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翻找了幾回,鬧出了一樁又一樁的誤會之後,那荷包就似憑空消失了一般,怎麼也找不著了。
今兒早上卻又奇跡般地出現在了範伸的腰間。
姜姝想不明白了,昨夜他到底擱哪兒的?
姜姝正謀劃著,下一次該如何出手,午後範伸便來了,“我要去趟江南,一月後回來。”
姜姝正盯著那朵白芍藥,看著它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手裡的那茶盞,幾回擱下又提,提了又擱。
聞得這話,一瞬抬起了頭,幾乎脫口而出,“夫君何時走?”
“今日。”
話音剛落,姜姝沒有任何猶豫,拿起了茶盞。
範伸一個沒挪得及。
姜姝手裡的半盞茶,便盡數濺在了荷包上,那朵白色的芍藥,一瞬全變了色。
“夫君,對,對不起”姜姝趕在範伸出聲前,先一步起身,掏出了絹帕,一面替他擦拭,一面著急地道,“夫君可有燙著了?都怪姝兒一時失了神,隻是,隻是沒想到夫君趕這麼急”
那半盞茶水雖說不多,卻也不少。
不隻是荷包,腰間的衣裳也湿了好大一塊,姜姝擦了幾下,便扶住了範伸的胳膊,“世子爺,姝兒先伺候你更衣吧。”
範伸眉頭擰住。
要說不生氣是假的。
可她那一番話,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倒是他的不是了。
Advertisement
範伸不做聲,起身跟著她進去,更衣時,幾回看向她的臉。
見其目光清透,眼珠子並未有任何閃動,隻是誠心誠意地在替他更衣,緊鎖的眉頭,才緩緩地舒展開來。
早上從暖閣出來後,他便問了東院的管事,“昨兒世子夫人都去了哪兒。”
管事回稟,“夫人昨兒等了世子爺一日,還派跟前的春杏去東院門口瞧了幾回,夜裡見世子爺還未回來,便又去了廚房,吩咐廚子做了幾樣菜,全是她自個兒報的菜名”
倒同昨夜她所說的吻合。
正懷疑她又要生出什麼幺蛾子,後來去見虞老夫人時,虞老夫人便道,“世子夫人摸牌那手氣,倒是同我這老骨頭一樣,背時。”
說完便笑著道,“昨兒她可輸的不少,這個月想要買個啥,怕是要掏自個兒的私房錢了”
範伸終於明白了。
是為了錢。
此時等姜姝替他穿好了衣裳,範伸便將那串庫房的鑰匙交到了她手裡,“若是需要什麼,直接上庫房取銀子便是。”
他不是那等吝嗇之人。
她喜歡,拿去花就是。
姜姝剛將那染了茶漬的荷包,收進了袖筒,抬起頭便看到了一串散發著銅臭的鐵疙瘩。
微風一吹,猶如一串風鈴,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響,入耳全是金錢的聲音。
那夜範伸同她提了一句,她不敢要,如今他卻親自送到了她手上,她也不會違心去推辭。
姜姝緩緩地伸出了手,待那鐵疙瘩切切實實地落入掌心後。
一時恍如做夢。
之後又在晚翠和春杏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庫回來後,姜姝便什麼都想通了。
成吧。
他誤會她偷聞他衣裳,那便當她是貪念他。
昨夜他非說自己故意在勾引他,那也當她是在故意勾引。
太陽偏西的那陣,姜姝坐在了軟榻上,悠闲地喝著茶,回頭問了一聲晚翠,“世子爺何時走?”
晚翠道,“天色不早了,應該也快了。”
姜姝茶盞遮面,緩緩地勾起了唇角。
何為萬事順遂,便是當下她這般狀態。
生活實則處處都透著驚喜,受些委屈也不見得就是吃虧,忍下一時,一切都還有希望。
打今兒起,往後一月,她隻管躺在後院,做好她的世子夫人
第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姜姝坐在軟榻上暢想了一陣未來。
府上如今除了範伸知道她身子有病是假之外, 其餘人皆還不知情,礙著她這一身‘病’沒人會來打擾她。
姜姝沒想過為何範伸不揭穿她。
但她大抵已經摸清了門路,隻要她將他的毛捋順了, 今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差。
她想好了,等範伸一走,她先跟著春杏和晚翠學摸牌,然後再去虞鶯那小妮子手上, 將輸掉的銀子贏回來。
這與她此時有多富裕,小氣不小氣是兩碼事。
主要是輸得太慘, 心裡堵得慌。
再過幾日就是元夕夜,她便去找韓凌,兩人先去街頭看看花燈,如今手頭有銀子了,她也可以去遊一回船, 好生瞧瞧長安河畔兩岸的繁榮美景。
等到元夕一過,便也有了初春的氣息。
待那柳條兒抽了芽,她再病上幾日, 讓春杏替她打好掩護,去表哥的巫山上住上一兩日。
那時巫山的椿樹上, 定也發出了椿芽。
她再讓表哥替她煎幾塊椿芽餅,自己泡一壺熱茶,坐在那高峰石崖上, 瞧上一回奔騰的雲海
姜姝的思緒飄了起來, 仰目看著院子裡那顆白雪皑皑的榕樹,就算此時枝葉已落光, 也覺的別有一番美感。
那不由自主彎出的一抹笑容, 與往日範伸看到的任何一回都不同。
嘴角微微裂開, 眸子彎成了淺淺的一道月牙兒,笑得並不燦爛,裡頭卻是真真切切的笑意。
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期待與憧憬,猶如此時正身在一場美夢之中,沉浸在那歡樂裡無法自拔。
門檻外範伸的腳步不覺放輕了些。
走近了,才有了動靜聲。
當那抹在範伸眼裡,覺得還挺好看的笑容,在觸碰到他眸子時一顫消失不見,隨即而展現出來的一抹假笑後,範伸的好臉色,也隨之消失。
姜姝趕緊起身,意外地問道,“夫君不是今日出發嗎,天色晚了,路上怕是不好走”
範伸沒應她,走過去坐在她身旁後才慢慢地側過頭,勾了勾唇,輕聲問道,“很高興?”
