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趔趄兩步,被旁邊人扶住,勉強站穩。
一道蒼老的聲音道:「你沒事吧?我們好像來到了魔域。」
我:「?」
我看著面前這張滿臉褶子,身高隻到我胸口,明明是老婦模樣,卻還要板著臉,做出一副清冷姿態的老人,試探性地開口:「沈渡?」
「嗯,是我。」
「……」
他怎麼總穿成奇奇怪怪的人?
沈渡無語了兩秒,決定跳過這個話題,跟在我身側道:
Ṫùₑ「浮寧飛升失敗後,那個幻境就破碎了,我推測這個妖王構建的幻境,應當是以他的生平為主,現在是第二個幻境,也是浮寧轉世的第ƭŭ̀₀一世,看這情形,他的第一世在魔道。」
他說完,身側穿著魔族紗裙的少女又催促了我一把:「快點兒,魔尊還在等你。」
我一臉蒙逼:「等我?等我什麼?」
她朝我曖昧地眨眨眼:「今夜輪到你侍寢啊,你忘記了嗎?」
我:「?」
瓦特?
侍寢?
說著,我被推到一幢巍峨的大門前,裡面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嬌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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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呀,魔尊大人真勇猛~」
「魔尊大人好厲害呀,再給他兩腳~」
沈渡就跟在我旁邊,表情還算淡定,繼續道:
「根據幻境原理,我們隻會跟出現在浮寧的周圍,所以,他應該在這扇門裡面。」
我欲言又止:「他這也玩得太花了。」
沈渡握了握我的手:「別怕,他要是敢做什麼,我會帶你破開這個幻境。」
我:「……」
謝謝,但你不要用這張滿是褶子的老臉跟我說話,我會有種被性騷擾的感覺。
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推開了門。
14
讓大家失望了。
浮寧不是魔尊。
如沈渡所言,浮寧既然違逆天道,那就必然要接受天道的懲罰,他怎麼可能會轉世成魔尊,有那麼好的待遇呢?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壯如牛的魔尊倚在軟榻之上,身側三個幾乎衣不蔽體的美女,像沒骨頭似的癱在他的身上。
而半空中,重重鐵鏈吊著一個人,是個少年模樣,看著約莫十七八歲,一身破爛碎布,瘦得仿佛隻剩下骨頭,黑色的頭發遮住半張臉,我隻能從他僅露出的半張髒兮兮的臉判斷出,這人就是浮寧。
年少時的浮寧。
渾身是血,被吊在空中,鎖鏈的倒刺幾乎穿進了他的骨頭裡。
魔尊盯著那少年,笑得滿是惡趣味:「繼續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嗎?」
身邊的女人嘰嘰喳喳地替他出主意:
「魔尊,我看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呢,不如把他的腿骨全部敲碎,怎麼樣?」
「要我說,他這副皮囊生得不錯,不如把皮剝下來,給我做盞燈籠,好不好嗎?」
魔尊掐著她們水嫩嫩的小臉,笑得無所謂:「好啊,美人兒。」
半空中的浮寧聽見這話,動都不曾動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我定定地站在門口,攥緊了拳頭。
沈渡似是察覺出我的情緒,用長恆宗特有的音波給我傳話道:
【浮寧違背天道,轉世就是為了受苦,他在魔道要受盡七七四十九層磨難才能入下一道,這都是他必須要經歷的,你幫不了他的。】
【我知道。】
我抬眼,看向魔尊。
他似是才察覺我的到來,大手朝我一招:「你來了,過來喝酒。」
我朝他緩緩走過去,經過浮寧時,抬頭看了他一眼。
【知道是知道,但你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受苦,我做不到。】
15
「魔尊,這個小孩犯了什麼錯?值得你動這麼大的怒?」
「哈,不過是玩玩而已,魔尊才沒有生氣呢。」一個姬妾笑著說道,「誰叫他娘背叛魔尊,還生下這麼個小賤種呢?就算是死一萬次都無所謂。」
我心中頓時了然。
魔尊好色成性,姬妾多到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
這一世的浮寧,是魔尊的姬妾和人私通生下來的孩子。
「既然這樣,那這麼輕易地折磨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我掃了眼半空中奄奄一息的浮寧,心裡堆積的鬱氣一點點升騰,「不如把他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折磨他的,怎麼樣?」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和魔尊提要求?」
我眨了眨眼,眼一閉心一橫,上前兩步,拽住魔尊的衣袖開始撒嬌:
「不過是個孩子而已,你就送給我吧,好不好嗎?」
老實說,挺惡心的,我自己都有點想吐。
但這個畫面顯然給沈渡造成的影響不小。
我甚至能在腦海裡,聽見他那邊傳來略顯著急的聲音:
【趙芙蕖,你趕緊給我出來,你在幹什麼?】
然而,還未等我開口,魔尊突然一把摟住了我的腰:
「美人的請求,我怎麼能不應允呢?隻是你跟我提條件,那就要看美人的表現了。」
說著,他那張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刷過牙的嘴,朝我緩緩地湊了過來。
臥槽?我今天不會在這裡失身吧?
問題的關鍵是,這麼多人看著的啊!
