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當初費了多少心機才從不少人中脫穎而出,吸引到這個老色痞的注意力,李相浮都不用勾勾手指頭,方評委便主動拋出橄欖枝。
想到這裡周盼白狠狠閉了閉眼,再開眼時嘴角一勾,過了明天礙人眼的東西就能徹底被清理走。
……
李相浮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他在附近遊走,終於在一片適合眺望風景的荒地上看到秦晉,直言道:“我需要一個公平的戰場。”
秦晉似乎在應和著前方簌簌風聲,拍了拍手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自己處理這件事。”
李相浮沒說話。
等這陣風刮走,秦晉才重新開口:“我會去提醒方元建。”
他的提醒可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幾乎判定了對方身敗名裂的結局。
“還有事?”秦晉問。
李相浮正色道:“不用麻煩秦先生特意做什麼,我來就行。”
秦晉眉梢一動。
李相浮滿眼全是溫和的笑意,但瞳仁深處的光是冷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晉輕易聽出話裡得多重含義,‘其人’可不僅僅指得是方元建,周盼白還有視而不見的其他幾位評委也包含在內。
他終於側過臉,用感興趣的目光凝視著李相浮,大概沒想到對方還有睚眦必報這一品格。
“你想怎麼做?”
李相浮嘴角的弧度更顯眼了些:“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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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來比賽的,自然要遵守比賽的規章制度。
一刻鍾內,秦晉目睹他跑回去又氣喘籲籲抱著回來畫板的場景。
李相浮踮起腳尖四處望了望,確定暫時沒人來,搓搓手:“能不能請你當一回我的人體模特?”
空氣安靜了一秒。
秦晉發現永遠跟不上對方的思維。
李相浮:“不是全裸那種,隻需要露出上半身。”
周盼白想把汙水潑到他身上,那就落實這份猜測。就是不知道等到方評委親眼看到秦晉給自己當模特的畫作,會怎麼想。
有著齷齪心思的人,大概第一反應是他和秦晉有了不正當關系,而自己這個‘小情人’萬一吹個枕邊風,秦晉可能會給他穿小鞋,光是想想這些細枝末節恐怕也會讓那個蠢貨嚇個半死。
至於知情卻不作為的評委,心中也難免戚戚然。
李相浮微微一笑:“第一場比賽結果出來後,秦先生再適時出面,嚴肅闡明比賽的公平性,讓他們明白願意給我做模特是在敲打他們。既能豎立你高大的形象,也能保證後續打分的真實。”
一點點讓心理防線土崩瓦解才是最折磨人的。
“等採風活動結束,回去的路上我會不經意泄露富二代身份,使得方評委更加惶惶不可終日。”
秦晉竟然笑了:“然後呢?”
李相浮:“自然是回家告家長,讓人徹底完蛋。”
一個老家伙,居然吃了熊豹子膽妄想潛規則。當初自己心狠手辣玩宅鬥時,對方還不知道在哪裡揉泥巴。
李相浮說話時的語氣很溫柔,一點都不夾帶私人厭惡情緒,卻在三言兩語間,輕易奠定了方評委可悲的結局。
秦晉幾乎沒有猶豫,甚至擊掌表示贊嘆:“那就按你說的做。”
……
在哪裡畫讓李相浮犯愁。
周圍風景很有特色,可和秦晉不搭,他並不想畫一幅簡單的素描。
不知為何,李相浮腦海隱隱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荒涼,孤寂……想要去捕捉的時候,卻總是和靈感失之交臂。
對於一個創作者來說,再沒有什麼比這種感受更加痛苦。
瞧見他愁眉不展的模樣,秦晉忽然道:“如果是想看到更獨特的風景,我知道一個地方。”
李相浮並不抱太大希望,但還是跟了過去。
兩人徒步走了很遠,漸漸周圍已經看不到什麼人,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不知隱藏著什麼未知的危險。
和秦晉一前一後走著,李相浮倒沒有多少擔心人身安全的心思,心神逐漸被前方的景象吸引。
“雪山?”
秦晉停下腳步:“想要走過去至少要幾個日夜,就在這附近逛逛好了,天黑前我們回去。”
李相浮卻是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幾步,總覺得前方有什麼吸引自己的東西,仿佛冥冥之中有聲音在呼喚他。
最後關頭,理性佔了上風。
李相浮生生停下腳步,尋思著莫非從前那股熱愛冒險的天性又被釋放了出來?
他現在對失憶前處處尋找刺激的自己定位是關進籠子裡的野獸,潛意識裡,李相浮並不希望這隻野獸出籠。
心神定下來後他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很快發現新的驚喜。
遠處是連綿不斷的雪山山脈,襯得近處天地間一草一物更加渺茫,個人同樣如草芥,隨風搖擺不定,
斜側面是一棵斷樹,樹木一半焦黑,從中間斷裂開,可以想象到當初曾有一道天雷劈下,頃刻間奪走一棵古樹的生機。
現在天氣晴朗萬裡無雲,自然不會有被雷打得風險。
從他微表情中看出點東西,秦晉淡聲問:“要站去那裡?”
長發被吹得舞動,凌亂地遮住李相浮的表情,依稀能看見他點了點頭。
秦晉的氣質和這棵古樹出奇得搭配,仿佛其本身便是從黑暗中抽出得一枝綠芽。他微微仰著頭,露出喉結,細長的手指輕輕松松便解開最上面的一粒扣子。
李相浮突然轉過身,肩膀微微抖動,俯身做了幾次深呼吸。
秦晉挑眉,語氣中有幾分稀罕地調侃:“這麼激動?”
