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話音剛落他想自己沒看錯,面前的人大約是翻了白眼,接著壓根沒管那盤切好的蘋果派,邁著沉重的腳步“咚咚咚”爬上了樓,吱呀一聲門被打開,最後就隻剩下了門被關上的悶響。


“好——麻煩的人。”樓上的研磨把臉埋在枕頭上,咬牙切齒地說。


“喜歡有什麽用?”樓下的黑尾低聲自言自語,然後脫了鞋走進來,熟門熟路繞到冰箱前將點心放在最上層,走之前還誇了阿姨新剪的短發很適合她。


很不錯,今天他也是討喜的好人黑尾鐵朗。


第 27 章


塚原背著急救包最後一個跑進體育館,隊裏的大家登記完之後已經在指定區域做準備了,她站在門前深深呼吸了一下,深秋時節的空氣清冷而幹燥,涼意鑽進胸膛,心髒撲通撲通,耳旁有悶響,就像一首曲子已經順利演奏到最後一個小節都沒有錯過半個音,緊張的感覺反而慢慢開始將她罩住。


猶豫著,她最終將脖子裏的耳機戴上了,並將音樂聲調大,直到聽不見心跳的響聲為止,然後快步走到隊伍旁邊,低頭整理著大家的水壺和外套,難得一見的沉默,往日裏她總像個吉祥物似的繞著所有人轉悠,輕而易舉就能讓隊裏的人都笑起來,今天倒是笑不出來的人卻是她自己。


她將藥箱裏的彈力繃帶數量清點了至少六遍,拿出來一個一個數,然後再一個一個放回去,可惜毫無意義的動作並沒有能緩解她的不安,隻能讓她的思考完全停滯。這可能是她人生裏第一次真切去體會什麽叫做每一場比賽都可能會是最後一場,她也從黑尾的眼裏讀出了那種“不會再重來”的決心,這在無數次提醒她,音駒、排球、黑尾和她,這幾個元素能夠同時出現的機會也同樣具備著“不會再重來”的屬性,因此塚原文夏害怕了。


此時女隊的比賽率先開始了,二傳小泉在洗手間裏呆到廣播響起才匆匆跑出來,她路過男隊的休整處,同年級的山本攥起拳頭對她喊加油,她便也舉起手和他碰了一下,然後故意放大了嗓門說:“一起去春高!”


聽著這一聲,其他人擡起頭來同時高聲附和,而黑尾察覺到好像是少了誰的聲音,他回過頭才發現今天的塚原看起來似乎很低氣壓,正當他要走過去的時候,某位傻大個已經出現在了她身後,那龐大身軀罩下一層陰影幾乎將她整個蓋住。黑尾緩緩搖頭,接著放慢腳步繞到了隊伍最外側。


隻見列夫俯下身將耳朵貼在她的耳機邊,跟一旁的犬岡招了招手說:“塚原學姐把音樂聲調得好大聲。”


犬岡也好奇地湊到另一邊,兩個人就這樣一左一右把塚原夾在中間,他將眼睛睜得圓圓的,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诶?這首歌我聽過,好像是B'z的……”


歌名還沒說出來就被拍肩的動作打斷,犬岡和列夫同時轉過身,黑尾隊長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又十分自然地將他們與她隔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塚原終於是意識到周圍的光亮好像都被擋住了,緩緩將耳機摘下,音樂聲戛然而止,而他們幾個人也面面相覷,她眨了眨眼睛愣住。


“學姐是在聽DIVE吧?”犬岡還惦記著沒有完整說完的話,於是立馬開口問道。*


塚原笑著點點頭,一瞬間又恢複到了平時的吉祥物模式:“你也喜歡B'z嗎?”


