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鄉紳見狀也跟著離開一陽觀,方才還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散了大半,觀前冷清起來。


  蕭真人怒不可遏,拍碎了茶盞:“去把那三個逆徒給我帶來!”


  清源昏睡未醒,清廣清正首當其衝,承襲了蕭真人的怒火。


  兩人跪著,互相推諉,清廣告狀道:“師父明鑑,我本已經把謝十七哄得好好的,偏偏兩位師兄非要來插一腳,這才不成事的。”


  清正沒他口舌利,清源又未醒,他隻好道:“師父,我們是想幫小師弟的忙,進屋勸說的可是大師兄。”


  蕭真人一柄拂塵劈在他們臉上,打得兩人歪倒在地。


  “蠢材蠢材,還不趕緊下海捕書,罪過就以擾擾法會來定。”再把破壞法器也一並算上。


  二人既是道門中人,那便在道門中通緝,就不信他們能插翅飛了不成。


  清廣嚅嚅:“師父,他也是有道門的。”真鬧上紫微宮,隻怕事情不好收拾。


  蕭真人掃了這個徒弟一眼:“這天下有哪個道門,二十來人竟一點都不叫外人知道?”說完才想到,“若是北道的,那倒正好。”


  南道北道屢屢爭鋒,若那兩個小賊真是北道派來的,他也就有說辭能夠推脫了。


  “這事絕不許人傳,若有人傳就說那兩個小道是北道派出來的。”


  道門巡檢正要到池州來,若被他們聽見風聲,二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蕭真人嚼穿齦血:“我就不信這兩個小畜生能逃到天涯海角。”


  必要一雪今日之辱。


  小毛驢馱著師兄妹二人越騰越高,低頭一看,腳下便是池州城。


  蔣家大宅連喪事都沒辦,下人走的走散的散,袁氏一病不起,眼看著丫環開她的妝奁,躺在床上怒罵,這萬千家財,眼看就要散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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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驢蹄子一動,路過梨花小園,看見白雪香正在花樹前燒紙燭元寶。


  毛驢一時調皮,蹄子往小院一拐,一陣輕風吹落梨花,似在在元寶香燭前落了一層雪,白雪香仰頭望向半空,隻看見一道紅影,仿佛雲霞飄過眼前。


  不過片刻的功夫就到了池州邊界。


  毛驢蹄子這才停下,落在山間,那縷輕風搖身變作一女子,衝小小和謝玄行禮。


  小小雪白小臉浮現一點喜意:“是你。”


  “豐都閻君念我救人有功,發往土地爺門下,為他差役,直到輪回。”剛剛白雪香的紙燭就是燒給她的。


  “兩位小恩人,紅藥隻能到此處,山路難行,萬望珍重。”


  說完在毛驢臀上輕拍,毛驢“噠噠”往前,慢慢走入山坳中,小小回眸一望,那一點紅影一直矗立,直到走入青山,就見一點紅光又往池州掠去。


  謝玄眉頭難松,握住小小的手:“走,咱們去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謝玄&小小:突然被通輯,溜啦溜啦


  土地爺:不是我,我沒有,我不敢!


第16章 野毒菌


  從池州到京城千裡迢迢,師兄妹二人又不能飛著去,隻能先去青州府,再去巴州,坐船一路南下。


  這是謝玄從池州客商那兒問來的。


  毛驢馱著小小,謝玄在前面開道,揮舞鐵劍掃開道上的長草,讓毛驢好走些。


  從池州出城必要翻這一座山,小小還沒緩過勁來,軟綿綿趴在毛驢背上,閉眼歇息。


  謝玄絮絮叨叨:“就是幫我,也不能這樣冒險,下回再這樣幹,我也要打你手心了。”


