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似乎隻有望著這星星點點的光,她才覺得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薄妄靠在門邊看著她,第一次什麼都沒說,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用盡力氣去感受她的心情。


  可他,還是無法完全感同身受。


  她知道他來了,也沒看他,隻是望著玻璃外的世界。


  “你總在這裡看什麼?”


  他想起來,她自從住進這裡,就總喜歡呆在這個露臺上,彈古箏也好,喝東西也好,哪怕什麼都不做,她都喜歡呆在這裡。


  “江南。”


  她輕聲地道。


  薄妄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江南就那麼好?”


  “……”


  “或者說,親情,真是那麼讓人難以忘掉的東西?”


  寂靜的夜晚,他暗啞的聲線帶了一絲不解,像個孩子般蒙昧。


  聞言,鹿之綾終於轉眸看向他,卻不再是一味的開導、安慰、擁抱,而是淡漠地道,“做人最基本的禮貌,是不要輕易去質疑你不曾擁有過的。”


  薄妄看著她,長睫微動,目光深得讓人看不到任何傷痕。


  她現在正用一言一行扎著他,告訴他,她真的恨上他了。


  而他,像個無能的弱者,一句反駁都反駁不出來,隻能看著她的刀子落下來,一遍遍捅進他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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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臾。


  鹿之綾被他帶回房間。


  靠牆的小桌上擺著一瓶紅酒,旁邊的醒酒器裡已經倒上了紅酒,放著兩個空杯子。


  薄妄走過去,拿起醒酒器在高腳杯中倒上兩杯,拿起一杯轉身看向她,“斐爾總統夫婦釀的酒,想不想嘗一嘗?”


  “……”


  一醉方休麼?


  也不錯。


  鹿之綾看了幾秒,朝他走過去,接過杯子就仰頭喝下。


  初入口的甜津,不到幾秒開始辛辣入喉,灼燒一般的口感直灌進胃,燒得她難受。


  “咳咳——”


  鹿之綾被嗆得咳起來,薄妄走過來,將杯子從她手中奪下來,“這不是普通的葡萄酒,它比你以為的要烈。”


  否則不會叫深愛。


  不烈,怎麼算深。


  “我想喝。”


  鹿之綾看著他道。


  薄妄的動作一頓,還是將杯子遞給她。


  鹿之綾接過來不管不顧地一飲而盡,像是一團火蹿進她的身體裡,特別不好受。


  喝完,她又倒上滿滿一杯,倒得紅如血的酒液都溢出來。


  見狀,薄妄再一次把杯子奪下來,薄唇抿上她喝過的杯沿,將剩餘的酒喝了下去。


  喝得面無表情。


  喝完,他低眸看她,眸色深得能溺人,“這酒,叫深愛。”


  “……”


  鹿之綾聽得一怔,也沒說什麼,轉身走到床邊坐下來,僅僅是一小杯的力道都讓她很快覺得腦袋暈乎起來,沒那麼多的清醒存在。


  不清醒,確實挺讓人開心的。


  她雙手按在床沿兩側,低著頭,靜靜地感受酒精慢慢上頭……


  一道颀大的身影從她面前走過。


  鹿之綾抬起眼。


  喝下一整瓶烈度紅酒的薄妄終於開始下一步,他手裡拿著遙控器走到門口,把重重的鎖鏈踢出去,把門關上。


  下一秒,他關掉燈,摁下手中的遙控器。


  黑暗中,側面的牆上,一整排的落地窗簾往兩邊緩緩打開,露出大片的落地玻璃。


  極透的玻璃映著幽靜的清江,映著遠處的燈火。


  幽幽的光亮落進臥室,落在鹿之綾的身上,她的五官變得柔和又朦朧,像是被鍍了一層薄薄的光。


  她怔怔地望出去,碎發落在白皙的頰邊。


  薄妄呆在房間裡的時候從來不打開落地窗窗簾,她這才知道,原來看江南最好風光的地方在他的臥室。


  薄妄站在那裡深深地看著她,又按了一下遙控器。


  將玻璃調成外面窺探不到裡邊的模式。


  放下遙控器,薄妄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傷藥,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握過她的手。


  鹿之綾沒注意,思緒頓了兩秒,手已經被薄妄拿過去。


  她的手落在他的掌心上。


  戴一整天的鎖銬,她的手腕被磨得很紅,有的地方皮都有些磨破了。


  薄妄看著目光一緊,突出的喉結滾了滾。


  他拿起藥膏,一點一點抹在她的傷口上,慢慢推平。


  鹿之綾疼得微微縮手,薄妄捉緊她的手,嗓音沾了酒般格外磁性低沉,“別動,擦了藥就會好。”


  “……”


  鹿之綾看他這樣子沒有說話。


  他這兩天像是人格分裂一樣,把她困起來又給她做飯,鎖住她又給她擦藥,一會眼神恨她入骨,一會又溫柔寵溺。


  薄妄蹲在她面前,將藥抹勻以後,拿出紗布在她手腕纏上幾圈,用醫用膠布封住。


  做完這一切,他還是沒有放手,就這麼託著她柔軟的手。


  時松時緊。


  像在躊躇著什麼,又像是掙扎著什麼。


  “鹿之綾。”


  良久,他低聲喚她的名字,似是終於做了決定。


第257章 薄妄,你就是個又驕傲又自卑的男人


  薄妄託著她的手,視線落在她的手指上,沒有抬眸看她,“我從來沒有原諒過任何欺騙我的人,你是第一個。”


  低啞的。


  沒有任何喜怒的,隻在陳述一個事實。


  “……”


  鹿之綾被震到,低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他這麼快就願意放下了?


