退出離開了北鎮,甚至還有一些試探性地拋出了橄欖枝,表達了自己友好相交的意願,象徵性地批判了顧正青的處事不公,居心叵測。
冬城韓佑明離開的時候攜著妻子雙雙來到葉裴天的面前,同時給他們送來了大量的引用水。
“佑明是水系聖徒,這是他用異能生成的冷凝水。你們喝這個,安全一些。”穆佳拉著楚千尋的手,她的身體還有些虛弱,手掌又冰又涼,但語氣卻很溫柔,透著一種由衷的感激和親切。
韓佑明沒有說過多的感謝,隻說了這句話,“將來如果有什麼需要,你說一聲,我韓佑明絕沒有第二句話。”
駐守邊緣的宿文光也帶著隊伍來到葉裴天面前,他伸手和葉裴天握了握,“葉兄弟,我住得遠,不得不早些回去。我和小傑說好了,等你們這攤子事忙完,到我們雪原來做客。我那裡有一隻魔物十分難搞,等著你來了,我們兄弟也配合一波。”
得到葉裴天的同意之後,他哈哈笑著爽朗地離開。
人類是一種天然就擅長趨利避害的生物,如果今天的葉裴天是一個弱小,孤立無援的人,他的結局隻有被群狼撕碎瓜分,吞噬殆盡一條路。此刻看起來親切友善的這些人絕不可能這麼容易改變態度,放棄和他為難,轉而對他表現出善意。
終究,他是用自己強大的實力站住了腳跟,又用一顆赤忱的心交到了朋友。最後機緣巧合地因為一次惠及眾生的無私之舉,初步改變了大家對人魔的印象。
楚千尋的手始終被葉裴天握著,那隻寬大的手包著她的整個手掌,反復摩挲,像是著火了一般越來越熱,他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於過度用力地掐疼楚千尋。
楚千尋抬頭看他,在那個男人的眼波裡看見了細碎心酸的過往,看見了浩瀚連綿的感動,那種種交織纏繞的復雜心情,隻有楚千尋能懂。
她心知葉裴天此刻看似面如平湖的模樣下,有著怎樣的洶湧澎湃的波瀾。
回響他這一路的不容易,楚千尋是真的心疼他,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她真想好好地抱一抱他,親一親他的臉龐。
她親眼見過這個男人既不會哭,也不會笑,甚至連話都不太會說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離群索居,茕茕孑立,枯瘦如柴,用非人的生活自己折磨自己。
如今的他不僅會笑,會哭,會把生活過得精致又美好,有時候他很會男友力地給自己一份驚喜,大部分時候的他動不動就被自己欺負得紅了面孔,是一個活生生的,甜美得過分的男人。
危機退去,四面平靜下來之後。辛自明說起了自己的發現。
“我發現了鍾離曉,他們就躲在西北方的郊外。那個女孩的精神力搜索範圍不如我廣,因而被我發現了他們,但她目前還並沒有發現我。”
江小傑怒氣升起,“一而再,再二三的搞事。這一次,必須除掉他們倆個。”
辛自明:“鍾離曉還好,最麻煩的是這個小娟,她的等階雖然不高,但是她的那種空間能力用來逃跑實在是便利,很難抓得住她。除非……”辛自明以手沾水,在桌面上畫出一個鳥形和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