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會兒吧,一會兒點滴打完了就給你摘了,明天起來燒就退了。”
手掌輕輕拍撫在背後,男人聲音也輕,像外面的雪,飄呀飄的,輕輕落下來。
唐辛閉著眼睛蹭了蹭,眼睛疼,還熱,男人身上涼,露在外面的脖子更是,把臉貼上去特別舒服。
石玉摸了摸她脖子後面,還是有點熱,整隻手蓋上去,耳邊傳來舒服的喟嘆。
“石玉。”她忽然叫他。
他應了一聲:“嗯。”
“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生下石砚。”
“不是。”
她抬起臉,“真的麼?”
被他輕輕推著按回去,手指揉進發間在她腦後緩緩揉捏,一邊捏一邊說:“有個兄弟多好,可以一起長大,和外面那些人比起來,他們倆最親。”
“嗯,就像孟家兄弟那樣。”
不知怎麼她就想到孟既景和孟既明。
別瞧孟既景和石玉要好得很,跟弟弟一起合著伙調侃起石玉來一套一套的。
那可是,親生的哥兒倆。
第251章 男人
第二天一大清早,是被石墨的叫聲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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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墨從床上醒過來,看到爸爸媽媽睡在沙發上,踮著腳悄悄地走過去想要叫醒,結果看到外面厚厚的積雪大叫了一聲。
唐辛是被嚇醒的,差點從石玉的腿身上彈起來,被他摟住了又坐回去。
第二波驚嚇來得更猛烈。
這男人,都什麼時候了還能有這種不要臉的反應。
其實石玉聽見下床聲就醒了,忍著沒動,就是想看一看她被嚇醒的樣子,他兒子還真沒讓他失望。
還有個原因沒動,就是因為這一樁。
趁著小家伙的注意力還在外面的雪,壓著聲在她耳邊說:“一大早兒,沒招兒,您多擔待。”
唐辛沒說話也沒動,心裡罵:擔待個屁!這是我能擔待的麼?昨天說好的事。
原本過一會兒也就好了,結果石墨一屁股坐到唐辛腿上,母子倆聽見一聲隱忍的悶哼。
石墨多會關心人呀,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小心翼翼地問:“爸爸,怎麼呢?”
唐辛別開臉悄悄撇嘴,他能怎麼,舒服的唄,男人……希望他能言而有信,像個男人!
石玉像不像個男人她還沒機會體會,先確認了另一件事,她這個女人麻煩大了。把石墨往沙發上一放,蹭地跳到地上就往衛生間跑。
石墨剛要看過去,被石玉勾著小腦袋轉回來,“呀”一聲,指著剛才唐辛坐過的位置驚呼:“爸爸,你流血了。”
石玉不知道是該誇他兩句還是揍兩下,倒是幸好光看見血了,沒注意別的。
說了聲“沒事”扯過墊子蓋住,朝窗外一指,問:“想出去玩麼?”
石墨立馬忘了爸爸流血的事,興奮地點頭。
石玉讓他自己去拿要穿的衣服換上,一會兒洗漱了再等媽媽檢查完就可以回家。
……
在平城住了兩天,石墨簡直太高興了,不止有爸爸媽媽陪著,還有姥爺和外婆給的壓歲錢。
即使大年夜那天在微信上給過了,當著面又給了兩個大紅包。
石墨捧著,高興了沒一秒,問:“弟弟的呢?”
唐明嶽朝著他腦袋胡撸了一把,又從身後掏出一個往他手上的紅包上面一壓,“喏,操心。”
辛微宇也一樣,石墨這才心滿意足地收起來。
唐辛一看放心了,還是心裡有弟弟,偶爾嫉妒一下不代表什麼,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相親相愛才是真的。
是本性吧,或者本能的反應。石玉說得對,有個兄弟挺好,有一個這世上最親的人,不孤單。
心裡難免又想別的,比如他們倆畢竟和孟家兄弟不一樣,更快地給壓制下去,讓自己先不要想。
唐辛不喜歡自己總是得過且過,有時又慶幸想得開,就像現在。
住了兩天便回上京,連帶著唐明嶽夫婦一起,到上京去給石砚過百日。
何止是一大家子人,好幾家,可真是太熱鬧了,唐辛這才知道為一個小孩子慶祝個出生一百天都能這麼隆重。
更開眼的是禮物五花八門,錢是最普通的,就連房子和車都有。唐辛暗自感嘆石砚刷新了石墨不到三歲就有了自己的車的紀錄,他才一百天呀。
這是什麼命啊。
這麼一比,石玉這當爸爸的送的禮物最簡單,一隻小金镯子戴在手腕上面,和石墨那隻同款。
石墨還特意伸出手去比了比,開心又滿足。
梁橋也來了,送的還是長命鎖,唐辛不大記得石墨那隻長什麼樣子,應該差不多吧,不過是上面的生肖不同。
石墨還悄悄問梁橋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梁橋在手機裡找出名為石墨的相簿,翻出他百天時戴著長命鎖的照片,指了指說:“瞅瞅,有沒有?你小子,可別說我偏心眼,先有的你的,才後有了他的,明白?”
