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隨舟片刻沒等到回應,側過頭去,就看到孟潛山兀自在那裡發傻。


  “孟潛山。”他提醒道。


  孟潛山忙應聲道:“王爺放心,早便吩咐下去了!”


  江隨舟頓了頓,接著道:“他身上似乎傷得很厲害,你一會兒著人去瞧瞧。”


  好家伙,居然還要給人家找大夫了。


  孟潛山連連點頭:“奴才一會兒就去尋個府醫,去給霍夫人看看。”


  江隨舟嗯了一聲,道:“你上點心。”


  說完,他便收回了目光,閉上眼,支著額角小憩起來。


  卻沒注意到,跟在旁邊的孟潛山,早就被他這一番吩咐驚傻了。


  他已經開始在心裡尖叫了。


  他打從十歲出頭淨了身被送來伺候王爺,也算跟了他多年,什麼時候見過王爺管這些啊!


  府中也不是沒有旁的夫人,即便再得寵,也沒見過王爺這般關照啊!


  他可是沒忘,王爺昨兒夜裡來時,還冷若冰霜帶著怒氣,昨兒又是扔了人家的蓋頭,又是獨自喝合卺酒,光是等著別人的眼神,就讓他脊背冒冷汗。


  不過隻一個晚上,竟……竟開始這般惦記起裡頭那位夫人了!


  還有什麼事,能教人態度改變得這般快呢?他即便隻是個太監,也是懂得些的。


  不過想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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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看王爺今日這幅縱/欲過度的模樣,裡頭那位夫人的手段,便可窺見一二了。


  想到這兒,孟潛山不由得心下大嘆。


  沒想到啊……沒想到,那個殘廢,還有這等本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江隨舟:腰酸,背疼,一晚上沒睡,頭要炸了。


  孟潛山:……哦呼,霍夫人,牛批。


第5章


  待江隨舟一行人遠去,院中便完全靜了下去。


  霍無咎坐起身來,將輪椅拉近了些,撐著床沿略一發力,將自己挪到了輪椅上。


  他靜靜攏起頭發,利落地在腦後綁起來,抬頭往窗外看去。


  天大亮了。


  他適應能力向來很強。從前在陽關時,他便極能容忍北地的沙塵,能在戈壁沙漠上痛快地縱馬;待到他父親起兵,他也能飛快適應連年的戰爭,並學會如何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帶領屬下,做一個足夠合格的將領。


  現在,他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如何與一雙全然失了用處的雙腿共處,以及孤身一人處於敵營中時,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窗外的日頭漸漸升起,光亮透過窗子落在地面上,隨著升起的日頭,一點一點地往霍無咎的方向推進。


  在那光亮即將籠罩到輪椅的邊緣時,敲門聲響起了。


  霍無咎看向門的方向,目光不著痕跡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他如果想要得到什麼答案,現在,就是個不錯的機會。


  ——


  江隨舟自是不知,孟潛山背著他偷偷起了什麼齷齪心思。他閉上了眼,沒什麼睡意,就一心琢磨起了一會兒的大朝會。


  大朝會上,不光百官朝觐,還要當朝議事。不過……但看史書所記載的南景後主的業務水平,大概就能猜到,他的朝堂上怕是議不了什麼正事。


  而江隨舟所擔心的,是自己的身份。


  畢竟,他如今所成為的靖王,文獻記載少得可憐,甚至總共都沒幾句話。


  後主唯一活下來的弟弟,英年早逝的病秧子。如今,還能再加一條,是個斷袖。


  幾乎是一片空白。所以,他連自己如今官居何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原主認識什麼人,又都是怎樣的交情,該如何應對。


  更值得擔憂的是,他昨天才把那個名震天下的霍將軍娶回家,想必今天,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準確極了。


  不知道官位尚有法可解,畢竟他一換上官袍,江隨舟就知道官居幾品;再等孟潛山替他拿來牙笏,他就知道自己一會兒上朝,應該站在什麼地方了。


  他所學的專業過於對口,讓他在穿越這件事上,多少佔點便宜。


  但是,他所學的專業沒法告訴他,如何面對文武百官那各式各樣的異樣目光。


  從他下了轎,入了開陽門,周遭的官員多起來開始,各色的打量就沒斷過。一兩人瞧他也便罷了,但幾乎人人都要看他幾眼,江隨舟便難免有些如芒在背。


  那些目光,有幸災樂禍的,有憎惡嫌棄的,還有痛心疾首、欲言又止的。


  甚至有個膽大的官員,還走到了江隨舟的身邊來,拿肩膀碰了碰他,笑著道:“靖王殿下昨夜累壞了吧?豔福不淺,真是豔福不淺吶!”


  看他官服,從三品,不是什麼大官。


  自己雖說官職也不高,隻是在禮部領個闲差,但怎麼也是一品親王,敢這麼同自己陰陽怪氣,想必背後肯定有人撐腰。


  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歷史書上耳熟能詳的大奸臣龐紹,不就在本朝麼。


  江隨舟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茬。


  他那冰冷倨傲的眼神向來震懾力極強,此時又帶了兩分警告,便立時教那官員嚇得一愣,臉上那幾分幸災樂禍且狎昵猥瑣的笑容,也尷尬地收了起來。


  江隨舟不再看他,加快了腳步,從他身邊走開了。


  他這模樣,多少震懾住了一些人,教他後半段入朝的路,走得順暢了不少。


  也讓他空出精力來,看到了些旁的東西。


  景朝南逃之前,國都在邺城。三年前,霍無咎率梁軍打進國都,上一任皇帝景靈帝帶著家眷百官匆匆南逃,病死在了半路上。如今的後主江舜恆匆匆逃到餘杭,改名為臨安,這兒才成了新的國都。


