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商家說:“這個小偷確實敢死,他逃跑時撞倒了一個臺階上的老人家,要不是追趕小偷的青年人扶了老人家一把,這老人也就駕鶴西去了。”
第三個商家說:“對對,他們先言語溝通,我見到是小偷先動手的。”
第二個商家說:“青年人力氣大,分不清輕重,希望能判個正當防衛吧。”
這案件沒什麼熱度,社交平臺的討論都極少。
倒是有個商家因為是目擊證人去法庭了。
他說,一審判決是防衛過當。
熊悅喜的心涼了。
那個手機號碼倒成了她的執念。
她當時用了另一個號,然而她一直在選號池搜索,半年後,被小偷偷走的號碼回到了選號池,她換回了原來的手機號。
她去辦了實名制,她再也不會換手機號了。
熊悅喜還是逢年過節給孟澤發消息。
她知道,他不會回。
過了兩年,二審改判為正當防衛。
她再次撥打孟澤的手機號。
他接了。
她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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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後來和孟澤見面時,熊悅喜遇到了龍正初,締結良緣。
*
熊悅喜去對面的文具店,買了紙和筆,回到咖啡廳,畫下四格漫畫。
她把漫畫稿交給李明瀾:“案情經過我也是道聽途說,但是商家們都說小偷該死,我想,阿扎西一定是好人。”
李明瀾覺得手心又有些冒汗:“你的丈夫是律師吧?”
“是的,我丈夫不負責他的案子,這個案子沒有公開審理,我丈夫也沒查到卷宗。”至於龍正初負責的是什麼案子,熊悅喜不再說了。
*
孟澤的一日三餐由酒店準時送過來。
七月,他曬不得這猛烈的太陽,透過玻璃去賞庭院的景。
少了一個人,房子空曠起來。
沒有那一個從花園蹦到池子,再從池子蹦回他身邊的女人。
孟澤半靠躺椅,閉目養神時,短暫進入了夢鄉。
夢見的是他和李明瀾的十八歲。
他人站在廚房。
她在外為她畫了一幅素描。
他知道,在她筆下的自己頂天立地,睥睨天下。
可惜,他的畫丟了。
有個可恨可惡的人偷走了他的畫。
*
孟澤那一年是三十一歲。
他可以說落魄成泥,也可以說是柳村花明。
他購置了一幢別墅,還沒有裝修,他仍然住在外公的房子。
少有人打電話給他。
他不接陌生電話。
某天,一人锲而不舍給他打來四五個。
他正要將這個號碼拉黑,卻又莫名直覺,還是接起來了。
“阿扎西,是阿扎西吧?”
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他“嗯”一聲。
這人是熊悅喜,一個不厭其煩給他發祝福短信的女人。
兩人從未見過面。
孟澤不理她。
既然她丟了李明瀾曾經的手機號,那麼他沒有再和熊悅喜聯系的必要。
熊悅喜突然說起“醉美街”。
這三個字如同一個屠殺令,彈進孟澤的腦海裡。
慶幸熊悅喜是個美術生。
孟澤望一眼她的畫就知道,這小偷正是當年他要找的人。
孟澤天天去醉美街,他租了醉美街路口的酒店。
他一天到晚都在這條街上活動。
小偷應該非常熟悉這條街,時隔多年仍然在這裡作案。
孟澤終於等到了。
他遠遠就見到小偷,立即追趕。
小偷為人卑劣,見臺階上有一蹣跚的人,立即扯住對方,把對方當成攔路障。
孟澤及時扶住那人,再去追人。
小偷跑不過躲不過,被孟澤一把扯住。
孟澤狠狠把人拽到自己的跟前,問:“為什麼偷畫?”
“什麼?”小偷跑得氣喘籲籲。
“你偷了我的畫。”孟澤在小偷的耳邊低語。
“什麼畫?”小偷的外套裡藏有刀,他放緩語速,見孟澤似乎在認真聽,他向外劃去,“我沒有偷畫,我隻是拿了錢包,你說的是醜不拉嘰的一隻小烏——。”
孟澤沒有再給小偷說話的機會,拳頭已經出去了。
什麼雜碎,也敢點評李明瀾的畫?
