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阿諾聞言正欲點頭,誰知楚綏卻已經先一步攥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到了身後,似笑非笑的對麥倫道:“想了解事情經過?不應該問我才對嗎?”


  麥倫心知糊弄不過去,隻好道:“楚綏閣下,很抱歉,我們也隻是按照流程辦事,這次您意外失蹤,阿諾少將身為雌君保護不力,按理說是要跟我們回去接受審問的,雄蟲協會有義務保障您的安全,並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楚綏聞言隻覺得扯淡,而且不是一般的扯淡,是非常的扯淡,他直接一腳將身邊的椅子踹了個老遠,撞在牆面發出咣的一聲悶響,將眾蟲都嚇了大跳。


  “你敢動他試試!”


  楚綏是真的生氣了,他覺得面前這幾隻蟲子不僅有病,而且相當變態,綁架他的卡佩就在樓下,他們卻偏偏舍近求遠,硬要把罪責往阿諾身上扣,都是雌蟲,這算什麼,互相殘殺?


  楚綏面色冷峻,聲音冷的滲人:“你想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很簡單,把卡佩那隻臭蟲斃了,我相信無論你想了解什麼,他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他說完拉著阿諾徑直離開,麥倫等蟲見狀也不敢上前阻攔,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阿諾被楚綏帶著往樓下走去,手腕被攥的生疼,心底卻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反抗,甚至思緒已經產生了恍惚,也許在很多年前,久到剛剛出生的時候,他就再也未被誰這樣護在身後過,哪怕是雌父。


  軍雌是帝國最強大的存在,s級的雌蟲更是鳳毛麟角,於是他們前半生一直在學著守護,戰爭來臨時守護帝國,戰爭平息時守護雄主,以至於奉獻生命,直到鮮血流盡的那一刻。


  雄蟲總是喜歡凌虐軍雌,因為他們很強,強到剜肉去骨也能留著一口氣,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過不了多久也能恢復如初。


  可沒有誰知道,那些傷落在身上的時候,一樣會疼。


  此時臨近深夜,天色像是一方被打翻的砚臺,隻餘一團化不開的濃墨,帶著寒意的冷風迎面吹來,終於讓楚綏怒火中燒的腦子恢復了幾分神智,他頓住腳步,胸膛仍有些起伏不定,想起什麼似的,轉身看向阿諾:“沒我的同意,你不許跟他們走。”


  阿諾見他停住,借著夜色的遮擋,忽然伸手抱住了楚綏,然後在一片樹葉輕晃的沙沙聲中緩緩收緊雙臂,閉著眼,許久都沒出聲。


  楚綏見狀便以為他害怕,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慢半拍的伸手抱住阿諾,然後略有些生疏的將掌心落在他發頂,片刻後,才驀的出聲道:“你是我的雌君……”


  你是我的雌君,除了我,沒有人能欺負你。


  楚綏話音剛落,就感覺阿諾落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倏的收緊,力道大得讓人喘不過來氣,正欲開口,對方卻又悄然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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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諾靜靜看著楚綏,藍色的眼眸似海洋般靜謐幽遠,聲音低沉,像是在發誓:“我下次一定不會再把您置於險境。”


  楚綏正欲說話,耳邊卻忽然聽到一陣雜亂聲,順著看過去,原來是卡佩的律師沒到,他不肯就範回軍部,正大吵大鬧。


  楚綏無聲咬牙,然後對阿諾道:“你在這兒等我。”


  說完徑直朝著卡佩走了過去,順手在地上撿了個什麼東西,但夜色太黑,看不清楚。


  卡佩的名聲已經臭到沒有誰願意接他的案子,他正暗自惱怒,發怒催促著僕從找律師,眼角餘光忽然看見楚綏正朝他走來,到嘴的話就忽然消了聲。


  卡佩不想露了怯,但發顫的聲音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你……你想做什麼?”


  楚綏雙手背在身後,聞言笑了笑:“你猜我想做什麼?”


  卡佩見自己身旁有看守的士兵,心略微放下了一半,料想楚綏不敢胡來,冷笑著道:“怎麼?你還想打我?”


  “啪——!”


  卡佩話音剛落,楚綏直接從身後掏出板磚把他拍暈了,堅硬的磚塊咔嚓直接碎成了兩半,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一旁的士兵都看傻了,下意識想上前阻攔,卻被阿諾一個眼神定在原地。


  楚綏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當啷一聲扔掉了手裡的半塊殘磚,拍了拍手裡的灰:“媽的,你居然猜對了。”


第50章 事情不簡單


  楚綏從小到大什麼都吃過,就是不吃虧,如果不是卡佩太脆皮,拍一下就倒地暈了,他還能去旁邊的花壇裡再撿一塊過來繼續抡。


  兩邊看守的士兵都傻眼了,雄蟲在眼皮子底下被打暈了,他們可怎麼帶回去交代,阿諾淡淡掃了眼卡佩,見他的胸膛還在微弱起伏,開口道:“還沒死,直接帶回審訊室。”


  士兵隻能服從命令:“是,少將。”


  楚綏還是覺得抡一磚頭太便宜了卡佩,但阿諾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借著衣袖遮擋牽住楚綏的手,然後緩緩收緊,用僅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道:“他冒犯了您,一定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楚綏沒當一回事,這個國家的狗屎律法他已經了解得透透的了,搭著阿諾的肩膀,借著他的支撐站穩身形,現在才想起來自己受了傷,被抽過的地方火燒火燎的疼。


  如果卡佩無罪釋放,楚綏就親自去套他的麻袋,反正雄蟲不犯法,看誰玩得過誰。


  晚上乘坐軍部的飛行器回來時,已經後半夜了,楚綏又困又累,簡單吃了點東西就上床睡覺了,但還是不太能睡得著,阿諾察覺到他輾轉反側的動靜,在黑暗中起身,然後打開了床頭燈:“您不舒服嗎?”


