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過其實也不用看了。


  這聲音這怨念就是化成灰他也認得。


  內褲同學聞言皺眉,出事是肯定的了,別說有倆同學作證,就他剛剛扭打過的那位,也不像是沒病的樣子。但說什麼喪屍生化危機那就純屬扯淡了:“會不會是傳染病?就非典禽流感那種?”


  樓上嗤之以鼻:“你聽說過哪個傳染病能讓患者變成食人族的?”


  “吸毒呢?”宋斐想起了之前戚言讓他看的那條微博下面的分析留言,“吸毒會讓人產生幻覺和攻擊性。”


  樓上:“這麼多人一起吸毒?咱學校水管子裡摻白粉了?”


  宋斐沉默。


  突然爆發的恐怖事件就像一道無解的題,別說答案,光是題面都超綱了。


  戚言!


  忽然閃過腦海的身影讓宋斐心裡一緊。他連忙返回屋裡到床頭拿手機,可很快又頹喪地扔到一旁——依然沒有信號。


  那家伙現在在哪?不是說了要和他吃飯嗎?致遠樓周圍?食堂?還是打發時間去了圖書館?又或者……也跑回了宿舍?


  登登登奔回陽臺,宋斐扯著嗓子朝下面喊:“戚言——”


  對面的內褲同學和樓上的最恨沒交卷同學都嚇了一激靈,這他媽喊魂吶!


  同是大二,戚言的宿舍就在這棟樓的二層。可直到宋斐刺耳的尾音消失殆盡,下面也毫無回應。


  宋斐無力地攤坐到陽臺上,內心是害怕的,但他努力說服自己,或許對方隻是沒回宿舍,或許跑別處躲起來了,再不然可能根本就沒碰上變異者呢。


  “現在怎麼辦?”內褲同學已經和沒交卷同學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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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交卷同學才是內心最堅強樂觀的:“還能怎麼辦,等唄,死這麼多人,你以為學校能不管?校長現在指不定急得怎麼哭呢。”


  內褲同學:“怎麼管啊,把這些瘋了的同學都抓起來?”


  沒交卷同學:“那就不知道了,總不能天天植物大戰僵屍吧。”


  內褲同學:“這玩意兒也邪乎,手機還他媽沒信號了。”


  沒交卷同學:“這年頭,發生啥都不稀奇。”


  “同學們請注意,同學們請注意——”


  校園廣播喇叭忽然響起,宋斐精神一振,也站了起來。


  “四級考試期間發生意外,造成考試中斷,部分同學受傷。現在受傷同學已被送醫救治,請回到宿舍的同學鎖好門窗,沒有學校允許,嚴禁私自離開。請沒有回到宿舍的同學就近尋找安全的躲避場所,切勿亂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同學們請注意,再重復一遍,四級考試期間發生意外……”


  廣播一共重復了五遍。


  最後終於安靜時,宋斐都快背下來了。


  “行了,等著吧,”內褲同學重新撿起棉被披上,廣播確有安神定心的功效,他都知道冷了,“估計到晚上校領導就要過來慰問了。”


  沒交卷同學也放下心來,想起敢問壯士大名了:“哎,你哪個院的?”


  內褲同學大大方方報家門:“數學院,羅庚。你呢?”


  沒交卷同學禮尚往來:“建築系,周一律。”說完,又接著贊對方一句,“剛才那倆下子身手可以啊,練過?”


  羅庚雲淡風輕,一派大俠風範,要不是裹著被子,估計還會從從容一攤手:“也沒啥,就是一點軍體拳的啦。”


  周一律囧:“這玩意兒還真有用啊?”


  “看你怎麼練了,想打花架子可以,想學點真的也行,”羅庚說到這裡,頓了下,才生無可戀地望過來,“但如果你一連打了三年的話,再不學點真的,會無聊到瘋。”


  宋斐本來沒想摻和,可聽到這裡又忍不住:“不是就大一大二打嗎?你留級了?”


  羅庚白他一眼:“是哥打得太好,院裡面死也不放過我啊!”


