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韁繩,陸濯左手撐著飛墨的背,上半身略往前傾,盡管如此,他高大的背影還是擋住了魏娆的視線。
太別扭的姿勢,一個往前傾一個盡量後仰,兩人都累。
魏娆重新下馬,讓陸濯挪到後面。
“除非路不好走,手別碰我。”魏娆冷聲道。
陸濯苦笑:“不敢。”
魏娆再坐到他前面。
馬鞍中間的位置最低,魏娆努力往前坐,陸濯君子地往後挪,兩人各坐一端,除了陸濯的膝蓋碰到了魏娆的腿,中間竟然空出了一點縫隙。
魏娆很滿意,輕輕扯了扯韁繩。
飛墨馱著兩個主人往外走。
樹林裡面全是樹,為了避開這些樹,飛墨進來時一轉一轉的,出去還是同樣的姿勢,幾乎飛墨才動,隨著馬身的顛簸,魏娆、陸濯便同時滑回了馬鞍中間的窪地,身體密不可分地撞到了一起。
陸濯看見她耳根紅了。
再怎麼野,都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他單手解下自己的包袱,塞在了兩人中間。
魏娆松了口氣。
走出樹林,重回官道,路途是平坦了,可惜陸濯帶了傷,飛墨隻能保持正常的走路速度。
正值晌午,明晃晃的陽光直射下來,樹蔭都不夠遮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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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濯看到一滴汗珠沿著魏娆白皙的肌膚滾了下去,沒入面紗之下。
“路上無人,面紗先摘下來吧。”陸濯溫聲提醒道。
他以為魏娆戴著面紗是怕被路人窺視,現在取下來,會涼快很多。
魏娆淡淡道:“我怕曬。”
陸濯就沒有辦法了。
長路漫漫,飛墨又走得實在太慢,兩人的腿挨在一起,魏娆渾身別扭,隻能找話轉移注意力:“你們陸家有什麼仇人嗎?現在你我是夫妻,我總該知道以後出門做客該防備哪些人。”
陸濯看向遠方,低聲道:“陸家穩佔聖心數代,很難不引人嫉恨,便是外敵也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如今線索有限,我無法確定是哪一方。”
他都沒線索,魏娆更沒有頭緒,幹脆也不去想,隻自嘲道:“世子可要保護好自己,否則你若有個三長兩短,那些恨我的人肯定又要扣我一頂克夫的帽子。”
陸濯笑了笑:“姑娘放心,我絕不會讓你背上克夫的罵名。”
馬蹄噠噠,兩刻鍾後,前方的村落裡拐出來一輛驢車,朝他們這邊來了。
魏娆眼睛一亮,叫陸濯坐好,她翻身下馬,等趕車的老伯靠近,魏娆便攔住老伯,拿出兩片金葉子要換老伯的驢車,而且隻要車,不要驢。
老伯高興得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生怕魏娆會反悔,手腳麻利地解下自己的小毛驢,再幫魏娆將飛墨套了上去。
這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農家木板車,車上除了灰土什麼都沒有,仔細聞可能還能聞到雞屎爛菜葉子的味道,別說給陸濯、魏娆用了,就這小破車,魏娆都替飛墨委屈。
然而這輛木板車能極大地提高他們趕路的速度。
老伯騎上毛驢喜洋洋地跑了,魏娆扶陸濯坐到車上,她坐到前面的車轅上。
陸濯笑她:“你還會趕車?”
魏娆沒趕過,可她相信飛墨,這可是一匹通人性的寶馬,都知道幫她拖運屍體,拖輛車算什麼?
