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疲懶的心態讓我沒心思去思考陸澤燃怪異的一舉一動。


打著能問出一點是一點的態度,我隨口問道。


陸澤燃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


灰暗陰沉的眸子忽然有了一絲光亮。


亮晶晶地看著我時,像是被忽視很久的大狗狗終於得到了主人的關注一樣。


這樣的陸澤燃,因為什麼才會厭棄我呢?


腦子裡面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們兩人已經坐到了就近的一個咖啡館裡面了。


陸澤燃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我一秒。


那壓抑著貪婪痴迷的克制模樣,我適應得非常良好。


他似乎正在將過去的偽裝一點點地掀開啊。


我垂眸輕啜了一口咖啡,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你打算做什麼?」


陸澤燃迷茫了一瞬,有些委屈地看著我。


「我就想要和夢夢在一起呀。」


「陸澤燃。」我抬眸看向他:「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麼的。」


「宋雲卿不對勁,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不然,你不會把她放在身邊的。」


我靠回椅背上,懶散地垂著眼睫,在某一瞬間,連呼吸都懶得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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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陸澤燃面色驟變,猛地站了起來,三兩步跨到我旁邊搖晃了我一下。


「呼吸!」啞下去的語調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意。


像是某種恐懼被戳破後的慌亂無措。


我眨了眨眼睛,看著旁邊單膝跪地的陸澤燃,笑了笑。


「急什麼,又死不了。」


「你的抑鬱症是不是又嚴重了?」


陸澤燃沙啞著嗓音問我,那雙鳳眸裡面掙扎的情緒濃稠暴虐。


帶著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感。


有點奇怪,我好像看過這樣的眼神。


很多遍。


以前陸澤燃有這樣看過我嗎?


渾噩的腦子疲懶到回憶都懶得回憶。


我指尖動了動,想要碰碰那濃墨般的眉眼。


因為面前的陸澤燃實在有些可憐。


像是破碎了很多塊的玻璃人,自己黏起來之後又猛地被人打得稀碎。


突如其來的病發讓我的腦子有些滯澀。


手腳發重無力時根本動彈不了絲毫。


張了張嘴,我有氣無力地輕聲道:「你生病了嗎?」


沒等陸澤燃回答,我又自顧自地回道:「你也生病了。」


「我看到的,你偷偷用煙頭燙過自己。」


「你手臂上的傷,也根本……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意外對不對。」


「你焦慮,嫉妒暴躁,陰暗痴狂,由此帶來心慌意亂,惶恐不安。」


「卻還要裝作正常人,騙我隻是哮喘。」


我斷斷續續地說著話,沉重的呼吸終於正常了一些。


看著絲毫不意外的陸澤燃,我嘆氣。


「那天的昏倒也是你故意的吧。」


故意引我去醫院,故意讓我確定先前的猜想,故意……


讓我提前遇見女主宋雲卿。


「陸澤燃,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其實我很想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謂的「劇情」。


可話到嘴邊,心中的無力感瞬間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長呼了一口氣,我才換了個問法。


陸澤燃微微仰頭看著我,彎翹的長睫顫了顫。


他眼尾發紅,帶著顯而易見的水光。


像是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一樣,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臉頰。


「會沒事的,很快就會沒事的。」


似乎是貪戀指尖的溫度,他忽然抱住了我。


臉埋在我的脖頸上時,我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繃緊到微微顫抖的脊背。


似乎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連貪婪的呼吸都一再克制。


禁錮的力道不斷加重,陸澤燃啞聲喟嘆。


「夢夢,我永遠是你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任何擋在我們面前的障礙,我都會掃得幹幹淨淨。」


「你隻需要站在原地等著我就好,剩下的路,我來走。」


11


這下我真的確定了,陸澤燃的確知道了「劇情」。


可他知道了多少,又是不是和我的一樣?


