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畢娑倒抽一口涼氣。


  刺客雙眼瞪大,笑得猙獰:“蘇丹古,你殺了太多人,也該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你的親人,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你在乎的人,都會死在我們刀下!你武功再高強,有什麼用?我們總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今天我們失手了,明天還有其他人……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你,有多少人等著報仇,你早晚會遭報應的!”


  曇摩羅伽立在廊前,紋絲不動,身影孤絕。


  畢娑忍無可忍,身影彈起,抓住刺客的頭發,輕巧地一扭。


  刺客瞬時氣絕。


  長廊安靜了下來,可刺客的詛咒仿佛還在庭院上空久久盤旋。


  畢娑臉色發白,回頭看著曇摩羅伽。


  “攝政王……”


  曇摩羅伽閉目了片刻,“我明白。”


  不論他的哪一個身份,都隻會給文昭公主帶來傷害。


  他是佛子,信眾會把她視作魔女。他是蘇丹古,她就會一次次遭受今天這樣的刺殺。


  畢娑心頭沉重,兩眼酸澀,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起了賽桑耳將軍。


  ……


  昨晚,石洞裡什麼都沒發生。不過醫者說,羅伽的臉色好些了。雖然羅伽不想留下文昭公主,但是很顯然,文昭公主陪著他,他真的心情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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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早上,羅伽坐在禪室抄寫經書,抄完了一卷,廊外幾隻鳥雀飛來,在花藤上啁啾嬉戲,他聽了片刻,放下筆,起身出去了。


  畢娑擔心他傷勢發作,不放心,悄悄跟著他,隨他來到長街,還以為他在體察民情。


  最後,曇摩羅伽停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目光久久看著一個方向。


  畢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怔了怔。


  緣覺從那個方向走了過來,他身邊的女子,一身鮮衣,辮發垂肩,面紗蒙面,雖然看不清面容,但從她顧盼間的姿態來看,必定是笑容滿面,玩得很開心,她身後的親兵也都是王庭人的衣著,有兩個親兵手裡抱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新巧玩意。


  她立在高臺下觀看歌舞,久久沒有挪步。


  曇摩羅伽站在角落裡,背對著臺上熱鬧的歌舞,隔著人群,靜靜地看著她。


  她在紅塵盡情玩耍,他在紅塵之外看她。


  畢娑暗嘆一聲。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刺客暴起,一個女子趁親兵不注意,撲到瑤英身前,舉起匕首,旁邊一個男人忽然閃身上前,替瑤英擋住了那一擊。


  畢娑心驚肉跳。


  那一瞬間,曇摩羅伽身上的氣勢變了。


  他猛地拔刀,衝出去,“攝政王,您不宜現身,我去……”


  曇摩羅伽掃他一眼,抽出他腰間的佩刀,身影一縱。


  畢娑愣住,回過神,跟了上去。


  ……


  想到當時的情景,畢娑現在還覺得後怕。


  這就是他最害怕會發生的事……文昭公主出了事,王無法壓制功法……就像當初的賽桑耳將軍,因為家人慘死而發瘋……


  現在,發現刺客居然是為了報復蘇丹古而刺殺瑤英,畢娑愈發覺得恐懼。


  “我會加派人手徹查此事,以防再有人接近公主……”


  他試探著說。


  曇摩羅伽轉身進屋。


  他們兩人都明白,這種抱著必死的決心復仇的死士至死方休,防不勝防。


  從前,他遇到過很多次刺殺,他孤身一人,不在意生死,無欲無求,也就無所畏懼。


  但是想到她會遭受同樣的危險,他心中思緒起伏,難以安定。


  他平生無所求,隻有這一點私欲。


  他會害了她。


  曇摩羅伽閉了閉眼睛,轉身進屋。


  侍女在為瑤英擦身換衣,她身上帶的飾物、小匕首、背的布包、承露囊、錦袋放下堆疊在榻邊。


  啪的一聲,一隻羊皮包裹從她換下衣裳的袖口滑落出來,掉在毡毯上。


  侍女忙俯身去撿,一道黑影籠下來,在她之前撿起了包裹。


  她抬起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嚇得臉色發白,躬身逃也似的退出屋子。


  曇摩羅伽拿著包裹,在榻邊坐下,解開面巾,兩指隔著帕子搭在瑤英腕上,再次為她看脈。


  她身上明明沒有傷口,不知道怎麼回事,到現在還沒醒轉。


  可能是真的嚇著了。


  曇摩羅伽收回手,摸了摸她額頭,眉頭輕皺。


  腳步聲傳來,緣覺走進屋,道:“攝政王,魏朝太子的血止住了,醫者說不會危及性命,不過他身上舊傷未愈,又加新傷,著實兇險。他昏昏沉沉,問起文昭公主,堅持要來看望公主。”


  曇摩羅伽淡淡地道:“攔著。”


  緣覺應是。


  “她今天……”曇摩羅伽忽地道,停了一會兒,接著問,“公主今天高興嗎?”


