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搖晃的風扇下,我的高中生涯變成了記不住的歷史,聽不懂的地理。
我上課不是揪頭發,就是啃指甲,老師提問到我,也隻有失望地搖頭。
越想努力越抓不住,我也快放棄了我自己。
再然後,她拿著成績黑了臉,痛罵我不努力,說我浪費她的錢,讓我跪在地上三個小時不準動彈。
偶爾我也會想,現在是坐在理科的課堂上,會不會所有的事情都會不一樣了。
直到有一次她跟小姨通電話我才知道,是她和小姨商量著,如果我選文科,以後好考編制。
考上了編制,就有了固定單位,那我隻要不聽話,她就能像現在一樣,去我的單位鬧。
隻要鬧,我和單位都會受不了。
所以到時候我就算裝,也會裝的孝順聽話,我的一生就能被她完全拿捏。
她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算計的愧疚,隻有對自己萬全之策的驕傲。
直到我聽到她的最後一句。
「我其實更希望尹雪別上大學,反正女孩子上大學也是浪費。」
12.
想起她這句話,我瞬間打起精神,就算再難,這檔案我都必須補上,我一定要上大學,逃離這個家。
如果我按照她安排的軌跡行走,那我這輩子就完了。
可就當我要回老家補辦檔案的時候,我媽抓住了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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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時費力的,你非補辦它幹什麼?反正你都高中畢業了,找個廠上班貼補家裡多好!」
我愣在原地,回過頭看著她,久久不敢相信。
「這才是你拆我檔案的目的吧!」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心虛,隻一秒,她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成績那麼差,上不上有什麼區別,不就是為了滿足你那點虛榮心,就要我們累死累活得供你上大學。」
「我為什麼成績這麼差,你沒數嗎?還不是你逼我非選文科,那我弟成績比我還差,是不是也不用考大學。」
我媽立馬慌了。「你弟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是比我會闖禍,還是比我能花錢?」
她甩手給了我一巴掌,就像以往給我任何一個普通的教訓一樣。
真是不奇怪,因為我媽的三觀向來便是如此。
從上學起,她就給我洗腦,大學畢業前不準談戀愛。
可她又很矛盾,告訴我,最好畢了業就結婚,但彩禮低於五十萬不準嫁。
我時常覺得我媽就是割裂的一個人,因為她在我弟面前,完全又是另外一套價值觀。
她說男孩子就要早點談戀愛,把女孩子釣到手,最好是不要彩禮,能未婚先孕就最好。
她說她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可我這次卻使勁掙脫她的束縛,說什麼都要走。
她死死抓著我的手,慌亂給我爸打電話。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賺不到錢,連累我被這個拖油瓶天天氣的要死,你往外面一跑,倒是清淨了!」
「你女兒要跑了,我告訴你,從現在起,她死了我也不管。」
「沒心沒肺的東西!她既然不聽我的話,那就自生自滅!」
說著說著,她倒是先哭了,好像受委屈的是她一樣。
我能聽到電話那邊我爸對我的咒罵聲,這夫妻倆平常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其實還是同仇敵愾的。
而我這個親生女兒,就是他們的假想敵。
拿捏我,就是他們的終極目標,我是這場暴力唯一的受害者。
可如今,我不會再做砧板上的肉了。
13.
我拉開大門,外面的光照的晃眼,我媽在後面叫著:「尹雪,你非不聽我的話是吧!」
我沒回頭看她,抬腳要走。
「砰!」
頭頂一聲清脆的聲響之後,有黏稠的液體從額頭流了下來。
我回過頭,看見我媽手上拿著水壺,水壺底還殘留著方才砸我染上的血跡。
她眼神帶著恨,惡狠狠地說:「既然你是我生的,那我現在就收回你的生命!」
她打我時,向來是下死手,所以我絲毫不懷疑她說這句話的真實性。
我就像一個工具,一個程序,她想收回就收回。
她從沒把我當做一個人。
血流過的地方痒痒的,我抹了一把,滿臉模糊地朝著她走近。
「來,今天你砸死我,能收回這條命我感謝你,收不回,今天之後,你是你,我是我!」
這是我第一次敢直面她說反抗的話,她聽完整個人在抖。
水壺被她舉得高高的,可她還是沒敢砸下去。
一個強勢的人,往往才是心理最脆弱的人,她總是拿捏我欺凌我的原因,不過就是因為我是那個更弱者。
若真等我反抗的那一天,她忽然就沒那個魄力了。
可笑不可笑,這就是她說的為我好。
我抬腳邁出了門檻,也邁出了我心裡的那道坎。
14.