李相浮強迫自己忽視那種胸悶感,咬住下唇,靠著意志力控制住手腕,盡可能避免抖動。
秦晉眯了眯眼,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前腳還沒邁出,便見李相浮伸長胳膊作阻止狀:“我沒事,是你身材太好了。”
說著已經開始動筆。
第一筆就跑偏了。
李相浮皺了皺眉,把紙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裡。
秦晉挑眉……還挺有環保意識。
接二連三的嘗試失敗後,就像是第一次試著穿短袖,那種熟悉的窒息感縈繞在心頭不散。
條件反射是很難改變的,譬如準備說悄悄話的學生會先看一眼講臺上的老師在幹什麼,而李相浮仿佛有瞬間還置身女尊國,下一刻就會因為‘傷風敗俗’被抓走追究責任,落到個人人喊打的結局。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冬天,坐馬車路過長街,有人用草席拖著屍體往前走。
“出什麼事了?”他掀起簾子問。
小廝去跟行人打探了一下,回來說:“有個畫師窮困潦倒想靠畫春宮圖發財,沒錢去花樓,便逼迫娶得夫婿做出各種不雅動作用來描繪。夫婿逃回娘家卻被趕出來,無家可歸最後活活凍死了,這會兒屍體正要被拖去亂葬崗埋了。”
李相浮抬眼看去,路邊人正紛紛說著晦氣。
“身子都被畫在春宮圖上看光了,這種不幹淨的竟然不找個地方投缳自盡,還跑回娘家,這不是給家族蒙羞麼?”
“遇人不淑,但一個巴掌拍不響,一開始被叫去作畫時,他就該以死相逼保住貞潔。”
在李相浮十歲前,當時的民風很嚴,直到後來換個位新女皇,社會風俗才開始漸漸放寬,開始允許男子改嫁。
往事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他的呼吸逐漸困難,內心以往壓抑著的恐懼感被這片蒼茫的天地無限放大。
李相浮逐漸開始不確定。
會不會他並沒有穿越回來,現在隻是酒醉做夢,而自己正在大庭廣眾下做些不雅的舉動?
幾丈距離外,秦晉脫下襯衫慵懶地靠在樹上,略泛蒼白的皮膚讓勻稱精瘦的身材顯出另一種性感,像是微微閃爍著光澤的吸血鬼。
任何一個畫師都會去贊美這樣的黃金比例。
此刻李相浮的目光也確實仿佛膠著在他的身體上,再也沒有移開。
這種極端的專注讓秦晉嘴角有了一絲弧度:“你……”
啪嗒!
筆掉落在地上,一路滾到秦晉腳下。
眼看李相浮一副弱柳扶風搖搖欲墜的樣子,秦晉快走過去扶住他。指尖接觸到被汗浸透的薄衫時頓住:“是不是心髒不舒服?”
說著準備給他做急救。
李相浮抓住他的胳膊,勉強張了張口:“朋友,你……聽說過暈裸體症麼?”
“……”
再三確定不是心髒問題,秦晉背起他往醫院走。
“畫,畫板。”
李相浮還惦記著工具。
他趴在秦晉背上,臉蹭到後頸的皮膚,襯衫最經不起皺,原本就少系了幾顆紐扣的衣領被蹭得朝旁邊堆了堆,肩膀上光滑的肌膚暴露在李相浮眼中。
眩暈感更嚴重了。
“……好、好穿衣服。”
秦晉沒有聽見他的低喃。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村落其實挺大,還有個小醫院。
李相浮趴在秦晉背上,單手勾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提溜著畫板,板面不時從秦晉腰間蹭過,就這樣還含糊不清道:“繞著路走,別被其他選手看見了。”
他的狐假虎威計劃可不能夭折。
聽著背上人的碎碎念,秦晉險些被氣笑了。
醫院人不多,等抽血結果的時候,李相浮喝了幾口溫水,感覺好多了。
醫生坐在對面詢問:“突然頭暈惡心?以前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李相浮:“偶爾。”
“頭暈前在幹什麼,有沒有做激烈運動?跑步,健身……”
李相浮下意識看了眼秦晉:“在給他畫人體像。”
醫生寫病歷的手停了下,雖然這個問題可能引起患者不悅,還是盡職盡責問:“就隻是畫畫?”
李相浮點頭,唇瓣在之前作畫時不小心咬破口子,一碰就疼,他吸了口氣認真問:“我懷疑……我暈裸體。”
醫生眼皮一跳:“說說具體情況。”
李相浮誠實回應:“他開始解紐扣時,我頭暈;大概解到第五顆,我出了冷汗;緊接著襯衫被扔到一邊,那時我已經呼吸不暢四肢冰冷,有那麼一瞬間突然喪失了意識。”
“……”醫生不可思議:“確定是在對方脫衣服後才出現以上症狀?”
李相浮很肯定地點頭。
醫生是個中年人,頓時小眼睛一眯,上下看了眼秦晉皺起眉頭。瞧著挺好的身材,怎麼會讓人引起生理性不適?
他提出一種假設:“紋身?”
李相浮立馬搖頭:“沒有,他身材特光溜。”
“從前有沒有不太愉快的經歷?”
李相浮有感是受穿越歲月時代的束縛感造成,隱瞞下來依舊搖頭。
醫生也是無奈:“等驗血結果出來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