  如今,這裡建都不過三年,皇宮就已經匆匆蓋起來了。


  這皇宮建得粗糙,規劃得也混亂,一看便是匆忙趕工的成果。史書記載,後主逃到臨安後,硬說沒有皇宮不做皇上,才逼得南景在半年之內,急匆匆地蓋起了皇城。


  雖則粗糙,花費卻是不小。一路看來,整片皇城金碧輝煌,極盡奢靡,一看就是花了大筆金銀。


  江隨舟不由得在心下感嘆。


  史書上對南景後主荒唐作為的記載,倒是一點都不偏頗。


  待他一路行上廣元殿前長長的漢白玉石階,便見裡頭已經站了不少朝臣。因著他們在學校中研究史料,都是事無巨細的,所以江隨舟也沒太費勁地尋到自己的位置,在那兒站定了。


  站在他斜前方的,是個瞧上去五六十歲的老臣,看那朝服,正二品,比江隨舟高了整整一品。


  見著江隨舟來,那老臣回過頭,衝他點了點頭,權當打招呼。


  “靖王殿下今日來得早。”他淡笑道。


  隨著他轉身的動作,江隨舟看到了他牙笏上的字跡。


  禮部尚書,季攸,是江隨舟的頂頭上司。


  他的神情疏離而友好,看起來應是與靖王關系不親厚。江隨舟聞言,也衝他點了點頭,道了聲早。


  季攸看了看旁側,周遭清靜,沒什麼人,便低聲開口道:“殿下受些委屈,忍忍也便過去了。”


  說完,他衝江隨舟善意地點了點頭,便要轉回身去。


  江隨舟不大懂他話裡的意思,聞言便跟著應聲,結束了同他的談話。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季攸的意思。


  時辰到,大好的朝陽躍上燦金的琉璃屋頂,正陽殿外響起了鼓聲,緊跟著,便是太監的唱喝聲。


  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昏君,南景後主、景幽帝江舜恆來了。


  上數幾千年的歷史,能被後人封號為“幽”的可不多。畢竟為帝者,大多有功有過,能昏到讓後人指著鼻子拿谥號來罵的,終歸是少數。


  江舜恆和他那個谥號為“靈”的爹,就佔了兩個。


  江隨舟跟著文武百官一同行了禮,便抬頭往龍椅上看去。


  隻見坐在龍椅當中的,是個瞧上去三十來歲的、浮腫的胖子。他身上裹著十二章紋的玄色龍袍,坐得很歪,頭頂的垂毓晃來晃去,叮當作響。


  不等江隨舟細看,他便和後主對上了目光。


  那胖子一雙小眼睛,在朝臣裡逡巡了一圈,接著便精確地找到了江隨舟,頓時,露出了不懷好意、卻極為喜悅的光芒。


  江隨舟心裡一咯噔。


  果然,下一刻,景後主開口了。


  “五弟,朕賜給你那美妾,昨夜可有好好享用啊?”


  他問得抑揚頓挫,陰陽怪氣,半個朝堂的大臣都跟著笑起來。原本一派莊嚴肅穆的朝堂,氣氛頓時變得荒唐起來。


  江隨舟咬了咬牙。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不拿來議事,被禍害成這般模樣,不怪史書罵你昏君,不怪你們景朝亡國。


  不過,從這句話裡,江隨舟多少品出了些不一樣的意味。


  景後主不懷好意而來,朝臣們要麼跟著起哄,要麼臉色難看一言不發,一看便知,原主在朝中並不討喜,景後主賜妾這事兒,也是一箭雙雕,一下羞辱了倆。


  那麼,他自然也不能表現出高興了。


  這般想著,江隨舟咬牙,露出了兩分屈辱神色,像是不願提及昨日之事一般:“臣弟當多謝皇兄賞賜。”


  景後主哈哈大笑。


  “不謝,不謝!哎,朕聽說,你昨兒個,一夜沒從他房裡出來?”他道。


  江隨舟:……。


  這昏君還沒完了。


  不出他所料,他府上確實有後主的眼線。並且,後主還絲毫不加掩飾,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想必,不是他正大光明,而是這昏君實在沒腦子。


  江隨舟腹誹著,面上配合著他的話,露出幾分尷尬的神色。


  後主看他這番模樣,果真更來勁了。


  “一早兒起來,還傳府醫了?五弟啊,還是要注意身體。你這娘胎裡帶出的毛病,哪兒經得起這折騰啊?”


  說著,他還衝著官員中最前排的某個招呼:“舅父,你可瞧見了?我五弟那臉色,可是煞白,朕隔著老遠都看見他的黑眼圈了!昨天晚上,肯定沒少折騰,哈哈哈哈!”


  聽這稱呼,他招呼的那個大臣,肯定就是龐紹了。


  那龐紹是龐太後的兄長,官拜大司徒。史書上記載,他在前朝尚且收斂,待將江舜恆拱上皇位後,便原形畢露,隻顧著圈錢奪權,對於江舜恆,便是一位的縱容討好。


  因此,景後主也極喜歡這個舅父。


  果真,聽得景後主這話,官員的前排傳來幾聲低沉的淡笑幾聲,不置可否,分毫沒有約束勸諫的意思。


  江隨舟甚至從他的笑聲裡聽出了幾分愉悅。


  他漸漸清楚了。


  原來,不光他家裡有個早晚要殺他的祖宗,在朝堂之上,他的境遇也十分差勁。


  江隨舟心下有多苦,他已經不想再贅述了。


  他便站在那兒,淡淡聽著後主肆意嘲笑挖苦,時不時應一聲。後主越說越興奮,一看便知,他費盡了他那點少得可憐的腦子,想出的這門絕妙的親事,等的就是這一天呢。


  江隨舟懶得反駁,任由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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