我張嘴想要說話,可忽然被陸澤燃偏頭吻住了。


繾綣的吻似乎包含了千萬種情緒。


絕望之中的渴求讓我有些愣怔,一時忘記了推開他。


待分開時,我們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


幸好先前選地方的時候就衝著角落來的,茂密綠植的遮擋讓這角落難以被窺探到。


我看了好幾眼,確定沒人後莫名松了一口氣。


像是偷情似的。


奇奇怪怪。


面前的陸澤燃唇瓣沾了水光後終於有氣色了一些。


迷蒙著的雙眼透著被微微餍足的水色。


襯著那墨色濃重的眉眼時,頹靡得像是一朵被揉得軟爛的玫瑰。


豔得如同惑人的妖精。


我眯了眯眼,手腳有了些力氣。


那些藥是新配的,還沒有產生耐藥性。


所以效果還是有的。


我腦子清醒了些,把陸澤燃那張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推開了一點。


「她的確有問題,對嗎?」


陸澤燃像是沒有聽到這話一樣,眯眼蹭了蹭我的手心。


「夢夢去照相館幹什麼?去見洛秋嗎?」


我動作一頓,立馬想到了那張老照片上的宋雲卿。


又聯想到剛剛想要說出「劇情」的事情時,那股突如其來的無力感。


看了一眼三番四次打啞謎的陸澤燃,我有些明白了。


有「人」在看著我們。


斂了那份驚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那張照片上的東西。


陸澤燃似乎也覺得暗示夠了,戀戀不舍地又湊過來吻了一下我的嘴角。


「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的公主的。」


他壓低嗓音,輕聲說這話時,像是隻猙獰的惡龍在頌唱信仰。


詭異的忠誠,扭曲的愛慕,危險的獨佔。


面前的陸澤燃,真像個小怪物。


12


前腳才出商場,後腳我就遇到了宋雲卿。


她似乎知道我會路過這兒,特地等了許久。


我精力恢復了一些,於是笑嘻嘻地開口。


「呦,宋醫生,可真巧啊,又遇見你了。」


宋雲卿神色清冷,帶著幾分微不可見的倨傲。


「你還在糾纏阿燃?」


我眉頭一挑,「阿燃?」


「宋醫生,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給我下馬威了?」


宋雲卿似乎有些惱怒,秀眉微皺,出口的語氣更冷了些。


「我想鹿小姐誤會了,我來隻是想告訴你一些事實。」


「哦?」我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洗耳恭聽。」


「你清楚阿……陸先生的情況嗎?」


被我看了一眼後,宋雲卿中途生硬地改了口。


還好,孺子可教也。


要是她再左一個阿燃右一個阿燃,我說不定會真的一巴掌抽過去。


哎!怪不得我是惡毒女配。


宋雲卿面色不好,卻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陸先生因為你有著很嚴重的心理缺陷。」


笑死,說的好像我不知道一樣。


「他收集了很多關於你的東西,用過的草稿紙,丟掉的筆……」


哦,怪不得我的東西每次都會莫名其妙地丟失。


果然是陸澤燃啊。


許是見我的臉色一直沒什麼變化,宋雲卿抿了抿唇。


「你拒絕他的那三年讓他受了很大的折磨,到如今已經產生了很大的問題。」


「哦。」我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徹底招惹到了宋雲卿。


她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怒意。


「鹿小姐知道他為什麼會營養不良嗎?」


我不恥下問:「哦?為什麼呢?」


「……因為你喜歡糖醋魚他便吃了三年的糖醋魚,你買過的蛋糕他會連著吃一個月,你去過的餐廳,點過的菜譜,都會是他機械重復的路。」


「大概他以為這樣會離你近些,可鹿小姐……」


宋雲卿的眸子幽深,意有所指。


「你愛的任何東西,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會是陸先生痛苦的根源。」


包括你。


後面的未盡之言我聽懂了。


但是……


「關我屁事!」


我瞅著面前義正言辭的女人。


「那飯菜是我塞在他嘴裡面的?他在自我感動,你在旁邊瞎起勁幹什麼?」


我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你願意熱臉貼個冷屁股你自個去,來我這一頓逼逼叨叨幹什麼?」


宋雲卿被氣得面色微紅,瞪著我。


但大概這樣的天之驕子萬人迷,還沒有遇到我這樣流氓又無賴的人。


是以氣得火都快從眼睛裡面噴出來了,還是憋不出什麼髒話。


13


我沒什麼心思繼續和這個詭異的老妖婆耗。


路過她的時候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道:


「宋醫生執著了這麼多年,我也不好意思奪人之美不是,畢竟……」


「我也不想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啊。」


距離挨得近,我沒有錯過宋雲卿在某一瞬間驟然縮緊的瞳孔。


那照片上的女人的確是她。


垂下手無意識地摸了摸指腹後,我死去的好奇心第一次旺盛到了極致。


烈陽高照,宋雲卿身上卻始終冰冰冷冷的。


第一次在醫院和她握手時也是這樣。


骨感冰冷的觸感帶著幾分非人的詭異。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直到重新回到照相館,我都還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


一時之間又有些好笑。


明明一部傳統標配的霸總虐文,怎麼到頭來變成都市靈異了呢?


「大夢!」


一道爽朗的男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頭看去,便見被曬得黝黑的洛秋興奮地朝著我招手。


他是這家照相館的老板,常年跑在外面攝影。


今天早上來的時候都沒有見到他。


作為我為數不多的發小,陸澤燃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


我心下思量著,面上掛著笑。


「洛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嗐,也才剛到,我的單反出了點問題,就先過來這邊看看了。」


洛秋笑得爽朗。


「你呢,這個萬年老宅怎麼來我這兒了?」


「來修張照片。」


這話才落,一個工作人員便將修復好的照片遞了過來。


我接過第一時間便去看那原先汙了的角落。


是一個髒兮兮的小孩。


瘦弱得像是隻剩下一把骨頭,縮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看著鏡頭這邊。


人群密集地來往著,隻露出一點點身影的孩子並不顯眼。


不仔細看根本不會被發現。


我有些愣愣地看著那個小孩,心髒不知為何抽搐緊縮得厲害。


洛秋也湊了過來,他「咦」了一聲。


「這不是小可憐陸澤燃嗎?」


我呼吸猛地一窒,轉頭看向洛秋。


因為震驚連著嗓子都是啞的。


「……你說什麼?」


「陸澤燃啊。」


洛秋有些不解地指了指角落的那個孩子。


「當年你不是還把這小孩領回家了嗎?還因為這跟白瑞大吵了一架。」


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洛秋眯著眼笑。


「那時白瑞可生氣了,那家伙不是天天吵著以後要娶你做新娘嗎?」


「結果看你對一個小乞丐上心得不得了,暗戳戳地吃醋。」


「還把小孩給推進泳池裡,如果不是救得及時,陸澤燃早沒命了。」


洛秋嘆了一口氣。


「當時白瑞還死不承認,被你大吼了一頓後委屈得好幾天都焉噠噠的。」


洛秋每說一個字,我胸腔裡面氣息便少上一分。


心髒卻還在盡職盡責的鼓噪著,甚至越來越快。


我動了動僵直發麻的手指,愣愣的問:


「我……很久以前認識陸澤燃?」


14


洛秋迷茫了一瞬。


「啊?大夢你是不是宅傻了呀。」


「小時候你就把陸澤燃護得跟眼珠子似的,你不記得了?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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