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學爭先恐後往外跑,宋斐差點被推倒,踉跄好幾步,才勉強跟上。


  六樓的走廊也已經騷動起來,依然是所有人都往樓梯口跑,這一次宋斐再沒有背道而馳,而是死死擠在龐大的人流裡!


  俗話說人多力量大,百來號逃命大軍的衝擊力遠比二十幾個人強,竟一口氣衝破阻礙,生生跑出了致遠樓!


  宋斐是被人推著跑的,根本無暇去看又有多少跑在前頭的同學成了怪物的盤中餐。再次見到天日的時候,幾乎是劫後重生!


  然而教學樓外哀嚎震天,死的瘋的半死不活的已佔滿了林蔭大道!


  除了宋斐跟著的致遠樓大軍,還有其他同學從別的教學樓裡跑出來,一時間四面八方逃來的同學匯成了狂奔的海洋,而且很有默契地都往宿舍區奔。不知道誰先起的頭,反正宋斐跑出來的時候,隊伍是往宿舍區奔,後來加入的同學即便原本想跑其他方向的,也本能地跟隨了主流。


  “這他媽什麼情況啊?!”


  “鬼知道!!!”


  “喪屍!!!絕逼是!!!”


  “去你媽的!!!現在開玩笑的時候嗎!!!”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啊啊啊!!!”


  “你可以讓它們咬一口試試疼不疼!!!”


  “……”


  藍天,白雲,奔騰不息的莘莘學子,緊追不舍的喪屍大軍,構成一副生機勃勃的畫卷。


  宋斐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已經落在隊伍後面的他從沒像此刻這樣後悔曾經的死宅,哪怕多跟著戚言鍛煉一次呢,也不至於這樣!


  “同學”跑的沒有大部隊快,已經被落在了後面,但隻有一個,跑的速度與大部隊不相上下,如今已經距離宋斐越來越近,五米,三米,兩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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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斐拼盡全力跑,可就是沒辦法拉開與對方的距離!眼看對方伸出胳膊,手幾乎要碰上自己後背,宋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側面突然飛來一腳狠狠把“同學”踹倒在地,踹倒後還不罷休,那人又衝著“同學”的身上一連踹了十幾腳:“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人有時候恐懼到了極點,就會憤怒。


  宋斐差點被嚇死,啃人的“同學”恐怖,這不啃人的同學也沒好到哪裡去啊!


  眼看地上的“同學”要起來,後面的“同學”要追上,宋斐連忙拉住真正的同學:“別他媽浪費時間了!”


  那人看他一眼,顯然仍忿忿不平,但身後的“同學”已如潮水般湧來,他一咬牙,跑!


  宋斐也再度加速!


  跑沒兩步,心有不甘的暴力同學還是沒忍住,仰天長嘯:“操你媽沒日沒夜復習了三個月啊啊啊啊啊就不能讓我交完卷嗎!!!!!!!!!!”


  呃,人有時候憤怒到了極點,也就忘了恐懼了。


第6章 劫後餘生


  宋斐一口氣跑回了宿舍,第一時間把門鎖緊,又不敢靠著門,直跑到最裡面陽臺拉門處,才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屁股挨著地的瞬間,那種仿佛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實感才稍稍緩解。


  床鋪,學習桌,胡亂甩在椅背上的髒衣服,吃完了沒倒的泡面碗……是的,這裡是他的宿舍,他學習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


  可外面那些是什麼?


  宋斐不知道。


  恐怖襲擊?生化危機?好端端考試呢,衝進來一群怪物,瘋子,然後試也不用考了,大家抱頭鼠竄……哈,這他媽不是天方夜譚麼。然而腿已經開始抽筋。


  一切都那麼地不真實。


  一切又都那麼真實。


  宋斐忍著腿疼,用盡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這下腿跟臉一起疼了。


  宋斐還不信邪,掙扎著艱難站起來,跺了兩下腳,抽筋稍稍緩解,一把打開陽臺拉門,走到洗手盆擰開水龍頭,把腦袋伸到了下面。


  因奔跑出汗而熱氣騰騰的腦袋在刺骨涼水的衝刷下,徹底成了冰鎮西瓜。


  宋斐重新直起腰的時候,覺得整顆頭都木了。


  鏡子中的臉呆滯慘白,毫無血色,但比見人就咬的那些貨可愛多了。


  宋斐眨眨眼,鏡子中的可憐蛋也眨眨眼,宋斐龇牙,鏡子中傻瓜也龇牙,宋斐有些恍惚地摸摸腿,已經不抽筋了,但抽的餘韻還清晰鮮明。


  不是夢。


  抑或,他仍在夢中?