我找了個小診所,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
如今我走投無路,隻能求著班主任幫我。
一開始她百般推脫,最後還是不忍心,隻是再三囑咐我,以後我媽要是問起來,一定不要說她參與了這個事,我媽的威力,她也怕。
為了補辦檔案,我倆一起跑了好幾天,所幸流程沒有太多阻礙,但也幾乎讓我們精疲力盡,最後總算是補齊了。
等我再次回到家的時候,我媽正在房間裡鼓搗什麼,看見是我回來,就把東西往枕頭底下一塞。
她一臉晦氣的表情。「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死外面了。」
在外面那麼多天,她確實一句都沒過問我的事。
但我怎麼能不回來,因為我要看她的報應。
她將房門重重關上,然後警告我說:「你上大學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出,你不是厲害的很嗎?那你自己想辦法。」
我沒有說話,隻死死盯著她。
既然這個家庭沒有隱私,那就該一視同仁,誰都別放過。
我開始用她盯著我的方式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迷戀刮彩票,有時候中幾十,有時候中幾百,但更多的時候,買彩票的錢,比中彩票花的多得多。
她時不時的就在抱怨。「這個家要不是我掙幾個錢撐著,早完了!」
「靠你爸掙那三瓜兩棗的,什麼時候才能出頭。」
有些手握經濟大權的家庭婦女們仿佛有一種執念,就是非得證明自己的想法是超前的,自己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
媽媽以前刷單,說是貼補家裡,一開始掙了幾百塊錢,結果被套進去幾萬塊錢。
但她向來自信,我要是說相反的意見,她就說我不懂。
在她的世界裡,聽不了子女任何一句規勸。
無論我怎麼說,她就是不信邪,罵我阻止她幹事業,說我就是看不得她好,結果存的錢被騙完了,她終於消停了。
再轉過頭來把我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我為什麼不攔著她,說我就是想看她笑話,就是不安好心。
她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我頭上,然後心安理得的置身事外。
我知道,隻要我媽開始證明自己實力的時候,就離不了被騙。
15.
我趁她外出的時候,偷偷在她的手機上下載了陽光守護軟件。
說起這個軟件,還是她以前用來對付我的。
為了迎合父母的窺私欲,這款軟件應運而生。
它可以實時監測我在玩什麼軟件,和誰聊天,甚至動手刪除了我的每一個異性同學。
阻止又阻Ŧūₚ止不了,刪又刪不掉,隻能被迫接受。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用這個軟件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還真讓我發現了貓膩。
我媽一直和一個叫李勇的人聯系十分密切,言語也極盡曖昧。
從聊天內容來看,李勇就是我媽的初戀,兩個人分開幾年之後,又重新聯系上。
我媽一直背著我爸,在和這個男人聯系。
而媽媽的彩票,就是在這個男人這裡買的,男人說,一定能幫媽媽中大獎,而我媽也深信不疑。
我以為這頂多就是男人騙我媽錢的說辭,結果沒幾天我就聽見我媽鬼鬼祟祟地跟我弟聊著彩票的事。
她特地等我進了房間,然後將弟弟叫到她的臥室,神神秘秘。
「兒子,咱家要發達了,媽中了一百萬!」
我弟一臉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我媽拿出彩票,我弟看了一通之後差點叫出聲。
我媽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別出聲,這事別讓你姐知道,我一分都不會給她。」
我弟猛點頭,看那神情,已經在盤算,這一百萬要怎麼花了。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展望了一通,然後我媽將彩票收了起來。
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我從她藏的位置將彩票翻了出來,看了一眼之後,才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彩票看著十分劣質,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能看出來是假的。
我伸手將防偽碼刮開,果不其然,是空白的。
這明明就是張假彩票,可他們卻信以為真。
「你在幹什麼!」
我媽看到我手中拿著彩票的那一刻,就像瘋了一樣,幾大步跑到我面前,一把搶過彩票。
「啊啊啊啊啊啊!」
「你怎麼把防偽碼刮開了!你不知道彩票的防偽碼不能刮開嗎!」
我正準備解釋,可突然覺得這一刻,我莫名有種報仇的暢快。
我重新穩住情緒,學著她當初那副腔調,滿不在乎。「再買一張不就是了,有必要大呼小叫的嗎!」
她氣得一下撲倒在地,不停地打滾。
「天吶!我造了什麼孽啊!這麼多錢沒了,簡直要我的命啊!」
一邊哭還一邊錘自己的胸口,差點抽過去。
「媽,有必要這樣嗎?你看你哪有一點做媽的樣子。」
16.
我面上笑容不減,她越看我越生氣,一下竄起來,伸手將我不長的頭發拽在手裡。
「走!咱們去彩票站,今天要是兌不出一百萬,你賣身也要給我賣出來一百萬還我!」
對,再去彩票站,給你的美夢最後一個重擊。
彩票站的人隻看了一眼,就說我媽的彩票是假的。
我媽說不可能,她依舊拿出以前那副模樣,在彩票站門口撒潑,可人家報了警。
警察來了之後直接將她按倒,她一邊掙扎一邊罵:「你們都是在嫉妒我,都在騙我,就是不想讓我兌獎!」
許久,她又開始笑。
「怎麼可能,我花了那麼多錢,怎麼可能是假的,他怎麼會騙我。」
她還沒如願鬧出來個結果,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醫院的人說我弟性騷擾女生,被人家女生正當防衛,一磚頭砸倒。
一重打擊接著一重打擊,我媽暈倒在地,救護車載著我媽正好一路往我弟的醫院開去。
我弟能幹出來這種事,完全就是我媽給的底氣。
在她的眼裡,所有的女生,都和我一樣好拿捏,可她忘了,人家的家長可不像她這樣。
以往他鬧出點小問題,都是我媽給擦屁股。
可這次,不僅他提到了鋼板,我媽也自身難保。
我爸正好在附近跑車,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趕去。
弟弟失血過多,可偏偏醫院血庫不足了,我爸連忙說他可以獻血。
可護士說:「親屬之間不能獻血,需要其他 A 型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