“是的,非常酷!”犬岡說著唱了幾句,塚原很配合地接了一段,還特地學了樂隊主唱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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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喊著“為什麽隻攔著我”的列夫拉到了研磨旁邊,黑尾收獲了好友滿是怨念的一瞥,他自己則是悄悄看了塚原一眼,雖然心裏知道她這會兒大約是在扮演好經理角色,但他覺得不拆穿是個更好的選擇,她有她處理問題的方式,如今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插手不是對她的關心,更像是對她的不信任。實際上他更清楚的是塚原為何擔憂,否則她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這也是黑尾能夠毫不猶豫回應的一種期待,因為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將勝利帶回來。


至少那對他來說,比回應其他的事情要容易得多。


她的不安甚至緩解了他那延續了兩個月的緊張情緒,上場前黑尾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看著那泛紅的一小塊又聽著她叫“阿黑”的聲音,他從未覺得自己的腳步如此輕快過,連跳發的手感都好過平時。


哪怕是先被對手拿下一局,黑尾的心態仍然很不錯,輪換到前排時對面梟谷的木葉看著狀態極佳的黑尾調侃道:“這麽胸有成竹能贏嗎?”


“這倒是沒有。”黑尾答得果斷。


“你也不用這麽誠實吧!”木葉回道。


“但是看你們淪落到去爭第三名,”原本還一臉良善的黑尾突然勾起嘴角,“那感覺應該會很不錯。”


“你這小子……”木葉說著後退半步,將球打在對面攔網選手的手上,一記漂亮的反彈球。


“歡迎你們來試試。”他也笑起來。


“別在意,”場外的塚原舉著拳頭給大家打氣,“再來!”


於是黑尾便一邊在心裏嘀咕著一邊重振旗鼓,他差點要忘了梟谷這群家夥狀態好的時候人人都不可小覷,木兔可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


“我想差不多是時候了。”研磨自言自語的同時,梟谷叫了暫停。


“木兔是不是又犯老毛病了,”黑尾走到研磨身邊,“我看他們的反應很眼熟。”


“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打過斜線球。”研磨看向球網那一側,說話時他的目光又在赤葦身上停留了一陣,“不過常規邏輯推理不出他的下一步,所以我們還是一樣高度戒備。”


“真是個難纏的二年級。”黑尾默契地留意到了研磨的視線,正當他輕聲感嘆的時候哨聲響起,他便又和剛剛一樣戳了一下塚原的臉接著走回替換區,並看向隊友們喊道,“都別放松,那家夥又要來了!”


此時第二局尚未結束,塚原的臉已經被捏了好幾下,頭也被拍了幾下,她覺得自己又被黑尾當成了招財貓一樣的吉祥物了,可他用指節輕輕蹭過自己臉頰時總會低頭看著自己笑一笑,這總能讓她微微心頭一熱,然後再也說不出更多責怪的話,隻能叫一聲他的名字。


而且,每次下場時他都記得先用毛巾擦了手,這很顯然就是有預謀的行動吧,等比賽結束了她一定要黑尾全部還回來。


*出自B'z在2009年8月發行第46張單曲《イチブトゼンブ/DIVE》


第 28 章


最後一球落下時,黑尾看著記分板上數字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被梟谷喂零蛋了,他一瞬間氣笑了,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這一刻的心情,結果卻在列隊時不受控制地笑了幾聲,身旁的海看了他一眼,黑尾便在直起身後裝作不經意地摸了摸鼻子望向一旁。


據說人在極度失語的同時很容易笑出來,黑尾想大概是因為輸球而生起的那部分失落根本沒壓過對梟谷實力的感嘆,這真是讓人生氣,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冤大頭才會在這種時候還會坦然地認為他們確實打得很不錯。


“好可怕的心理素質。”木葉看到黑尾的表情如是評價道。


“那還是比不過你們家那位,”黑尾換上了平日裏的笑臉,伸手一拍對方的肩頭說,“回頭春高賽場見。”


“黑尾隊長還是可靠啊,”木葉碰了碰他的手背,“那就等你們。”