  宋斐懂了。他們學院也有這種情況,之前打得好的學姐學長,會在升上大三後,又被叫回來教他們這些新手,光教還不行,最後表演的時候這些學長學姐還會站在整個方陣前面領打,就跟課間操的領操員一樣。


  周一律感慨:“看來還真得有點一技之長,關鍵時刻能保命啊!”


  宋斐嘆口氣:“那也得看是什麼特長。”


  周一律:“什麼特長都有適應的環境吧。”


  宋斐:“太極扇就沒有!”


第7章 昨日重現


  宋斐跑回宿舍的時候還不到中午十一點,可一直到晚上六點,校園廣播的喇叭再沒發出聲響。整個宿舍區靜得出奇,像是沒有任何活物,又像是有某種更可怕的活物潛藏在這寂靜裡,隻待夜深,伺機而動。


  王輕遠,任哲,向陽,誰都沒有回來。


  宋斐躺在床上,心卻沉到谷底。


  整個下午,他都翻來覆去睡不著。往日裡,沾枕頭就著是他的絕技,可經歷了白天的種種後,他一閉上眼,腦子裡就開始回放那些慘烈畫面。他想將那些東西趕出去,隻能逼著自己去思考別的事情。比如廣播裡說發生意外,可究竟是什麼意外,人吃人能算是意外嗎?還破天荒地沒有說一切安好,請大家放心,而是直截了當告訴大家就近尋找躲避場所,這是不是說明學校當時仍沒有控制住局面?那現在呢,現在控制住了嗎?如果控制住了,為什麼不再發廣播?


  想得太累了,他也會寬慰自己,或許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好了。可他沒辦法睡覺,想得越多,思緒越亂,頭就越痛,人也就越清醒。


  咚!


  突來的撞門聲直接嚇得他渾身一激靈。


  屏住呼吸,側耳去聽,卻再無聲響。


  漫長而壓抑的寂靜後,宋斐壯著膽子,顫著聲問:“誰?”


  咚咚!


  撞門聲更猛烈了!


  不,不是室友,甚至都不是同學,不然他們就會說話,會用呼喊回應而不是撞門!


  宋斐猛地拉過被子蒙住頭,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就像兒時第一次自己獨自睡覺,總覺得床底下會伸出來手拽他的腳,所以他必須要捂得嚴嚴實實,蓋得密不透風,哪怕無法呼吸,也不能留一絲縫隙!


  漸漸地,撞門聲弱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再度降臨。這寂靜仍然壓抑,仍然窒息,可宋斐卻在這壓抑窒息裡,松了口氣。


  小心翼翼地從被子裡露出頭。


  宋斐很慶幸還沒到熄燈時間,起碼此時此刻,黑暗不會在他的恐懼裡再添上一腳。然而望著慘白天花板的他又開始後怕,會不會那些遊蕩在走廊的變異者也像飛蛾一樣有趨光性,所以才會來撞他的門?可要是關了燈,他沒被啃死,也先嚇死了。


  去他媽的不想了,反正天黑以後就開了燈,要出事早出事了,愛誰誰吧,被啃死也比被嚇死強!


  宋斐再躺不住,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爬下床,陽臺拉門早已被他關緊鎖好,此時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對面樓裡亮著的燈光。


  一,二,三,四,五……


  宋斐從沒有像此刻這麼認真地數過一幢樓房亮著燈的窗口數。到最後他甚至貼到陽臺門上去數,因為這樣視野更開闊。


  三分之一,亮著的窗口再加兩個,就正好是窗戶總數的三分之一。


  這隻是自己能看見的一面,另一面情況如何,不得而知。但這三分之一的燈光,已足夠讓宋斐獲得一絲安心。


  起碼有人同自己一樣,在忐忑的等待中煎熬,這樣一想,好像也沒有那樣恐懼了。


  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喚,宋斐這才想起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一口東西。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光害怕逃命了,哪裡還顧得上五髒廟。


