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畢娑道:“已經派人去請了,衛國公不知道這頭出了事,還沒消息。”


  “召其他醫官。”


  畢娑應喏,吩咐屬下。


  很快,畢娑信得過的醫官陸續趕到,為瑤英診過脈後,個個搖頭嘆息:“這症狀看著太古怪了……”


  眾人實在無計可施,最後,有人提議用放血療法試試,還有人提議誦經念佛。


  畢娑頭焦額爛,把這群幫不上忙的人都趕了出去。


  瑤英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曇摩羅伽緊抱著她,運功調動內力,想讓她暖和起來,但她毫無反應,身上越來越冷,唇色漸漸發青。


  他眉心泛紅,眸底波瀾湧動,隱隱有幽光掠過。


  畢娑看得驚心動魄,心裡暗暗祈禱,文昭公主千萬別出事。


  緣覺雙手合十,滿屋子亂轉,大聲念誦經文,祈求佛祖保佑。


  瑤英還是越來越虛弱,連脈象都摸不著了。


  曇摩羅伽閉目半晌,手託著她後頸,雙臂微微收緊。


  他曾帶她去佛塔,為她祈福。


  在佛陀的注視下,他為她禱祝,希望她無病無災,喜樂一生。


  那時,他向佛陀承認自己的雜念私欲,動心動念的人是他,和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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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為自己求過什麼。


  隻希望她能平安自在。


  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一切皆空,生死輪回,他萬事看淡,還是希望她能盡享紅塵。


  她這麼好。


  曇摩羅伽抱著瑤英,感覺到她的生命在逝去。


  如此突然。


  就像她來到他身邊,悄無聲息,從天而降。


  他像是在不停地往下墜,深淵無底,周圍越來越暗,越來越冷。


  緣覺小聲抽噎起來,畢娑汗出如漿。


  曇摩羅伽取下瑤英腕上的持珠,念誦經文。


  天色漸暗,房中點起蠟燭,醫者在隔壁房間討論,煎藥的人大力煽動扇子,侍僕進進出出,氣氛沉重。


  曇摩羅伽雙目緊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懷中的人忽然動了動,發出幾聲輕輕的呢喃。


  溫熱的鼻息灑在他胸膛前。


  曇摩羅伽呆了一呆,捏著佛珠的手指驀地一緊。


  懷中的人接著扭動了幾下,睜開眼睛,眼睫輕顫,一雙眼睛湿漉漉的,臉色雪白。


  “李玄貞沒事吧?”


  她迷迷糊糊地問。


  李玄貞為她擋了一刀,她剛才心口劇痛,渾身都疼,這會兒才緩過來,假如他出事了,她這關熬不過去!


  曇摩羅伽眸色幽深,沉默不語,兩指探了探她的脈象。


  脈象仍然虛浮,不過至少平穩了點,比剛才要好多了。


  他再低頭細看她的臉色,她臉上爬滿細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唇色恢復了些,不像剛才那麼白了。


  掌中的身子慢慢暖和起來。


  曇摩羅伽閉上眼睛,握緊佛珠。


  瑤英意識還沒恢復清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黏的不大舒服,掙扎要坐起身,“李玄貞呢?”


  她又問了一遍。


  曇摩羅伽面無表情。


  房中其他人都打算去佛前跪著祈禱了,沒想到前一刻還奄奄一息的瑤英居然自己蘇醒,目瞪口呆了一會兒,目露狂喜之色,一起衝上前。


  “公主!你沒事了!”


  “好些了嗎?哪裡難受?”


  瑤英揉揉腦袋,“我沒事……”


  她想起昏迷之前的事,目光掠過身旁的曇摩羅伽,怔了怔。


  “攝政王怎麼在這?”


  曇摩羅伽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第160章 施針


  月光撒下一片霜雪似的清輝,廊前風聲琳琅。


  曇摩羅伽立在石階前,面似寒月,碧眸清冷,聽著身後屋中斷斷續續傳出的緣覺和瑤英說話的聲音,閉了閉眼睛。


  她沒事。


  寒意一點一點浸上來,他站在月色和燈火照不到的陰影中,把湧到喉頭的腥甜之意壓了下去,思緒漸平。


  心底皺起的波瀾慢慢恢復一片平靜。


  哐當一聲巨響,院門被大力撞開,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在親兵的簇擁中衝了進來,劍眉緊皺,神情焦灼,一陣風似的刮過前庭,踏上石階,兩道滿是焦慮的目光和曇摩羅伽的視線對上,腳步微微一頓。


  “阿郎!”親兵從屋裡奔出,“七娘沒事了!”


  李仲虔滿臉都是焦躁,收回視線,一邊快步往裡走,一邊問:“怎麼回事?明月奴怎麼突然就病了?是不是李玄貞那廝做了什麼?”


