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靠,停機維護這麼長時間,就為了這麼個垃圾功能?”


“學長求不取消一周超市,打車去超市好虐……”


“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這麼改。”


“教超也來攙和一腳,我有點想銷號了。”


校園網上都是同門,相比外面的匿名論壇,簡直就是一團和氣,徐西臨知道,這要是外人的網站,底下人才不會這麼文明,估計早就破口大罵了。


連那位當年給他寫過五千字策劃的神人也留了言。


“我大概是最早一批維生素用戶了吧,怎麼說呢,經過了這麼多事,有點失望是真的,每個人都有很多想法,你動手做了,確實能算很了不起了。以前你家水果質量很好,看得出採購是下了功夫的,可是現在把校內超市也包攬進來,呵呵,我已經預見到未來了,所謂‘維生素’,就是替各位把教育超市的垃圾水果拎回寢室吧?沒什麼意思。立足學校,始終不肯走出學校大門一步,老板視野有點小了。”


徐西臨被這一段話壓得喘不上氣來。


而他還不肯放過自己,自虐似的把所有罵他的留言都看了。


據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視覺記憶”,因此有時候被人當面罵了,當時雖然情緒起伏劇烈,但是時過境遷,過去也就過去了,可是鑽進眼裡的文字不一樣,人看完不會有什麼大起大伏的感覺,它卻總能盤踞在記憶裡很久,如鲠在喉。


徐西臨自己對自己都很失望。


而就在他揣著一身沉甸甸的罵名走出學校的時候,門口有輛車衝他鳴了聲喇叭,徐西臨抬頭一看,戴著墨鏡的竇俊梁從車上下來,正衝他招手。


徐西臨並不怎麼意外,很有禮貌地過去打招呼:“叔叔。”


“哎,”竇俊梁頗有風度地一指自己的車,“上回跟你好好說話還是徐總那什麼的時候,一轉眼也這麼多年了,有時間嗎,聊兩句?”


徐西臨是不會像竇尋那樣對他冷笑的,順從地上了車。


竇俊梁開車帶他去了一家很適合聊天的私房菜館,坐下就把菜單推給他:“看看愛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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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俊梁跟內人混蛋,但對外人從來都是可圈可點、幾乎稱得上“尊老愛幼”,按著過去的說法,大約是個標準的“人面獸心”。


他雖然客氣,徐西臨卻不能在長輩面前點菜,又把菜單推了回去:“您來,我沒忌口。”


竇俊梁就笑了一下,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玫瑰金的大名表,意味深長地說:“你啊,是比我兒子懂事。”


徐西臨預感這頓飯可能比昨天那頓還胃疼。


竇俊梁沒在他面前擺“老子”的譜,言談交流更像對平輩,跟徐西臨東拉西扯地說了幾句近些年來開始有熱度的房市和股市,末了一擦嘴,竇俊梁端起茶杯漱了個口,進入了正題:“男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是什麼,知道嗎?”


徐西臨笑了一下,沒搭腔。


“體面,”竇俊梁嘆了口氣,“小兄弟,你知道什麼是體面嗎?就是你得看著像那麼回事,別人才會把你當回事。‘人’字兩條腿,一撇一捺,人的體面也是兩條腿,你肯定知道。”


錢和勢,美化的說法也叫“財富”和“資源”。


“你們老師小時候肯定老教你們,什麼‘金錢和權力不是萬能的’,扯雞吧淡——唉,叔叔沒上過大學,說兩句粗話,你聽著一樂就行了,別往心裡去。”竇俊梁擺擺手,“我知道你們小年輕都相信‘真愛’,可什麼叫真愛?”


“真愛就是快樂加上良心,年輕人。”竇俊梁看著徐西臨的眼睛說,“你兜裡有錢,一個電話打出去,有人能幫你辦事,這是讓你和你傍家生活快樂的唯一途徑,沒有這個,你們倆就隻能互相消磨各自的良心了。”


徐西臨轉著手裡的白瓷杯子,不吭聲。


“我直說了吧,這事對你們倆都沒好處,對你哪不好,我就不多說了,你比竇尋那傻逼崽子心裡有數,我說說竇尋。”竇俊梁疲憊地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我今天沒闲著,一早就去了竇尋他們學校。”


想當年,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拿購物卡和項鏈打發七裡香的事仿佛還是昨天。


誰能想到有今天爽一個重要客戶的約去兒子學校?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也不知道找誰,輾轉找了一個上次見過面的老師,他跟我說,國外有個挺有名的什麼教授,看了竇尋畢業論文的初稿,很想讓竇尋申請當他的學生,可以保證竇尋去了就有全獎。”竇俊梁雙手一攤,“這事他跟你說過嗎?”


徐西臨的手指頓住了——沒有。


“還有一個事我估計你也不知道,竇尋今天給他們系裡打電話,確認放棄保研。”竇俊梁說,“他打算跟我徹底掰了,不想再用我供他上學,所以急急忙忙地出來找營生。”


徐西臨脫口說:“我跟他說過有我……”


“竇尋那狗脾氣,當不了小白臉。”竇俊梁一擺手,“小徐,你帶著腦子,走心地跟叔說一句,你覺得他這樣值嗎?”