石墨嘿嘿笑,一迭連聲地說著明白明白。
唐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可能等他長大了才能明白什麼叫先後。
人生中有太多的先後,先來後到,先因後果,先兄後弟。
沒等她感慨完,石墨就來找她問,他那隻長命鎖呢。唐辛說在意國家裡,他便要和她一起回去,好說歹說定在三月。
唐辛挺怕他再過去,怕石玉也去,後來找了個機會問石玉,能不能讓阿姨帶著他去,理由特別饞,為了阿姨的好手藝。
石玉瞅著她樂,沒點破她的小心思隻說行,還問她要不要把阿姨留在那邊,唐辛還真動過這心思,又怕家裡少個照顧孩子的人,搖了搖頭。
石玉說到時再說,她不知道他的到時再說指的是哪件事,是阿姨帶著石墨過去,還是阿姨留在那裡。
那就到時再說吧。
這麼一來,唐辛在上京住了將近半個月,過完了百日宴還又待了幾天,越待越舍不得,舍不得石砚,也舍不得石墨。
倒是石玉趕她,“下個月你再過來,說好了的。”
是,說好了的,都白紙黑字了。
籤字那天就是她回上京的那一天,是在病床上睡著被石玉叫起來的,右手背上還扎著針,被他扶著坐起來靠他身上,協議鋪在被子上。
她連看的力氣都沒有,拿著筆的手在抖。石玉一手將紙頁翻到最後,一手握住她的手,在上面籤下唐辛兩個字。
她就不是那麼高興,有氣無力地埋怨,說她都沒有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
石玉把翻開的紙頁一合,在她面前抖了抖,說:“你請的律師,我都沒懷疑,你懷疑?”
好像是這麼回事,可是……唐辛又說:“這字,根本就不像我寫的。”
“放心,我說是你寫的,就是你寫的。”
多不講理。
唐辛小聲嘟囔:“那你怎麼不直接替我寫呢?”
石玉笑,“要是剛才叫不起來你,我就替你寫了。”
多可氣!
“那你直接寫了就行,不用叫我。”唐辛氣得推他,連推的勁都沒有,氣得直哭。
石玉把她放回床上,被子一扯連臉都蒙上了大半,揉了揉腦袋說:“睡吧,睡醒了沒準能見著你兒子。”
唐辛仿佛又回到那一天晚上,一睜眼就看見了石墨。
然後,去平城,回上京,轉眼就是今天。
日子過得真快,那場雪一融化,就是正經的上京春天了,玉蘭花都悄悄發芽了。
唐辛可喜歡玉蘭了,可是她要回意國了,今年,應該是看不見玉蘭花開了。
第252章 玉蘭
轉眼三月。
平城的三月早已經有花開了,佛羅倫薩還有些冷,接連下了幾日的雨。
上京,應該比佛羅倫薩還要冷一些。
唐辛曾見石墨搖頭晃腦念過一回,二月春風似剪刀。
仍然奶聲奶氣,卻是清脆響亮。
他還特意告訴她,這個二月可不是真的二月,而是農歷的二月,還說剪刀不是指寒冷,說的時候還用手指頭比了個小剪子的形狀,朝著她咔咔剪了兩下。
他懂的,比她還多呢。
唐辛去年待在上京的日子不算短,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最記得的是站在冬天的寒風裡,還有跑車開過夏日雨裡的那一段路。
除此之外,留下的記憶都是有關於石玉。
渾渾噩噩,荒唐的一年。
是以前沒經歷過的,也從沒想過會有的生活。
想要回到過去,似乎完全不可能了。
她的生活像是被什麼東西一天又一天填得滿滿,又一下子掏空。
日常也會走神,吃飯時,走路時,腦袋裡面不是石墨,就是石砚。
哭的,笑的,友愛的,玩鬧的,小小的哥兒倆。
有時她想,石玉拍了那麼多的視頻為什麼不發給她。有時又想,要不然問問他,讓他發幾個視頻過來看看,兄弟倆應該又長大了些。
想著想著,就抱著手機睡著了。
夢中有花開,車子開過長長的寬闊街道,有那麼一小段路,路邊種著玉蘭花。一直往前開,味道就變了,她坐在梯子的最上面,翻著抽屜裡的中草藥,嗅嗅這個,再端詳那個,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身上都沾染了。
石玉問她好了沒,倚著梯子低聲催促,她把藥材捏一小點出來小心地放在他掌心的紙面上,看著他利落地包起來。
他抬眼朝著她笑,手伸過來,她剛想問他包的那一味是什麼,梯子就倒了。
夢裡嚇得不輕。
夢醒了。
轟然一聲如同梯子倒落,特別真實回響在窗外。
唐辛睡著時是在二樓書房,透過大落地窗看到外面樹影搖曳,雨已經停了,好一個放晴的午後。
在上京,石玉家的院子裡有樹,她這裡沒有,就是一片草地。
阿姨說過兩三次,找個園丁來種些花,她媽來的時候也提過一嘴。唐辛也想,甚至想象過夏天的院子裡有花如錦草如茵,再配上細雨如煙,無奈總是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