  緣覺悄悄看他的臉色,想了想,小聲說:“今天公主很高興……公主說各地風俗不同,各有各的熱鬧,她還給王買了東西……公主還說,她也想和那些舞伎一起跳舞……”


  曇摩羅伽靜靜聽完,臉上沒什麼表情,擺擺手。


  緣覺退了出去。


  曇摩羅伽掃一眼榻邊幾上堆著的東西,目光頓住,抬手,撥開錦袋。


  一疊經書露了出來。


  他抽出經書。


  經書像貝葉一樣成冊,但不是在中間打一個小孔再用繩子裝訂,而是一種折疊式樣,紙頁是經過一道道復雜工序鞣制後變得柔軟細薄的羊皮紙,上面繪有精美的圖案,線條以金、銀、寶石粉繪出,精致靈巧。


  他房中有許多經書,都是厚重的經卷。有一次般若要她找幾本經書,她搬了一大疊,小聲嘀咕,經書太重了,不如制成可以方便攜帶的書冊,取用方便,再配以精美的圖畫,還好看。


  自從那次他說隻需要送幾本經書就夠了,她後來經常送他經書,刊印了什麼新樣式就會送幾本給他,還把他的手稿借去印。


  這幾本經書,一定是新花樣。


  曇摩羅伽把經書塞回錦袋,拿起剛才撿起的包裹放回去,想到什麼,手上一頓,解開袋口。


  一股甜香滿溢而出,袋中刺蜜鮮潤,色如琥珀。


  她曾巴巴地望著他,問:“甜嗎?”


  他道:“甜。”


  她便笑了。


  曇摩羅伽低垂的眼睫抖動了幾下,捏緊包裹。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


  曇摩羅伽回神,放下包裹,看向瑤英。


  她並未蘇醒,雙眼緊緊閉著,身上輕輕戰慄。


  曇摩羅伽皺眉,抬手撥開她的長發,探了探頸側、前額,再診脈,沒什麼異樣,可她眉頭緊緊皺著,臉色雪白,神情痛苦,身子一直在發抖。


  “疼……”


  她輕聲囈語。


  曇摩羅伽霍然起身,讓緣覺去請醫者。


  醫者匆匆趕到,診了脈,疑惑地道:“從脈象來看,公主沒有受傷啊,內傷外傷都沒有……”


  正說著話,榻上的瑤英抖得更厲害了,額前一層層冷汗沁出,忽然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屋中其他幾人臉色大變。


  曇摩羅伽顧不上其他,坐到榻上,抱起瑤英,再細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不容易發現的傷口,手指探她周身穴道,還是沒有任何異常。


  畢娑皺眉道:“不會是中毒了吧?”


  醫者搖頭:“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緣覺急得眼睛都紅了,都怪他不當心,沒有照顧好公主!


  醫者翻了幾卷醫書,再為瑤英探脈,神色驟變。


  “怎麼會這樣?才一會兒的工夫……公主脈象虛弱,像是……像是……”


  他打了個激靈,接下來的話不敢說了。


  曇摩羅伽沒有吭聲,他也通醫術,知道醫者的未盡之語。


  她熬不住了。


  剎那間,他如墜深淵。


  瑤英仍在輕顫,曇摩羅伽緊緊抱著她,面色依舊冷靜鎮定,眸底卻波瀾暗湧,道:“把公主的親兵請過來,問他們公主以前有沒有這種症狀。”


  “審問刺客,問他們有沒有用毒。”


  語調比平時急促。


  緣覺和畢娑飛快衝出屋,不一會兒,緣覺帶著一個親兵過來,親兵在王府待過,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


  他看到人事不知的瑤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以前公主也大病過一場……阿郎請遍醫官,誰都治不了……”


  緣覺差點暈過去,急忙追問:“那後來公主是怎麼痊愈的?”


  親兵直哆嗦:“後來公主自己熬過來了……娘子說,可能是公主死去的舅父保佑她……荊南的大夫說,公主這病發作時,什麼藥都沒用……”


  緣覺面色慘白。


  門口腳步響,畢娑進屋,臉色凝重,搖搖頭,道:“刺客沒辦法接近公主,沒有用毒。”


  曇摩羅伽抱著瑤英的手猛地收緊。


  “衛國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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