第49章 絕境


徐西臨僵持半晌沒吭聲,竇俊梁也不催他,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等。


徐西臨沉默了一會,對竇俊梁說:“叔叔,人隻能對自己的事說了算,不能連著別人的份一起越俎代庖,前途都是個人的選擇,親生父母管得多了,將來都未免會受埋怨,何況是我呢?他值不值,我說了都不算,您應該去跟竇尋聊。”


竇俊梁有點意外,沒料到徐西臨比他想象中的還不好對付,他眯著眼打量了徐西臨一番,感覺這孩子以後說不準是個人物……如果不是他自己執意要走歪路。


竇俊梁也沒逼他,點點頭:“有道理,不過我之所以找你不找他,不是因為我惹不起竇尋,是因為跟他說不明白,那孩子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心裡沒成算,我跟他說也是白說。眼下你們倆打敗了我這個大反派,捍衛感情,聽著是感天動地,但是往後不用長,十年,等你們三十來歲的時候,竇尋就是反應再慢,他也能琢磨過味來了,到時候他就明白自己放棄了什麼,得到了什麼,你覺得你們倆十年以後還能這麼好麼?”


徐西臨啞口無言。


竇俊梁贏了他半招,不顯得意,站起來親切地拍了拍徐西臨的肩膀:“叔是個生意人,給你一點生意人的建議,這個世界上,什麼都變得很快,你以前不敢想的,可能一夜就發生了,將來或許指不定哪天,連銀行和國家都能破產,你能一夜赤貧,也能一步登天——財產都這樣瞬息萬變,何況人和人之間沒有合約、沒有章程的感情呢?”


說完,竇俊梁大大方方地結了賬,另外點了一盒軟和好消化的點心打包交給徐西臨:“老太太牙口不好,這個好咬,你拿回去給她解個悶。”


如果說竇俊梁一開始的語言陷阱徐西臨還能招架,那他最後一番話就完全戳中了徐西臨的心事。


“長久”是他敢想不敢宣之於口的,人能離群索居、偷偷摸摸一輩子嗎?


徐西臨不知道竇尋這麼不假思索地做出決策,將來會不會後悔——竇尋不是那種能默默受委屈的性格,他能忍耐多久?能接受自己泯然眾人的角色嗎?


他確實聰明,有本錢從頭再來,可他順風順水慣了,有那個韌勁嗎?


就算他有,等將來少年容色不再,年輕的激情也一去不返,等他們都慢慢變成“在外舌燦生花,在家一言不發”的乏味中年男人,竇尋會不會覺得自己為了這麼一段感情放棄他本來應該有的一切很不值?


一段感情是不能有太多磨難的,否則即便勉強成就,將來也未免生出怨憤。


徐西臨嘴上說一句“我不能越俎代庖”,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可他心裡不可能這麼瀟灑幹脆,情到濃時,一切皆是身外之物,徐西臨願意起早貪黑,願意妥協退讓,隻要能給竇尋更好的,唯獨擔不起“耽誤了他”這四個字。


兩難,真是進退維谷。


徐西臨回家的時候,竇尋正在打電話,他聽見竇尋說:“嗯,謝謝……隨時可以……唔,今年內一個禮拜四天沒問題。”


徐西臨隻聽了個尾音,心就緩緩沉了下去。


竇尋放下電話,仿佛了了一段心事似的,心情不錯地湊過來:“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徐西臨沒吭聲,遞給他一個眼神上了樓,竇尋見他臉色不對,不明所以地跟上去:“怎麼了?”


徐西臨上了樓,把屋門一關,手按在門板上,低頭深吸了口氣,用自己最平靜的語氣說:“你是不是拒了學校保研?”


竇尋短暫地一愣之後,立刻反應過來:“竇俊梁找你了?”


徐西臨十分無奈,竇尋該敏銳的時候總是反應遲鈍,不該敏銳的時候倒是明察秋毫。


竇尋像被撸了逆鱗的龍,一下火了,轉身就走,徐西臨一把堵住門:“你幹什麼去?”


竇尋:“你別管,我去找竇俊梁。”


徐西臨:“然後呢,砸他家玻璃?”


竇尋暴跳如雷:“他憑什麼找你,找得上你嗎?輪得著他在我面前裝老子嗎?”


徐西臨:“行了!”


竇尋胸口不住地起伏,去掰徐西臨的手:“你讓開!”


徐西臨一把按住他的胸口,把他往後推了幾步:“你什麼時候能不跟個火藥桶似的一點就著!”


竇尋臉色難看極了。


徐西臨一手背在身後,拇指狠狠地把其他手指的關節挨個掐了一遍。他壓力太大了,像一個行將滿溢的桶,一片樹葉飄上去,都能讓裡面的情緒源源不斷地灑出來。


指關節“嘎啦”響了一聲,徐西臨強行咽下了那口能把他噎死的氣,靠在門上衝竇尋張開手,低聲說:“咱們好好說事行嗎?我愛你。”


竇尋一下從狂躁狀態裡鎮定下來了,僵硬地站了一會,不情不願地上前拍了一下徐西臨的掌心:“竇俊梁還跟你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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