女隊的下一場比賽就快開始了,閑聊完這幾句,他們二人便匆匆轉身跟上隊友們離開了場館,一回到休息處黑尾就在走廊裏四處尋找著剛剛還在給大家遞毛巾和水壺的塚原,才幾分鐘沒去看她,她就又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說研磨你有沒有……”


可惜這句話沒說完,對方就開口打斷了他,研磨雙手插兜表情複雜地瞥了一眼在角落埋著頭一聲不吭的列夫,犬岡和芝山兩個同級生一個揉著他的頭,一個在說著“別在意啦”。很顯然在正式比賽出場的表現不如預期這件事,讓列夫的心情變得很糟糕。


其實身為隊長,黑尾很清楚才開始打排球沒多久的灰羽列夫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貓又監督都在用耐心等待著菜鳥成長,他們這群前輩又怎麽可能因為他沒有立刻就成為絕對戰力而指責他。


於是聽到列夫委屈地說自己應該幹脆利落拿下許多分成為衆人喝彩的對象時,黑尾第一反應是小夏平時果然有點太寵這家夥了。但是他心想這樣也不錯,熱血笨蛋就應該來打球,就該在球場上多失敗幾次。何況第一次上場的列夫會被木兔帶來的氛圍刺激到太正常了,畢竟連黑尾自己都不敢保證完全不會受影響。


與老對手的正式比賽給音駒所有人敲了警鐘,也許他們還可以再賣力一些,用被逼到絕境的狀態站到球場上去。


而且今天赤葦表現出來的控場力同樣讓研磨開始在意了,輸贏結果不是最重要的因素,他當然知道這位同年級的二傳手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賽場上不是,大約賽場外也不是。幾分鐘前他從洗手間走回來,半路看到赤葦和塚原坐在走廊另一側的長凳上聊得很開心,男生的表情他可能判斷得不夠準確,但是塚原眼裏流出來的信任感對研磨來說可太熟悉了,因為那是她從小到大看著自己的眼神。


塚原一開始隻是想在女隊比賽開始前偷偷溜到球場邊給同班的小泉打打氣,順便把自己的幸運撥片也留給她,不過眼尖的裁判立馬就注意到音駒球隊多了一個經理人,她也來不及送出撥片,隻好慌忙遮住自己的制服外套上的校徽,連連說著抱歉離開場館。


她擡手把門帶上,卻在回身時撞上了經過的人,手裏的撥片掉在地上,又被對方不小心一腳給踢遠了。


“stop!”塚原踉跄了兩步追上撥片,又發現身後的人在走近,便防禦性地叫出聲來,誰料到人家不過是彎下腰伸長手臂幫她撿起了東西。


“抱歉,是我的失誤。”


這熟悉的聲音引得她擡起頭,臉上也綻開了笑容,她開口主動打招呼說:“是赤葦呀。”


“東西很重要的話,要記得收好。”赤葦輕輕抓過她的手,將撥片放在她的手心。


“本來想拿給朋友保佑她比賽順利的,可惜裁判反應太快了,我被趕出來了。”塚原把手舉高到赤葦面前,“猜猜這是誰用過的。”


他搖了搖頭,把說話的時間繼續留給她,兩個人慢慢往前走。


“今年FUJI ROCK第一天,我一個人留在車裏練solo曲,井上先生居然站在車門外聽完了整首歌,我下車的時候因為太驚訝了,糊裏糊塗地把自己的吉他遞給他說能不能幫我簽個名,”塚原說著嘿嘿笑了一下,“結果他真的接過來吉他,還彈了一段我的歌,他把撥片還給我的時候我都愣住了。”


見赤葦沒有接話,她又解釋道:“他的歌你肯定聽過的——夏まつり/宵かがり/胸のたかなりにあわせて/八月は夢花火/私の心は夏模様……”*說著說著她便輕聲唱了起來。


“那這麽厲害的幸運物一定很有用。”赤葦愉快地聽完半首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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