魏娆甩了一下鞭子,飛墨立即放開蹄子沿著官道噠噠地小跑起來。
魏娆往後看,就見陸濯拿了他的包袱墊在腰後,姿勢憊懶地靠著車欄而坐,身體的顛簸幅度應該不會弄開傷口。
“我沒事。”似是知道她在看什麼,陸濯笑了笑。
魏娆便看向前方。
快要趕到應縣時,一輛骡拉的木板車迎面跑了過來,趕車的是個布衣漢子,後面的車板上坐了一個裹著紅頭巾的小媳婦。
兩輛車交錯而過,陸濯與那個小媳婦的目光也撞了一下。
小媳婦的眼睛瞪大了,一直歪著脖子回望陸濯。
陸濯早已收回視線,眼裡是前面趕車的魏娆。
多可笑,他堂堂神武軍副將,現在竟然像個小媳婦似的坐在魏娆的車上。
到了應縣,魏娆又拿一把金葉子換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車輪能夠減震,飛墨跑起來更快了,隻是因為樹林裡耽誤了太久,黃昏時分,魏娆還是不得不在前面的小鎮上停下,找到客棧投宿。
“兩位要幾間客房?”店掌櫃是位半老徐娘,看眼戴著面紗的魏娆,她就盯著陸濯不放了,搔首弄姿的。
魏娆都不禁懷疑,如果陸濯沒有功夫,今晚這位老板娘可能會摸進陸濯的房間把陸濯強了。
“你們這邊最好的客房什麼樣?”魏娆問。
老板娘笑道:“最好是天字號房,隻有兩間,分內外室。”
魏娆道:“我都要了。”
老板娘遺憾道:“不巧,有一間被葉公子訂了,隻剩一間。”
老板娘提到那個葉公子時,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陸濯,陸濯始終垂著睫毛,魏娆雖然注意到了,此時卻也懶得關心,交了房錢,讓老板娘送兩桶熱水、兩桶涼水上去,她先扶著陸濯蹬蹬蹬地上樓了。
客房布置地還不錯,內間有床,外間有榻。
魏娆今天做了一堆出汗的事,隻想快點洗個澡。
簡單地休息了一會兒,兩個伙計提了四桶水上來,兩桶放在裡面,兩桶放在外面。
“勞煩世子先替我在外面守著。”魏娆客氣地對陸濯道。
陸濯點頭。
魏娆搬把椅子放在門口,陸濯坐好後,魏娆關上門栓,去了內間。
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魏娆迫不及待地脫了衣裳,打湿巾子將自己仔仔細細擦拭了兩遍,洗了頭再把換下來的男裝洗一遍掛好。身上又冒了汗,魏娆重新擦拭一遍,終於覺得神清氣爽。
包袱裡隻剩兩套女裝,魏娆換上一身,出去開門。
門開了,陸濯仰頭,看到了白裳碧裙的魏娆,清麗嬌美,如池裡初初露水的鮮嫩荷苞。
她的臉白裡透粉,肌膚光華,再無路上的風塵。
魏娆先扶他進來,關上門問道:“世子要沐浴嗎?要的話我喚伙計上來。”
陸濯聽了前半句,心頭一跳,等魏娆說完,他冷靜下來,笑道:“我自己來就好,你去內室先做休息。”
魏娆垂眸道:“我去外面守著。”
陸濯伸手攔住她:“客棧裡魚龍混雜,方才我見一位公子去了隔壁,你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那公子一看就是好色之徒,陸濯絕不想讓對方看到魏娆。
魏娆明白了。
陸濯坐在椅子上,魏娆將兩桶水提到他腳邊,這就避去了內室。
陸濯的傷口沒那麼疼了,慢慢行動,勉強將自己擦了一遍,慢吞吞換上衣袍。
他剛換好,伙計上來倒水了。
陸濯讓魏娆躲在淨房,這才給伙計開門,兩個伙計進來,提走內外間的四桶水,奇怪的是,之前屋裡明明有兩人,這會兒卻隻看到一位。
他們出去的時候,陸濯吩咐他們馬上送飯菜上來。
等飯菜好了,伙計退下,陸濯再叫魏娆出來用飯。
兩人面對面坐在外間的小桌旁,各吃各的,相對無言。
走廊裡傳來腳步聲,去了隔壁。
沒多久,那邊就傳來了男女調笑,以及一些汙言穢語。
魏娆立即放下碗筷,回了內室。
陸濯也沒了胃口,這世上,竟有人投宿客棧也肆無忌憚、不知廉恥。
伙計來收碗筷,陸濯問:“可否換房?”
伙計明白他的意思,悄聲道:“換也沒用,那是我們鎮上的葉公子,他有怪癖,就喜歡讓人聽他的牆角,咱們這裡是小客棧,換到哪裡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這些小伙計反倒歡迎葉公子,碰不到美人,能聽聽聲音也好。
陸濯眉頭緊鎖,趁隔壁還沒有正式開始,陸濯走到內室門前,與魏娆商量:“不如咱們繼續出發?”
魏娆求之不得,隻擔心他:“你的身體行嗎?”
陸濯:“無礙,早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