  聽到她的話裡沒有刀子,薄妄才慢慢抬起頭看她,雙眼猩紅,“我說,我原諒你了。”


  “……”


  “我們當這兩天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們回到兩天之前。”


  清江邊上有焰火晚會,夜空炸亮了大片大片絢麗奪目的煙花,明亮這個臥室。


  鹿之綾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英俊的面龐被落地窗外的煙花照得明明暗暗,照得有些不真切。


  有那麼一瞬,她覺得自己聽到的、看到的是幻覺。


  是喝多了嗎?


  他怎麼可能……


  他注視著她,布著血絲的眼睛隨著她的沉默而透出幾分急,“我把露臺的玻璃拆了,把你的指紋輸入回去,我不怪姜浮生、李明淮,我誰都不怪。”


  “……”


  “你以後想怎麼進出就怎麼進出,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陪你去江南,我陪你去祭祀,就算你要一輩子住在江南,我也可……”


  “你愛我嗎?”


  鹿之綾打斷他的話,聲音也啞。


  她不是第一次問他這個話。


  薄妄蹲在那裡,聞言,他通紅的眼震了震,呼吸沉重,他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仿佛這樣才給他添上一點底氣,他薄唇微張,“之之,我……”


  “也許我該這麼問。”


  鹿之綾沒有收回手,隻是平靜地注視著他,“你確定你愛的人就是我嗎?”


  薄妄的目光再次震動,抬眸瞪向她,眼底的惱意昭然,為她的質疑,為她的平靜。


  “你從來不敢明目張膽地說愛,是因為你隻想索求,隻有我夠愛你,才能讓你覺得自己還不錯,隻有我對你好,才能讓你肯定自我價值。”


  鹿之綾再清晰不過地剖析他這個人,“薄妄,你就是個又驕傲又自卑的男人。”


  薄妄一下子握緊她的手,自嘲低笑,“很爛是不是?”


  爛嗎?


  “我不知道。”鹿之綾淡淡地道,“我隻知道你這種想法不對,你看待自己的價值不應該建立在別人的肯定上。”


  “可我自己也是這麼看我自己的。”


  薄妄道,“我在屠宰場長大,我應該恨那裡,可我這些年隻有呆在狗籠子裡才舒坦;我去孤兒院,又進少管所;我去賭場,我以為我是在努力生活,可我每天除了打人還是打人,日夜生活在暴力中,並逐漸在暴力中獲得快感……”


  他抵觸那樣的生活,卻又不可避免地被馴化。


  “……”


  鹿之綾聽著他自揭瘡疤,心裡絞了下。


  “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個爛人。”


  薄妄抬眸看她,通紅的眼底因醉意而蒙上一層薄薄的水光,“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爛人,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他可以很好,他可以再等等,等活下去的意義。”


  是她手把手地引導他,他才一點點找回正軌。


  “……”


  “他等到了,結果又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讓他把這些假象放下。”


  他的姿勢已經是半跪,上半身支在她的腿上,手指緊緊握著她的手腕,一字一字道,“你告訴我,他怎麼放手?”


  鹿之綾聽得不好受,她清楚,在欺騙感情這件事,她始終沒那麼光彩。


  可就因為不光彩,所以不能再繼續了。


  落地玻璃外,清江上方的煙花一直在熱烈燃放。


  “薄妄,你喜歡的隻是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照顧你、為你周全的模糊形象,並不是鹿之綾。”


  鹿之綾低眸凝視他的臉,第一次在他面前坦誠自己,“真正的鹿之綾沒有那麼多能量對你好,真正的鹿之綾自己都隻是一縷滿目瘡痍、流著膿淌著血的遊魂,你明白嗎?”


  有光照出去,是因為它本身就足夠炙熱溫暖,她給出來的光,始終都隻是個假象。


  假的就是假的,給不長久。


  “……”


  薄妄搖頭,不明白她的意思,眼中的水光支離破碎。


  “那我再說明白一點,雖然我對你說得頭頭是道,但其實我和你一樣,連自己都沒辦法再愛了。”


  鹿之綾笑了,笑得十分苦澀,“自愛者方能愛人,我是不會愛了,而你是還沒學會愛自己,又怎麼愛別人?”


  薄妄沒想到自己卑微到這種程度,她還是不肯留下。


  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那你就教我,你能教我寫字教我外語,怎麼就不能教我怎麼去愛自己去愛你?”


  “我教不動了。”


  鹿之綾的聲音澀得厲害,也疲憊到極致,“我沒力氣了,你明白嗎?”


  “……”


  薄妄僵硬地看著她。


  “我們到此為止吧。”


  她低垂濡湿的長睫,字字懇切,她是真的跟他耗不動了。


  不行。


  還是不行。


  怎麼都不行。


  “一年,我們在一起差不多一年,你就一刻,一刻都沒有對我動過心?”


  他又問,今晚,他非要問到底。


  鹿之綾坐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她眼前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他開著越野車衝下清江救她,他站在她身前對抗薄崢嶸,梧桐院裡滿牆的護身符……


  她抬起手按了按有些發渾的頭,語氣十分理智,“沒有。”


  她是愛不動人的。


  之前,封潮對她百般照顧示好,小細節上比薄妄做得多的多,幾乎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當她因為寂寞、無助都想答應的時候,封潮突然說她是塊悟不熱的冰,她那時候才發現,她從未給過封潮發自真心的回應。


  隨著家人的一夜俱亡,別說心,她人都已經死了。


  她隻是鹿家活著的最後一具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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