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陸冰在國外待了太久,回來不熟悉情況,今天這場聚會還是陸萬山特意讓陸延領著他出來的,為的就是和同階層的富二代聯絡聯絡感情,現在陸冰跑了,陸延也不好一個人回去,隻能坐在包廂裡繼續等,段繼陽的那些朋友也順勢留了下來。


同樣都是富二代,但富二代與富二代之間也是分階級的,和段繼陽玩的那些朋友明顯自成一個圈子,家裡要麼是搞金融的,要麼是開律師事務所的,和其餘做小生意的不一樣。他們坐進來後,包廂氣氛明顯局促了不少,顯得過於安靜了。


那幾個公子哥兒倒是挺自來熟,偶爾會笑著說幾句話,但目光絕大部分時間都落在了陸延身上,探究,深思,嘲弄,畢竟陸家的實力還不足以達到這個圈子的入場券,陸延如果失去了段繼陽未婚夫這個身份,很快就會墜落塵泥,他們都很好奇陸延為什麼這麼淡定。


那個扎髒辮的小酷哥叫陳千言,人如其名,有一千句話等著你,聽說他家裡是搞網絡新聞的,多多少少繼承了那麼一點職業病,坐在陸延旁邊問東問西,一度讓人懷疑他手裡端著的不是酒,而是話筒。


“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他們倆一跑出去八成就死灰復燃了,到時候你未婚夫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說了。”


陳千言算是和段繼陽玩得比較好的那一撥人,當初陸延屁顛屁顛跟在段繼陽後面,說難聽點就像舔狗似的,他們都看在眼裡,遇上今天這種場景居然能忍住不追出去,實在是稀奇。


陸延真心實意道:“我很希望段總和我哥死灰復燃,他們倆特別配。”


鎖死謝謝!!


陳千言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如果真的為了段繼陽好,最好還是出去看一看,他爸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當初段繼陽和陸冰在一起鬧得人仰馬翻,公司都沒心情管了,如果段董事長知道他們兩個又糾纏在一起,肯定會出亂子。”


陸延本來就不想去,聞言更不會去了,甚至還有心思吃瓜:“能出什麼亂子?”


陳千言也沒瞞他:“聽說段董事長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子,最近走的挺頻繁,萬一帶進自家公司栽培,你說是不是要出大亂子?”


這種事在別的家庭裡一般不會發生,畢竟私生子怎麼比得上精心培養的繼承人,但架不住段建風在商界是出了名的掌控欲極強,他壓根就不在乎名聲,隻在乎繼承人是不是聽話,如果脫離掌控,換一個兒子扶持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陸延聞言眼眸微垂,心想這可不是天大的亂子,而是天大的好事,如果陳千言嘴裡說的那個“私生子”真的上位成功,段繼陽就徹底失勢,再也威脅不到自己了。


“我出去看看。”


陸延語罷把手裡的飲料擱在桌上,直接起身離開了,萬一段繼陽和陸冰沒有成功復合,他還得想辦法撮合撮合。


陸延走後,另外一名男子踢了踢陳千言的腳:“繼陽又不喜歡他,你幹嘛還勸他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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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千言閉目活動了一下脖頸:“你童話故事看多了吧,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兩情相悅這種事,我們結婚隻看合不合適,喜歡?那是什麼?”


陸延耍心機耍手段都沒關系,起碼他是真心喜歡段繼陽的,也不會幹擾段繼陽的判斷,陸冰清高又傲氣,這種人隻會帶來麻煩。


陸延離開包廂後,順著長廊一路找過去,沒走多遠就在樓梯拐角看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爭吵聲激烈,隔著老遠都能聽見,赫然是段繼陽和陸冰。


“段繼陽,你能不能放過我,我當初就說了我們不合適,我現在隻想一個人清清靜靜地過日子,你找簡一弦也好,找陸延也好,都和我沒關系,我隻求你能放過我!”


陸冰一向情緒淡淡,在外人眼裡頗有些高嶺之花的意思,此刻卻破天荒失控起來,奮力想要甩脫段繼陽的鉗制。


段繼陽用力攥住他的肩膀,雙目赤紅,怎麼也不肯松手:“什麼簡一弦,我早就說過已經和他斷了,你為什麼就是不信我!陸冰,你當初一聲不吭跑去國外待了那麼久,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除開簡一弦那件事,段繼陽對陸冰確實算一心一意,不僅幫忙扶持陸家的企業,還出資給他開了工作室,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


段繼陽覺得自己已經做的夠多了,面對陸冰的拒絕與冷漠,難免有心灰意冷之感。


陸冰卻一個字都不信,他忍著哽咽質問道:“段繼陽,你拿我當傻子嗎?當初如果不是陸延告訴我你和簡一弦糾纏不清,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這句話就像一根針,忽地捅破了窗戶紙,段繼陽聞言臉色一變,語氣冷得可怕:“你說什麼?當初那件事是陸延告訴你的?!”