  親兵答道:“太子殿下倒是沒做什麼,還為七娘擋了一刀,受了傷。不知道怎麼回事,七娘忽然就發病了,病勢兇險,攝政王請了多少醫者來看,都說不中用……萬幸,七娘剛剛轉危為安了。”


  “攝政王?”


  李仲虔掃一眼立在門外的男人,大踏步進屋,直衝到長榻前。


  瑤英正在聽緣覺說她暈厥以後高臺下發生了什麼,忽然看到他陰沉如水的臉,愣了一下。


  “阿兄。”


  她輕聲道,有些心虛。


  李仲虔一張臉黑如鍋底,眼神嚴厲,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去。


  “我沒事了。”瑤英飛快地道,“今天隻是一場意外。”


  李玄貞為她擋了一刀,懲罰來得快,去得也快,她這會兒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仲虔沒說話,坐到榻邊,端詳她半晌,摸了摸她的額頭和手心。


  額頭還是冰涼的,手心微熱,脈象平穩,指腹可以感受到咚咚的跳動。


  “還難受嗎?”


  他懸著的心放了回去,沉聲問,聲音嘶啞,一路快馬加鞭趕過來,灌了冷風,嗓子裡像是有一把剪子在絞動。


  他不會忘記她發病的那一次,他請遍大夫,甚至去求了李德,所有大夫都搖頭嘆息,告訴他藥石罔效,勸他早點為她準備後事。他一直守著她,叫她的名字,要她回來,直到她蘇醒。


  舅舅死了,阿娘瘋了,他隻剩下明月奴了,假如她也離他而去,他還有什麼可眷戀的?


  瑤英搖搖頭,道:“阿兄,我好多了,攝政王今天一直在照顧我。”


  她記得昏迷前在臺下看歌舞,曇摩羅伽在王寺修養,沒想到醒來的時候居然會看到他,而且他又換上了蘇丹古的裝束,心裡納悶。


  剛問了他一句,他一聲不吭,起身就走了。


  瑤英一頭霧水,和旁邊的緣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問他怎麼回事。


  緣覺悄悄抹了眼淚,和她說了她昏迷後發生的事情,還告訴她,她受傷後一直昏睡到天黑,期間脈象越來越微弱,畢娑把醫者都請了過來,嘗試了很多方法,差點要給她放血了,曇摩羅伽一直在照顧她。


  瑤英愣了半晌。


  殺手刺殺她的時候,曇摩羅伽怎麼會出現得那麼及時?


  他也在長街附近?


  他很少出王寺,而且現在還病著,又有歌舞戒律,為什麼會去市坊?


  一個猜測如電光一般掠過瑤英的腦海,不過她不敢確定。


  不管怎麼說,今天曇摩羅伽一直守著她。


  李仲虔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聽親兵說了大概的經過,瑤英昏厥的時候,蘇丹古在她身邊。


  聽說刺客是王庭人,事關王庭朝堂爭鬥。


  李仲虔眼前浮現出蘇丹古的那張疤臉,眉頭緊鎖,道:“你身子虛弱,好好休息。”


  說著站起身。


  瑤英拉住他的袖子:“阿兄,你是不是要去找李玄貞?”


  李仲虔神情冰冷,鳳目裡寒光閃爍。


  瑤英扯著他不放:“阿兄,李玄貞現在重傷,你去找他,問不出什麼,他的事情由我來解決,我們說好的。”


  李仲虔臉色沉了下來。


  在高昌的時候,他答應過瑤英,不會衝動行事。


  “李玄貞陰沉古怪,不可捉摸,必須要提防他……”


  李仲虔坐回榻邊,欲言又止。


  李玄貞陰鬱深沉,他懷疑李玄貞想對明月奴做什麼。早在長安的時候,他就發現李玄貞看著明月奴的眼神格外陰狠。北戎大敗,朱綠芸和義慶長公主不知所蹤,李玄貞竟然沒有親自帶兵去尋找朱綠芸,隻讓親衛去打聽消息。他越想越覺得古怪,借著出使的機會把明月奴帶到王庭來,就是擔心他不在的時候李玄貞動手。


  不料李玄貞竟然悄悄跟到了王庭,還潛伏在明月奴身邊。


  雖然他救了明月奴,李仲虔依然無法放下戒心,而且他心裡的不安感更強烈了。


  李玄貞和他一起在北戎的那段日子,可謂九死一生,他為明月奴赴湯蹈火,真的隻是為了彌補他的過錯?


  李仲虔不信。


  “我會提防李玄貞的……”瑤英想起昏倒前李玄貞那雙布滿紅血絲的鳳目,眉頭輕蹙,道,“阿兄,我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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