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俞堂笑了笑:“……挺好的。”


  系統被結結實實按著,飛不起來,努力在俞堂的掌心蹭了蹭。


  俞堂摸了摸它,把熱牛奶分出來一小杯,拿過幾塊小餅幹泡在裡面,遞給系統。


  直播結束了,光屏又切換回了拘留所的畫面。


  隋駟被帶走後,柯銘就一動不動站著,直到結束放風才被帶回了自己的拘留室。


  柯銘當然聽得懂隋駟的意思。


  連隋駟都能想得到,他又怎麼會不能理解,一旦經紀公司被糾纏在勞動糾紛的官司裡,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沒有了公司的庇護……盯著他的人,和隋駟那些隻是為了爭奪好劇本和優質代言的對家,論起徹底毀掉一個人的本事,絕不在一個水準上。


  隋家寧肯隋駟找個普通人結婚,也不願意繼承人惹上流量明星,其實一點都沒有錯。


  如果他早知道推行了什麼新勞動法,就算自己認下電擊器的事,也絕不會把所有事都推到錢賓身上,讓事態惡化到這個地步……


  ……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柯銘站在盥洗室,他不習慣手動的剃須刀,加上心緒不寧,已經弄出了好幾道血痕。


  柯銘抬起頭,看向鏡子裡狼狽的自己。


  明明一切都計劃得全然穩妥,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失控的?為什麼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就稀裡糊塗輸出去了手上所有的籌碼?


  他一向都能賭贏的,明明每次都能賭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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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銘胸口起伏,他的眼底隱隱有些血絲,掌心被硌出分明紅痕。


  他的經紀人辭職了,公司現在還沒有討論出處理結果。如果他自己在外面,還能設法控制局面,可現在他的行動和對外聯絡都受到限制,什麼也做不了。


  他們這個圈子裡,輿論醞釀和發酵的速度,七天的時間已經夠徹底變一次天。


  七天的時間,他被困死在了這個地方。


  如果經紀公司再出問題,這一次代言解約的天價賠償款,就能讓他這輩子再也翻不了身。


  柯銘把剃須刀收好,拿著洗漱的東西,慢慢按照引導走回去。


  ……他必須扯住隋駟。


  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讓隋駟開始對他漸漸失望,柯銘心裡其實有數。隻是那時候他沒想過自己也會栽進來,所以也沒有多在意。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已經把手頭所有的籌碼都輸出去了,他是為了隋駟才會淪落到這一步,如果不是隋駟,他根本不必來見喻堂,也不會把自己莫名其妙折進來。


  隋駟必須對他負責。


  柯銘垂著頭眼尾輕顫,眼底透出狠色。


  警方手裡還有喻堂提供的那份錄音證據,按照規定,作為證據的錄音不會被公開,可他不信隋家拿不到。


  在這之前,他必須搶先下手,讓隋駟不得不同意和他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俞堂工作筆記】


  很怪,有本書追著我送經驗點。


第三十一章


  “系統。”俞堂說,“閉眼睛。”


  系統:“?”


  俞堂及時抬手,遮住了系統的攝像頭。


  下一秒,刺耳的警報聲尖銳震響起來。


  系統嚇了滿屏幕的雪花點,它又緊張又想看,在俞堂的掌心團團轉了兩圈,扒著指縫把攝像頭小心湊上去。


  光屏上的畫面一片混亂。


  有人高聲喊,有人忙著打電話,救護車拉了笛開進來,亮著刺眼的燈。


  柯銘垂著頭,被人軟塌塌攙起來,右手就跟著松開,掉下來了片染著血的鋒利碎玻璃。


  他臉色蒼白,半條胳膊都是血,左手以怪異的角度垂折下來。


  “宿主……”系統猶豫著問,“柯銘是想用這個辦法留下隋駟嗎?”