那張臉每回一笑,準沒好事。
姜姝忙地搖頭道,“姝兒適才聽說江南沒有落雪,夫君這一路上,定會順遂江南人傑地靈,夫君此趟前去,定有不小的收獲。”
說完便又莞爾一笑,不動聲色地道,“姝兒還聽說江南的姑娘,同長安的姑娘不太一樣,個個都是水做的,一掐,那肉皮子都能掐出水來,姝兒倒是好奇到底是何模樣”
範伸臉上的笑意不僅沒減,反而更深。
姜姝看得心肝一顫,忙地將那話轉了個急彎,“此去一別,夫君一月才回來外頭的風景雖好看”姜姝垂下頭,聲音突地含糊了起來,“世子爺心頭可莫要忘了姝兒,姝兒在家也會時時念著夫君”
說完便低頭絞著手帕,做出了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
範伸瞥開目光,不想再同她磨下去了,直接道,“收拾東西。”
不招惹他,好好躺在後院,做她的世子夫人。
除了那句狗東西外,這話他也沒忘。
沒有目的,她是不會往他跟前湊。
但他此趟,太過於枯燥,偶爾還得需要她這樣的戲精解悶。
姜姝沒回過神。
有些疑惑。
嚴二不是都收拾好了嗎,適才她還派晚翠過去問了,是不是還缺什麼,世子爺怎麼還沒走,嚴二回答都收拾好了。
這怎麼又要收拾了。
姜姝趕緊起身,“夫君是忘了什麼東西嗎,姝兒這就去準備。”
範伸沒答。
見範伸的態度磨蹭,姜姝比他還著急,殷勤地道,“路上說不定很冷,我再多給夫君備幾個手暖,還有今日母親剛送過來的狐狸毛大氅,虎皮護膝,我都一並給你裝上,夫君瞧瞧,還缺些什麼?”
範伸這才跟著起身,看著她那張即將要千變萬化的臉,輕聲地道,“不是想看江南的姑娘嗎,收拾好你的東西,我帶你親眼去瞧瞧。”
姜姝腦子一梗,沒反應過來,“啊?”
範伸盯著她,“不想陪我去?”
晴天裡的一個霹靂,劈得姜姝有些語無倫次,“沒有”
“可雖說姝兒舍不得夫君,可我也不能光顧著自個兒舒坦,祖母教導我,做人夫人頭一樁規矩便是要識大局,夫君此趟是去辦正事,我一個後院的女人,怎能跟上去給夫君添麻煩,且東院不能沒有主人,夫君放心去辦差,當真不用替姝兒考慮,姝兒在府上等著夫君回來便是”
姜姝一口氣說完,上氣不接下氣。
胸口的急躁,讓她的臉色也跟著生了變化。
月牙兒沒了。
假笑也沒了。
範伸愈發堅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直接將姜姝那一通無謂的反抗拍死了,“我先去正院等你,半個時辰後出發。”
姜姝愣著。
猶如五雷轟頂。
適才她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絕望。
範伸不錯眼的看著她那張臉,滿意地看著那神色幾經變化後,瞥過頭,在那無人之處,唇角一抿,臉上一抹笑容轉瞬即失,再回頭時,便挑了挑眉目,看著她毛茸茸的頭頂,緩聲道,“我娶你,定有你可取之處。”
姜姝驚愕地抬頭。
範伸及時地收回了目光,提步往外走去,“夜路不好走,別耽擱久了。”
姜姝盯著雪地裡那道挺拔的背影,張了張嘴,腦門心突突直跳
範伸一走,姜姝磨磨蹭蹭,春杏和晚翠卻不敢耽擱。
晚翠收拾完東西過來稟報道,“夫人,長安還在落雪,路上說不定很冷,奴婢多給夫人備了幾個手暖,還有今日侯夫人剛送過來的那件狐狸毛大氅,和一對虎皮護膝,我都一並給夫人裝上,夫人再瞧瞧,還缺些什麼?”
姜姝:“”絕望的仰頭一望,眼前那顆白雪皑皑的榕樹,如今再瞧,已沒了半分美感。
兩刻後,春杏扶著姜姝去了正院。
屋內侯夫人正在同範伸說著話,“她那身子當真沒有問題,這一路上可不輕松”
那話入耳,姜姝心頭又生出了一絲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