  深吸口氣,宋斐轉身看向樓下,他住四樓,陽臺上一低頭,下面盡收眼底。


  沒有林蔭大道那樣慘烈,相信很多同學都跟他一樣跑回宿舍躲起來了。此時的宿舍樓下隻有十來個變異者——宋斐不想叫他們同學,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他的同學!其他變異者不知是去了別處還是衝進了宿舍樓裡,總之現在能看見的隻有這些。它們三五成群,從樓上的角度其實看見的隻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可宋斐知道,他們有的在攻擊後跑回來落了單的同學,有的一起啃食已經被捕獲的同學。


  “吵啥呢……”對面四樓陽臺也有人出來了,披著棉被,蒙頭垢面,眼神萎靡,一看就是夢醒時分。


  宋斐剛想回應,人家已經循聲低頭,結果瞬間精神抖擻起來,棉被也不披了,哈欠也不打了,就穿這個小褲衩在那兒興奮地叫:“哎喲我操,打群架了嘿!”


  宋斐扶額,不想再看對面如畫般的風景。


  樓底下一個變異者正搖搖晃晃往宿舍門裡走,宋斐猛然回過神來,也不管會不會被閃瞎了,焦急地衝對面的內褲同學喊:“哥們兒,鎖門!”


  內褲同學看熱鬧看得正興起,根本沒意識到宋斐是在對著他喊,還以為誰在嗚嗷亂叫助威呢。


  又一個變異者進了對面的樓,宋斐心急火燎,急中生智:“對面四樓穿紅色三角褲衩那個同學,你他媽趕緊鎖門!!!”


  條件限定成這樣,傻子也反應過來了,內褲同學下意識一捂襠,終於與宋斐眼神交匯:“你喊什麼玩意兒呢!”


  “這幫瘋子已經進宿舍樓了,你趕緊鎖門!”


  男生宿舍有人在屋的時候,別說鎖門,很多關都關不嚴,全是隨手虛掩著,這他媽要是被變異者盯上,一撲一個準!


  內褲同學歪頭皺眉,一臉天真的迷茫。


  宋斐也知道這事兒除非親見,否則一時半會根本解釋不清楚,正著急,忽然驚恐地張大嘴:“後、後面,注意你的後面!!!”


  或許是宋斐的喊聲太過悽厲,內褲同學一個猛回頭,就見一個陌生同學正張開雙臂撲向自己!


  內褲兄一個抬手,穩準狠地緊攥住對方兩個胳膊,憑借絕對的力量值竟生生阻止了對方的洶洶攻勢:“我操,你哪位啊,來我宿舍幹啥,哎你別親我,你變態啊——”


  變異者手臂受制,隻能把頭往前伸,擺明就是要啃。內褲兄不懂,但本能抵觸此種親密接觸,便一個勁兒彎腰往後躲,眼看內褲同學半個身子都掛到陽臺外面了。


  宋斐心都快跳出來了,一道靈光閃過腦子:“哥們兒,倒掛金鉤!”


  內褲同學隻恨不能隔空揍人:“掛你媽逼,把他掛下去我就成殺人犯了!”


  “你仔細看看,他現在根本就不是人了!”


  “……”


  內褲同學徹底放棄了交流意願。


  媽的他不就是睡個懶覺嗎,至於這麼懲罰他,一覺醒來滿世界神經病?!


  宋斐急得抓耳撓腮,但換位思考,他要是對面的校友,也不可能一時三刻就欣然接受“哦,原來他們都不是人啊”。除非他有病。


  內褲同學看著不雄偉健碩,力氣倒是不小,僵持這麼半天,變異者居然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宋斐眼睛一亮,立刻換了種說法:“你別跟他僵持,你把他推出去,推出去然後鎖門!”