  系統最近也學了不少,翻開《黑蓮花指南》:“用這種辦法,可以有效增加另一方的愧疚感,從而提升好感度,比如我們之前陰差陽錯……”


  俞堂搖了搖頭。


  如果隻是想用尋短見的方式逼隋駟覺得愧疚,讓隋駟同意結婚,用剃須刀的刀片其實就可以。


  但柯銘在嘗試比對過之後,沒有用刀片,而是直接砸碎了一扇玻璃。


  柯銘想要的,不隻是隋駟的愧疚。


  系統愣住:“不是嗎?”


  “柯銘足夠聰明。”俞堂說,“他很了解隋駟。”


  隋駟當然不是不會產生愧疚。


  他會愧疚,會自責,會因為自己給別人帶來的痛苦而感到抱歉,甚至比起一般人,在遇到這種事時會更後悔和無地自容。


  ——但這些愧疚、抱歉和無地自容,不會轉化為任何實際行動。


  他隻是沉浸在這樣的負罪感裡,然後“已經因為這件事無比痛苦了”這件事本身,就會成為他原諒自己的理由。


  柯銘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些,他要的也不是隋駟的痛苦和負罪感,這些東西不能當錢花,不足以留住隋駟,也不能解決他們面臨的任何困境。


  至於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夠穩定,不夠可靠,不能產生利益,更沒有任何一點是柯銘需要的……


  系統不解:“那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還有什麼事值得他下這樣大的血本,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


  系統翻了翻柯銘的設定:“他的舞臺類型是FunkDance裡的Locking,對手部動作要求很多,一旦割斷了韌帶——”


  “一定割斷了韌帶。”


  俞堂截了張圖,點開看了看:“如果不是割腳腕尋短見太奇怪了,他應該更想選跟腱。”


  系統:“……?”


  俞堂拍了兩下系統,又切出另一塊光屏,預先準備在旁邊。


  柯銘想得很清楚。


  不能跳舞不可惜,他馬上二十七歲了,即使沒有這次足以毀滅他事業和前程的衝擊,能留給他的舞臺時間也已經不算太多。


  與其等著體力和身體狀態一點點衰落,在無數群嘲裡撐到撐不住了再改行,還不如停在最巔峰的狀態。


  他們拿到的劇本隻到兩個人結婚為止,沒有更後面的劇情。但俞堂大略猜得到,就算沒有這次的意外,再過個一年半載,柯銘也會找機會讓自己不大不小受個傷,不得不“遺憾”告別舞臺,向新的方向轉型。


  ……更何況在眼下的局面裡,這種時機稍縱即逝。


  再早一些,網上的輿論風波還沒徹底掀起來,再晚一些,公眾的強烈憤怒就會被時間淡化。


  柯銘無疑也想過救場,但現在的狀況,已經沒有任何再挽救的餘地了。


  “救不回來,隻能越拖越糟。”


  俞堂說:“柯銘的經紀人辭職了,經紀公司卷進新勞動法案,要進駐檢查組進行全面調查,也已經沒有多少餘力替他周旋。”


  如果柯銘再什麼都不做,等七天過去,一切塵埃落定,什麼都再來不及。


  但冒險搏一把……說不定就還有最後一點機會。


  系統努力想了想:“所以他必須出去……他是為了保外就醫,好提前出去?”


  俞堂:“還不止。”


  “還有什麼?”系統想不出,“到了這個時候,他說出的什麼還有人信——”


  俞堂摸過遙控器,打開了備用光屏。


  畫面裡,柯銘才被緊急送醫沒多久,就不慎被八卦記者和狗仔水泄不通攔住。


  拘留所的陪護人手不夠,一時還不能徹底驅散開聚集的人群,被圍了個結結實實。


  無數長槍短炮的鏡頭下,柯銘深埋著頭,他的手腕上還纏著繃帶,聲音格外低:“我替隋老師……向所有人道歉。”