小偷該死。
小偷偷走了李明瀾畫下的素描。
因為他丟了畫,他又被她扣分。
周圍的人發出聲音,這些聲音傳不進孟澤的耳朵,哪怕傳進來,也組織不成文字。
孟澤冷冷盯著小偷,他知道,畫早就找不回來。
如同李明瀾早就走了一樣。
孟澤揪起小偷的衣領:“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就趁現在了。”
有人來拉他。
他甩開。
一個人拉不動,來了兩個,三個,他們非要救下這個罪魁禍首——小偷。
不止三個人,眼前冒出一雙又一雙的手,攔在他的面前。
又有更多更多的手將小偷拉遠。
“要鬧出人命了。”有人喊。
“鬧出人命要麻煩。”又有人喊。
終於,這些聲音串聯起文字令孟澤冷靜下來。
不可以鬧出人命,否則李明瀾更不理他了。
他松開了握緊的拳頭。
由遠至近,幾輛車響著不同的鳴笛。
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用擔架抬著小偷,白布上滿是血跡。
孟澤勾出一抹諷刺的笑,走到擔架前,低下頭去:“是李明瀾救了你。”
第114章
李明瀾沒有和團隊的人一起走。
她一個人坐在機場,翻看熊悅喜畫下的漫畫。
畫風有些眼熟。
原來之前的那個漫畫裡的男角色正是以孟澤為原型的。
從外人的角度,一審到二審之間的兩年時間,可以一句話帶過。
身為當事人的孟澤應該度日如年,但他肯定死撐著,不在別人面前露一絲脆弱。
他才是豬腦袋。
李明瀾給“豬腦袋”發去一個提醒按時服藥的鬧鍾,同時告訴他:「我乘坐中午的航班回去。」
她把手機翻轉。
偌大的機場空間,沒有一個人能聽她此刻的心事。
她把航班信息發給兒子:「下午來機場接我。」
*
李明瀾抵達機場,抱了抱前來接機的兒子。
上了車,她和李深講起五年前的案子,她說:“高中時,他是最冷靜克制的,早知……”
早知她就不騙他孩子沒了。
回程的高速路,烈日照得世界發光。
她的頭向著車窗外,眺望別墅區的方向:“小熊姑娘說,阿扎西是個好人呢。”
十八歲的李明瀾眼高於頂,哪會把普通人放在眼裡,她相中的必定是人中龍虎。
“五年前,一審被判,三年前,他二審釋放,同年,他得了攝影大獎。”
李ῳ*Ɩ明瀾笑了:“他生來就是被人崇拜的。”
“可能因為他不是公眾人物,拿了獎項,也沒人追蹤他的過往。”李深說,“他的網絡信息很少,他很低調,幾乎不參加任何公開活動。”
“他在高三時也不合群。”
“隻有兩個人在公開場合講述過和他的關系,一個人叫吳臨遠,是個攝影師,和他的關系應該類似於師生,另一個叫關煜,是個畫家,在一次畫展籌備項目裡提到,和他有多年的交情,吳臨遠六十多了,今年露面非常少,關煜的個人社交平臺停更幾年。”
“吳臨遠……關煜……不認識。”李明瀾想了想,“當年他掃黃被抓之後,我聯系到的人據說是他的大哥,我都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從五年前歲至今,他的生活軌跡有跡可循。”李深說,“重點是他二十四歲至三十歲的時間裡。”
“明白,我回去和他套套話。”李明瀾笑,“深仔,辛苦了。”
*
李明瀾高估,或者,她是低估孟澤了。
孟澤豈是輕易能被套話的人。
她問起他的朋友。
他說:“沒有朋友,李明瀾,我隻有你了,你要是敢走,我對你不客氣。”
她又不能直接道出吳臨遠和關煜的名字,以免打草驚蛇。
總而言之,她算明白了,她不是當福爾摩斯的料。
她隻能權當孟澤是個好人。
要是她將來再被他騙,那麼,劉警官的老母親、熊悅喜都在被騙的隊伍裡。
至少,李明瀾心理平衡些了。
李深說:“來日方長,稍安勿躁。”
日子到了八月。
眼見李深沒有要復讀的打算,李旭彬偃旗息鼓,不再督促高考的事。
要是天氣能再涼快些,李明瀾覺得這樣悠哉悠哉的日子未嘗不可。
崔佩頤突然聯系李明瀾。
崔家出了事,崔家的老爺子突發疾病,崔佩頤必須連夜搭乘飛機回國。
她不放心將公司的生殺大權交給運營團隊,向李明瀾求助:“明瀾,我最信任的人隻有你。”
李明瀾義不容辭:“我買最快的機票回去,你寬心,好好照顧老爺子。”
最佳搭檔,無需言謝,崔佩頤說:“等我回來給你封一個大紅包。”
孟澤得知這一消息,不樂意:“你要出國?”
“是啊。”李明瀾闲適地坐著,“我的搭檔家中有事,這麼多年來,我和她都是一定留一人在公司。”
他跳上沙發,站在她的旁邊:“你是不是出去了就不回來了?”
她習慣了他的一驚一乍:“忙完就回來。”
“什麼時候忙完?”
“她家的老爺爺生病了。”李明瀾雙手合十,“祝老爺爺早日康復。”
“我不信。”
“誰管你。”
孟澤盤腿坐下:“李明瀾,你出去了就不回來。”
“我兒子在這裡。”
“你是他的姑姑,狼心狗肺李明瀾。”
她一腳踩在他的膝蓋上:“你不要做賊喊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