  隔空飛來的提議總算有了可行性。其實這建議沒有任何技術含量,但內褲同學已經被突來的狀況弄懵逼了,唯一還記得的也就剩不能犯法的底線。此時宋斐的提議就如同黑夜裡的燈塔,照亮了他灰暗的航程。


  二話不說,內褲同學猛地探頭過去衝著對方的腦袋就是一記重磕!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拼的就是看誰不要命。事實證明,內褲同學贏了。


  變異者或許感覺不到疼,因為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受到的衝擊力是實打實的,一下子就向後踉跄好幾步,直接從陽臺退進屋裡。內褲同學應該是能感覺到疼的,因為龇牙咧嘴看著都可憐,但身體卻沒片刻遲疑,立即接了個拼盡全力的肩膀側撞,狠狠頂向對方胸口!


  變異者再站不穩,飛速踉跄著後退,終於在刮倒一個凳子後,手臂亂舞著仰面轟然倒地。


  宋斐再看不清裡面的情況,隱約瞅見內褲同學好像彎下了腰,他隻能幹著急地大喊:“別讓他咬著你!也別讓別人進來!”


  最後內褲同學似乎是薅著衣服把人拖出去的,拖行的過程裡變異者似還想掙扎,但這種烏龜翻殼似的體位實在阻礙反擊。


  終於,宋斐聽到重重的關門聲。


  一顆心總算暫時落了地。


  很快,內褲同學返回陽臺,雖然有驚無險,但誰想起來剛才的情景都不可能不後怕:“什麼鬼?我是在咱大學宿舍吧?今天不是考四六級嗎?屢考不過逼瘋了?”


  看似吐槽一樣的碎碎念,實則是對方在平復自己的驚魂未定。


  宋斐明白。別說剛經歷過夢魘的對方,就是他自己,到現在了還沒辦法接受同學發瘋吃人這麼喪心病狂的劇情設定。


  樓下的變異者已經沒了,喧囂歸於平靜,看起來是那樣的安寧祥和,一如平時的宿舍區。然而,平時的宿舍區公共綠地上有片碎紙屑都會被保潔阿姨抬頭轟地圖炮,現在隨處可見斷臂殘肢,阿姨都沒出來。宿舍區的阿姨就像廣場上的大媽,若在,社會繁榮安定,反之,自己想吧。


  “對面的,”內褲同學意識到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思考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推論,索性場外求助,“來,給個科普。”


  宋斐對他現在還能這麼鎮靜無比欽佩,不過轉念一想,他並沒有親眼看見變異者吃人,自然不會像自己受到那樣慘絕人寰的衝擊。


  對於眼下的情況,宋斐也懵著呢,與其說是科普,不如說是復述:“考四級的時候,一堆瘋了一樣的同學衝進教室,見人就撲,撲倒就啃,就咬,試都沒考完,所有人全跑出來了!我沒騙你,教學樓現在就跟地獄一樣,屍橫遍野……”


  說到後面,宋斐忽然眼眶一熱,沒了聲。


  那是眼見著同學死在面前的悲傷。他不是在講一個電影或者一條新聞,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身邊,發生在與自己有關系的人身上,甚至到了現在,耳邊還殘留著哀號和慘叫。之前恐懼太過猛烈,將其他全部蓋住了,現在劫後餘生,這些情緒隨著回憶,後知後覺泛了上來。


  對面的人聽得目瞪口呆:“你逗我吧……”


  雖然質疑,卻也不是質疑得很有底氣,因為樓底下的血跡殘肢是那樣的刺目,即便他沒有親見,仍可以聯想過程的慘烈。


  冷風吹過。


  打著赤膊的內褲同學明明應該冷的,可他卻仿佛失去了知覺。


  “誰他媽還有心情逗你!”宋斐上方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喪屍懂不懂!生化危機懂不懂!要不是保命老子至於沒交卷嗎?!”


  探頭往上看,正上方640陽臺似有人影,但垂直的角度,宋斐看不見對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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