正躲在牆後吃瓜的陸延:“……”


陸延總算知道了什麼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陸冰的嘴巴是真不牢啊!


段繼陽當初和陸冰就差臨門一腳了,可想而知他對於把事情捅出來的人有多麼憎恨,忽然間從陸冰嘴裡得知真相,氣得肺都快炸了。他一把松開陸冰,轉身就要去找陸延算賬,卻沒想到剛走沒兩步就見對方站在走廊拐角處。


段繼陽腳步一頓:“……”


不知道是不是酒吧走廊裡的光影太昏暗,於是站在燈光下的人也不可避免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意味。陸延明明偷聽到了他們說話,也該知道段繼陽現在有多麼生氣,偏偏不見絲毫慌張,他旁觀這一出好戲,笑意分明,眼睛像藏了鉤子,勾得人心慌意亂。


哗!


段繼陽心中燃燒的怒火忽然滅了下來,就像被人兜頭澆下一盆涼水,隻剩一陣無力的青煙。他暗中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仿佛這樣就可以找回幾分底氣,目光死死盯著陸延,聽不出情緒的問道:“當初那件事是你告訴陸冰的?”


陸延似笑非笑,主打一個理直氣壯:“是我又怎麼樣?”


算了,反正也瞞不住,認了拉倒,他就不信段繼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自己。


段繼陽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為了和我訂婚就這麼不擇手段?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能害?!”


陸延心想段繼陽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嗤笑一聲道:“什麼叫害他?你一邊和陸冰交往,一邊和簡一弦在公寓幽會難道不是事實?你腳踏兩條船難道不是事實?我把真相告訴陸冰,這叫害了他嗎?萬一將來我和你結婚了,我是不是也能和別的男人在外面幽會?”


陸延接連一串的問句把段繼陽問得啞口無言,他臉色難堪,隻覺得最隱秘的心思都被對方戳了個遍,壓低聲音警告道:“陸延,你是不是以為這樣我就會妥協娶你?我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現在立刻回去找家裡人商量,明天就和你退婚!”


陸延聞言眼睛一亮,心想還有這種好事,他故意激將段繼陽:“你去,你現在就去!誰不去誰是烏龜王八蛋!”


“你給我等著!”


段繼陽也是氣昏了頭,語罷真的扭頭就走,準備回去和陸延解除婚約,他快步走下樓梯,在心裡反復盤算著該怎麼和父親開口說這件事,不知想起什麼,腳步忽然一頓——


陸冰還在樓上。


到底是惦記了那麼多年的人,現在陸冰好不容易回國一趟,段繼陽總不能真的扔下他不管,他皺眉遲疑一瞬,又轉身折返回了樓上。


彼時陸延還沒離開,而是站在原地苦口婆心勸說陸冰回心轉意,試圖把這兩個人鎖死:“其實這麼多年段繼陽一直沒忘了你,當初和簡一弦的事也是誤會……”


段繼陽聞言一愣,沒想到陸延居然會私下對陸冰說這種話,他還未來得及思考,身體就已經先行一步躲在了牆後,隻能聽見他們兩個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陸冰顯然不領陸延的情,冷冷嘲諷道:“你既然這麼好心幫他說話,當初又何必把這件事告訴我?”


陸延輕笑一聲,覺得陸冰挺逗的:“那照你的意思,我應該繼續瞞著你,反正段繼陽不說,你一輩子也不會發現。”


陸冰一噎:“陸延,你打的什麼算盤我比誰都清楚,當初你告訴我這件事不就是想離間我和段繼陽的感情嗎,少來惺惺作態!”