  輕車熟路從櫃子裡翻出泡面,宋斐隨意扯開袋子,嘶啦一聲,在此刻的440尤為刺耳。宋斐嚇了一跳,立刻不敢動了,直到確定門外沒有聲音,才輕輕柔柔地把泡面放到飯盒裡,知道的他這是對待泡面,不知道的絕逼以為他捏的是塊豆腐。


  四個暖水壺都是昨天打的,這會兒全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狀態,宋斐打開任哲那個據說靜置48小時還能維持在80℃的高端壺,滿心期待地往飯盒裡倒水,直至水沒過泡面,這才放下水壺,蓋上飯盒蓋,開始悶。


  五分鍾以後。


  宋斐迫不及待打開飯盒,拿筷子把面餅抖落開,咽了下唾沫,幾乎是懷著虔誠的心情張嘴就是一大口。


  嘎吱。


  很好,口感非常有嚼勁。


  囫囵吞棗地消滅了一包加湿幹脆面,又喝了半飯盒湯,胃裡總算熨帖了。宋斐整個人也有些緩過勁來,再爬上床,就覺出累了。


  閉上眼,宋斐終於進入夢鄉。


  這是一個非常平凡,但非常舒服的夢。


  夢裡宋斐挨完了最後一個小時,穩當交了四級卷子。然後到食堂跟戚言會合,又美滋滋吃了一頓午飯。午飯的菜是糖醋榨菜絲,打飯阿姨還特意多給他盛了半勺。席間戚言痛哭流涕地承認了自己在交往中犯的錯誤,表達了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懊悔,並握住他的手,以“今後我不去圖書館了一門心思陪你追新番刷微博”為承諾,求復合。


  宋斐是在猛點頭的時候醒的,自己把自己給樂醒了。


  陽光照進440,滿是生活氣息的宿舍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荒涼。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來,幾乎要相信昨天發生的那些都是一場夢了,直到撈過枕邊充電的手機——電量滿格,信號還在休假中。


  宋斐瞬間清醒過來,他一股腦爬下床,跑到陽臺玻璃拉門處,果然發現對面樓的拉門玻璃上也貼著一張已經變形的臉。


  羅庚看見宋斐,立刻來了精神,熱情揮手。


  宋斐也揮手致意,同時小心翼翼打開陽臺拉門。先是一條縫,側耳去聽似乎沒什麼聲響,他索性壯著膽子一把衝出去,但一隻手仍然抓著門框,打定主意隻飛快地看樓下一眼,但凡情況不對,馬上閃身進屋。


  樓下空空如也。


  宋斐維持著一手拉門框一手扶陽臺的姿勢,用24K鈦合金眼搜尋了兩分鍾,確定,觸目所及真的什麼物體都沒有。沒有活人,沒有變異者,沒有屍體,甚至連殘肢都不見了。光禿禿的灌木圍成的綠地還是那樣規整,雖然其中的花草已因天冷而枯黃,樓頭的黑板報還是那樣青春洋溢,雖然上面畫的柯南說的不再是“真相隻有一個”而是“宿舍是我家文明靠大家。


  一切都平靜如初。


  隻要無視柏油路面上一灘灘已經發黑的血跡。


  可惜宋斐無視不來,而且好死不死還視力超群——再握不住門框,他直奔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


  羅庚剛有樣學樣地開門出來,以為對面的宋同學已經大無畏地替他確認了外部安全,不料宋勇士就臉色慘白地衝進廁所,弄得羅庚心裡一顫,半個身子又縮回了門裡。直到看宋斐白著臉出來,才不無擔憂地問:“你沒事吧?懷了?”


  要不是距離太遠,宋斐真想再醞釀醞釀吐他一臉。


  羅庚也是苦中作樂,一晚上的煎熬,誰都不好受:“哎,你夜裡聽著廣播沒?”


  宋斐瞪大眼睛,急切的詢問語氣中帶上了難以隱藏的希望之光:“夜裡廣播了?!”


  羅庚怔住:“不知道啊,我沒聽見,這不問你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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