就在我慌亂之際,眼前畫面突然一轉,我和沈渡、浮寧,出現在了一座小牢房裡。
我:「這是哪?」
沈渡有些憤懑地看著我:「我用靈力強行加快了進程,跳過了剛才那一幕,若非我,你當真要委身於他?」
我好笑地看著他:「這不是幻境嗎?又不是我的身體。」
沈渡仍是有些氣:「就算是幻境,你也給我本分些。」
我哦了聲,垂下頭看向腳邊匍匐的少年。
相比於剛才,他似乎又長高了些,仍是滿身傷痕破破爛爛的,不過那張臉卻完全露了出來。
膚色白皙,血管清晰可見,倒是個極美的少年。
「水、水……」
少年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我四下看了看,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我們如今身在牢房內,哪去找什麼水?
我思索片刻,蹲下身:「水沒有,尿要不要?」
沈渡:「……」
16
開玩笑,我怎麼敢給我師父喂尿?
要是讓他知道,非要給我訛得褲子都不剩。
我一邊嘴上打著哈哈,一邊無所謂地割了手腕,將血喂給了浮寧。
少年溫潤的舌尖掃過我的手腕,猛地咬住,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大口吮吸起來。
我用血將少年浮寧救了回來。
之後的日子,便變得無聊了些。
我和沈渡因為得罪了魔尊,被抓進了牢裡,不過,他好像沒空處置我們,所以並未有所動作。
託沈渡的福,他靈力強大,時不時可以偷跑出牢裡,給我帶些吃的和水回來。
所以,我倆的日子過得還算輕松。
但浮寧就比較慘了。
他隔三差五地被魔族的人帶走,再傷痕累累地被送回來,獨自蜷縮在角落裡,不是睡覺就是睡覺。
而我時常會在他睡著以後,用沈渡帶回的草藥替他清理傷口,然後等待著下一次,他被打得更慘地送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
那一日,浮寧回來時,帶回了一把劍。
劍身很重,通體呈暗紅色,又笨又大,周身刻著繁復的符文,隻不過鏽跡斑斑的,看起來像是風化已久。
我在看見那柄劍的瞬間,陡然瞪大雙眼:「大寶劍?」
浮寧擦拭著那把劍,聞言看了我一眼:「你認識?」
我沉默了。
是該說認識呢,還是不認識呢?
可在幻境裡的大寶劍,還是我那把嗎?
17
以往的浮寧,在挨完打回來後,做的事隻有睡覺。
但自從撿到了大寶劍後,他每日就多了個任務。
那就是擦劍。
他日復一日地擦拭,直到把劍擦得锃亮,擦得所有符文顯露出來,擦得劍刃鋒利無比,能割開人的皮膚。
那日,浮寧照例被魔族的人帶走。
那把劍就放在角落,隱隱有震顫之意。
沈渡這些時日也沉默許多,但他破天荒地開了口:「時間快到了。」
我正在打瞌睡:「什麼?」
沈渡:「我不是同你說過嗎?七七四十九層磨難,他快要挺過去了。」
我的瞌睡瞬間就醒了:「你的意思是,這層幻境要結束了?」
沈渡:「嗯,就是不知道,以何種方式,不過據我推測,他的下場應當不會好到哪裡去。」
他這話剛說完,牢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著,幾個魔族士兵惡聲惡氣道:「你就是那賤婢吧?魔尊叫你過去,趕緊跟我們走。」
我的心裡湧現出強烈的不安。
基於這種不安,我遲疑片刻,把大寶劍帶上了。
雖然這已然不是我的劍。
……
我狠狠吐出一口血。
魔尊摟著他新收的姬妾,居高臨下地睨著我:
「小賤蹄子,本座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安分,居然還敢救那個賤種,既然你這麼在意他,那你們就一起去死吧。」
他說著,將五花大綁的浮寧扔到了我的面前。
魔尊身旁的姬妾笑著道:
「就這麼殺了她?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嗎?我聽說這小賤種天生冷情,不會哭,若是當著他的面把這小賤人殺了,你說,他會露出什麼表情呢?哈哈哈,我好期待哦……」
我匍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媽的,沒想到幻境裡的痛覺,做得這麼真實。
18
浮寧看見我的剎那,漂亮的鳳眼微微眯了眯。
魔尊將一把劍扔到他的腳邊,又替他松開了繩索:
「隻要你殺了她,我就放過你,怎麼樣?」
聽見這話,我松了口氣。
好在不是什麼新型的折磨手段,既然是衝我來的,那就沒事了,反正這是幻境,我死不死的也無所謂了。
我甚至還有心情對浮寧笑:「這個交易挺劃算的,你趕緊殺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浮寧聞言,眼神微微發顫。
他抿了抿唇,從地上撿起劍,動作幹脆利落。
我微微癟嘴。
好歹這段時間,我對他也不錯吧,救了他不少次,他怎麼一點兒不帶猶豫的?
正當我想吐槽時。
浮寧握緊了劍,陡然轉身,朝著魔尊刺了過去!
我知他曾經是最有天賦的劍修,更是天運之子,卻沒想到轉世後也這麼厲害,不過是偷摸學了些劍法而已,已經運用得這麼爐火純青,竟能跟魔尊過上幾招。
可惜,還是太弱了。
半刻鍾後,他被魔尊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而魔尊比起方才,也隻是狼狽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