記憶中的陸冰一直是溫和知禮的,像一束優雅的水仙花,少有這麼咄咄逼人的時候,段繼陽原本以為他和自己生氣的時候才會這樣,沒想到私下對陸延也是這樣,神情一時有些錯愕。


陸延絲毫不在乎陸冰的態度,他不緊不慢從煙盒裡抽了根煙,遞到鼻尖輕嗅,笑意莫名:“話可不能這麼說。”


他的謊言像罂粟一樣帶著劇毒,卻偏偏蠱惑人心:“我當初是想離間你和段繼陽,不過這麼多年他一直惦記著你,對其他人根本不假辭色,我舍不得看他那麼辛苦,低聲下氣的求你原諒,這才幫他說幾句話的。”


“幾年前段繼陽為了和你在一起,和所有小情人都斷了關系,簡一弦不甘心,鬧自殺都鬧了七八次,你說段繼陽能不去看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可以負責告訴你,這幾年他身邊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人,就連和我訂婚都是權宜之計。”


陸延末了做下總結:“你賭氣了那麼多年,也夠了,再鬧下去隻會白白便宜別人。”


他故意刺激陸冰,語罷慢悠悠指了指自己:“例如我。”


隻要能把這兩個想割他腰子的禍害鎖死,陸延不介意幫段繼陽說些好話,他語罷轉身離開,心情頗好地往樓下走去,反正陸冰已經是個成年人了,總不至於找不到回家的路。


殊不知他的這番舉動給段繼陽造成了誤會,看著陸延離去的背影,段繼陽心中微妙浮起了一絲異樣:陸延……就這麼喜歡自己嗎?他私下裡告訴陸冰這些,不僅得不到自己的感激,還要承受陸冰的冷眼,到底圖什麼呢?


陸延如果知道段繼陽心裡在想什麼,一定會笑得滿地打滾,圖什麼?當然是圖你們兩個百年好合一輩子鎖死,千萬別去禍害別人!


時至深夜,暮色四沉,走出酒吧紙醉金迷的環境後,外間顯得格外靜謐。陸延找到自己的車正準備回家,目光不經意一掃,忽然發現遠處站著抹熟悉的身影,動作一頓。


唐如風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鼻尖被冷風吹得有些發紅,他換掉了酒吧禁欲性感的制服後,私下裡的穿著樸實無華,仍舊是一身黑色的外套,幹淨但顯舊的白運動鞋,整個人像一杆凌厲的青竹,難折難斷。


陸延見狀不由得笑了笑:“找我?”


唐如風望著他,沉默點頭。


陸延回頭看了眼酒吧門口,擔心撞上那兩個禍害,下巴微抬示意道:“有什麼事上車再說。”


酒吧附近不遠就是江邊,四周高樓林立,都是寸土寸金的江景房。陸延找了一處位置停車,剛好靠在欄杆上看風景,夜風吹來,發絲凌亂,卻怎麼也遮不住那雙明亮的眼眸:“你母親的手術怎麼樣了?”


唐如風眼中的鬱氣明顯比前段時間淡了很多:“已經做完了,我請了一個護工照顧她,剩下的時間好好恢復就行了。”


陸延叼了一根煙在嘴裡,然而摸遍全身上下都沒找到打火機,隻好放棄:“錢夠用嗎?不夠跟我說,別再去酒吧那種地方兼職了。”


五十萬,對於陸延來說不過毛毛雨,他一晚上請朋友喝頓酒可能就要花去一大半,所以並不清楚這筆錢能支撐唐如風到什麼時候。


唐如風看見陸延的動作,眼眸微垂,修長的指尖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個銀色打火機。他傾身靠近對方,抬手擋住江風,幫陸延點燃了香煙,一簇橘色的火焰升起,照得側臉溫暖明亮,聲音低沉:“我馬上畢業了,打算好好找一份工作,以後不會再去那種地方了。”


薄荷味的煙霧緩緩升起,將他們兩個的身形籠入其中,最後又逐漸淡去。然而江水聲卻一波又一波湧上岸邊,傳入耳中,如同心中泛濫不歇的情潮。


陸延垂眸,望著唐如風濃密的睫毛,隻覺得如蝴蝶振翅般優雅,撩得人心間發痒,他抬手取下香煙,輕彈煙灰:“你隨身還帶著打火機?”


唐如風看起來就是個好學生的模樣,不像那種會抽煙的人。


唐如風嗯了一聲:“在酒吧兼職的時候,口袋裡必須有,方便幫客人點煙。”


陸延抽出一根煙遞到他嘴邊,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引誘:“會抽嗎?”


他骨子裡就是惡劣的,喜歡看白紙被墨水染黑,然而卻忽略了世界上的人或物並不是非黑即白的,還有一種在灰色地帶遊走。


唐如風一言不發接過了陸延遞來的煙,看姿勢頗為熟練,就在陸延以為唐如風會用打火機點燃時,對方卻悄無聲息靠了過來,和他的煙挨在一起,借了一點屬於他的星火。


呼吸吞吐間,不知是誰點燃了誰,煙霧絲絲縷縷纏繞,像是耳鬢廝磨的情人交換了一個禁忌而又撩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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