  楚綏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猶豫一瞬,然後搖了搖頭。


  阿諾沒說話,往他身上纏著紗布看了眼,然後半跪在床邊,伸手解開了上面用來固定的結,力道一如既往輕緩,暖調的床頭燈傾灑在臉側肩頭,連帶著冷白的皮膚也蒙上了一層玉質的溫潤。


  阿諾低聲道:“這種傷用紗布纏著會有些疼,解開痊愈的比較快。”


  他似乎很有經驗。


  楚綏看了他一眼,頓了頓,然後用手撐著從床上坐起身,任由阿諾一圈一圈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紗布,不知是不是數十年嬌生慣養的原因,那道傷痕在楚綏身上顯得有些猙獰,已經腫了起來。


  阿諾猶豫著伸出手,似乎想觸碰,但不知為什麼,又收了回去,他依稀記得軍醫給楚綏用了最好的特效藥,一般來說很快就能痊愈,但不知為什麼,楚綏的傷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好轉。


  阿諾便以為軍醫用的藥不太夠:“您稍等片刻,我去拿藥箱。”


  他說完便要下床,誰曾想被楚綏攥住手腕拉了回去:“不用了。”


  楚綏想說他是人,蟲族的藥當然沒有效果,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隻是道:“我的體質跟你們不一樣。”


  阿諾聞言頓了頓,隻好重新坐回去,他望著楚綏身上的傷,久久都難移開視線,仿佛這道鞭痕比他當初上戰場被異獸咬碎肩骨還要嚴重些。


  阿諾扶著楚綏躺下,然後關掉床頭燈,片刻後,在黑暗中出聲問道:“您是不是很疼?”


  楚綏頓了頓,然後搖頭:“不疼。”


  他不疼,


  他隻是……


  他隻是有點想家了……


  楚綏想起以前小時候跟別人打架,打得鼻青臉腫,老媽看見後就抱著他哭,一邊哭,一邊罵他不爭氣,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半邊肩膀都湿透了,溫度灼熱,燙得人一縮,楚綏卻隻是用袖子狠狠擦掉鼻血,越挫越勇的要找那群人算賬。


  有很多事,楚綏以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來他都還記得。


  無論是人還是事,又或者是那個久遠的、但現在已經消失的星球……


  楚綏在黑暗中摸索著,解下了脖子上的項鏈,尾端墜著的琉璃球哪怕在黑夜中也是通透閃著微光的,他指尖摩挲著上面微凸的紋路,不用看,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了它的樣子。


  楚綏知道阿諾沒睡,他將鏈子在手腕上繞了兩圈,忽然出聲問道:“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阿諾聞言看向他,盡管在黑暗中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我以為您會喜歡……”


  他曾經不止一次發現楚綏在星網上搜索有關藍星的事,不是單純的瀏覽,也不像是興趣所為,對方每次看見那些相關的圖片或字眼,都會兀自出神許久。


  楚綏嗯了一聲:“算喜歡吧。”


  那是一種很難分辨的語氣,似乎很在意,卻又不願想起,因為根本就回不去,想起來也隻是徒增煩惱。


  楚綏不是由一個國家到了另一個國家,而是由一個種族到了另一個種族,中間橫跨的不止一個星球,還有數百萬年的流逝與消亡。


  他現在還是能想起上輩子剛到蟲星的那種感覺,不是驚恐,也不是無助,而是絕望,深入骨髓的絕望,他從未想過,曾經賴以生存的土地如今隻是一個被載入史冊的名字,他也無法想象,在一群蟲子間該怎麼活下去。


  楚綏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任何與旁人不同的地方,命運似乎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徹底斷了他所有的盼頭。


  他想回家,但永遠都回不去了,這不是路程遠近的問題,其間橫跨的時空與歷史,他用盡一生也無法補足。


  阿諾忽然問道:“那是您的家嗎?”


  他的語氣平靜而又關切,似乎隻是問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楚綏手一頓,那顆藍星項鏈就啪嗒一聲落了下來,松松的墜在他腕上。


  空氣有片刻靜默。


  楚綏呼吸沉緩了一瞬:“……為什麼這麼問?”


  阿諾說:“當初將您從野外帶回時,您一直在詢問醫護人員藍星的所在。”


  楚綏慢半拍的想起,他當初是在野外被軍隊發現的,不過那個時候他因為高燒神智不清,並沒有看清誰救的他:“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阿諾微微點頭,解釋道:“當初我奉命帶領部下在野外執行作訓任務,結果沒想到發現了您。”


  在荒無人煙的野外發現珍貴的雄蟲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更何況楚綏的眼眸和發色十分特殊,整個蟲星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如此純粹的黑發黑眸,很容易被判定為外來物種。


  阿諾緩緩閉上眼,想起了他初見楚綏的場景。


  在野外掙扎求生那麼久,楚綏的狀況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渾身髒兮兮的,全是被樹枝刮破的傷口,隻能依稀辨別出他俊挺的五官,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信息的東西。


  出於對異性天生的吸引,一同執行野外作訓任務的軍雌對於發現雄蟲這件事都陷入了某種莫名的狂熱中,阿諾身為長官,依照流程向上級匯報了楚綏的存在,除此之外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感受。


  盡管他的心腹副官斐迪,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明裡暗裡偷偷看了楚綏好幾次。


  楚綏那個時候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在軍艦返回帝都的途中,甚至發起了高熱,因為雄蟲體質較弱,阿諾並不敢輕易給他注射針劑,隻能陪同在旁,密切記錄他的體溫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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