  ……


  拘留室裡,隋駟霍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屏幕裡的畫面。


  柯銘說出了所有的事。


  柯銘承認了他們這些年的地下戀情,承認了隋駟是為保護他,為了分散公眾對他的敵意,才會和喻堂假結婚。


  而喻堂這些年受到來自隋駟的冷暴力,也全是因為柯銘一直以來都嫉妒喻堂,是因為他,隋駟才會冷待喻堂。


  柯銘承認了喻堂這些年的確隻拿著最低的助理工資,承認了喻堂一直都住在工作室,他一直都知道,可從來也沒有提醒過隋駟。


  柯銘說,他早就發現喻堂的狀態異常,早知道喻堂需要偷偷吃藥才能維持工作狀態,但因為私心,沒有出手幫忙。


  柯銘深埋著頭,他險些死過一次,像是被負罪感徹底擊垮了,斷斷續續、聲音低微地承認,他是替隋駟去見喻堂,因為他知道喻堂看見自己會痛苦,他想要用這份痛苦逼喻堂想起來。


  喻堂想起來了,就能再回來幫隋駟。


  柯銘說,電擊器是他特意帶去的。


  喻堂受到的電擊,一直都是他授意別人在做。


  是柯銘讓錢賓在暗地裡難為喻堂,也是柯銘在幾個月前,讓人買了喻堂泡酒吧私生活混亂的緋聞,才讓喻堂受了刺激,在深夜買醉時不慎落水……


  “深夜落水是什麼時候的事?”八卦記者的神經果然被敏銳地扯動了,“是去年十二月,喻堂忽然緊急入院那一次嗎?那一次不是隋駟送他入院的嗎?”


  那次的事件不是沒有新聞,隻是喻堂那時候還沒有徹底病得不能工作。


  喻堂還沒離開,隋駟工作室就依然是圈內的頂尖工作室。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有敢頂風作案的媒體小報,一冒頭就被毫不留情掐幹淨了。


  “你們不知道?”柯銘顯而易見的有些慌亂,“不是,我,對不起——”


  他像是慌了,回頭向後看了看,忽然語無倫次起來。


  維持秩序的人手終於足夠,拘留所的工作人員在空檔裡上前,強行分開了柯銘和那些意猶未盡的記者狗仔。


  這些採訪視頻被傳得到處都是,下面的評論轉眼翻了幾大頁。


  起初還是對柯銘所說真相的震驚,也有不少人譴責柯銘毫無人性,但討論了沒多久,風向就開始變了。


  “奇怪,聽他說的也有道理,怎麼聽著這麼別扭……”


  “當然別扭,柯銘沒人性,隋駟就有嗎?因為柯銘嫉妒,就婚內加工作雙面冷暴力喻堂,人家喻堂做錯什麼了?”


  “說出來誰信啊,柯銘都知道喻堂工資和住處的事,都注意到了喻堂生病吃藥。隋大影帝天天見自己的助理,居然能一點都不知道。”


  “說不定早就知道,就是不說。”


  “說不定也是隋駟讓他去見喻堂的,柯銘好歹也是個當紅流量,特意冒著暴露的風險親自跑去威脅人,腦子出問題了?”


  “電擊也是,這是什麼新型背鍋姿勢?柯銘能指使經紀公司配給隋駟的經紀人?替人頂罪也頂得太生硬了。”


  “捋一捋時間線,柯銘被抓了沒反應,被詢問沒反應,全網黑也沒反應。偏偏隋駟被警方暫時拘留的消息才出來沒多久,柯銘就在拘留所裡自殺。為什麼要自殺?因為要趕著出來背鍋,把所有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樣就能替隋駟開脫新勞動法的案子。”


  “甚至有點同情柯銘……”


  “同情什麼?他也是從犯,隻不過勉強算是被人洗腦了,為虎作伥而已。”


  “別忘了,要不是心理咨詢師趕來的及時,喻堂現在說不定已經被這兩個人折騰沒命了。這不是嫉妒,這是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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