  小小閉著眼睛,心裡想著,師兄才舍不得打她呢。


  今日也確實兇險,小小本就三魂不穩,她還很小的時候,夜裡睡著,魂魄跑出體外,被個小樹精拐到山間去遊玩。


  小樹精很喜歡小小,拘住小小的魂魄不叫她回來,想把她留下當個玩伴。


  第二日小小沉睡不醒,謝玄叫來了師父,師父替她點香,師兄為她喊魂,她才順著一縷香煙找到了回家的路。


  小小又還很小,說話都不清楚,說了半天隻知道有個木頭小人兒跟她玩,他們在大樹洞中吃許多甜漿果,還有小松鼠跟他們一塊玩。


  等找到了地方,才見是個棵幾人合抱的大樹,樹上確實有一窩松鼠,它們看見小小還吱吱喳喳打招呼,氣得謝玄差點一把火把樹給燒了。


  所幸那小樹妖靈智初開,還自懵懂,若是起了邪念,吞噬了小小的魂魄,便可奪走她的肉身了。


  從此之後謝玄和小小同睡一個屋一張床,有謝玄在側,就算小小魂魄虛浮體上,魑魅魍魎也不敢來犯。


  “是正午時分,人又這麼多,陽氣這麼旺,我以為不要緊的。”小小扁了嘴,沒想到操控真人這樣耗神,她累得連手腳都舉不動了。


  “傻瓜,你就算要挑人也該挑個瘦的,那漢子一看便元神強健,挑他自然更累。”謝玄隨手摘下山間野果,揀出甜的遞到小小嘴邊。


  小小趴在驢背上,雙眼緊緊闔著,聞見野莓野果子的香氣,張開嘴,謝玄往她嘴裡塞了兩顆。


  她嘴唇微微嚅動,舌尖嘗到甜頭,細眉舒展,嘴角露出淺淺笑意,謝玄看她笑了,心頭跟著一松。


  還是不要把師父的事告訴她,別叫她為師父擔心,讓她好好睡一覺。


  小小過片刻就張張嘴,謝玄便往她嘴裡塞兩個甜果子,一兜果子吃完,她也睡著了,唇上染著野果的淡淡紅汁,謝玄用手指替她抹了抹。


  山間濃蔭蔽日,抬頭看看天光,將要傍晚,夜裡山路不好走,今日是要露宿山間了。


  謝玄推醒小小,她揉著眼睛坐起來,深吸一口林間淡霧,指了一個方向:“那裡有水。”露宿山間也要吃飯,他們帶得有鍋,支起柴來燒水烤魚吃。


  走了一刻就到水邊,山間古木直插雲空,淺淺一道溪灣從樹下流過,樹邊青苔叢生,鋪上樹枝樹葉更加松軟,就在此處生火過夜。


  謝玄讓小小呆在溪流邊,自己去收羅枯枝碎葉,看看能不能再打些野味來,走了一路,肚子餓得狠了。


  小毛驢放出去吃草,這裡沒人,小小把兩個小紙人放出來,讓它們坐在毛驢的腦袋上,等小毛驢吃飽了,再把它帶回來。


  小小從竹簍裡取出鍋子,他們還帶了米,焖一鍋飯,再烤些鳥雀魚肉,也算有一餐了。


  她將鍋洗淨,自己去樹的四周撿些蘑菇,掀開巨葉一瞧,上頭長了一排鮮靈靈的小蘑菇,小小隻撿最小的那種。


  這種味兒最清甜蜜,跟飯一起焖,清香撲鼻,是師父最愛吃的。


  小小隻要站在林中,天生便能知道何處有水,何處有獸,哪種野果清甜多汁,哪種菌子肉厚可口。


  撿了滿滿一裙兜,帶回溪邊,謝玄已經捉到了野雞,架起了巨枝,把鍋吊在枝上,底下生火,煮起水來。


  竹簍也派上了大用場,把裡面的東西倒幹淨,謝玄卷起褲管,拿著竹簍在小溪流水處一接,半簍指長的小魚。


  生得淡淡粉色,一看便肉質細嫩。


  他看著這魚感嘆一聲:“要是有油就好了,這麼大的魚用油炸了,一口一個,不知多香。”


  小小料理了雞,串到枝上烤著,雞油滴到飯鍋裡,沒一會兒那鍋中就泛出野菌米飯的清香,這指長的小魚,過火就熟。


  謝玄摘了兩片大葉當碗,不等雞熟,魚已經吃了一半。


  小小吃得不多,幾條小魚一個雞翅就飽了,謝玄把啃完的雞骨扔遠,搭起樹枝,蓋上厚葉,在溪邊造了個帳篷。


  天色很快暗下來,樹葉的縫隙間能看見零碎的幾顆星子,兩人躺在松枝上,謝玄在胸口摸了一通,摸出一根紅線來。


  小小乖乖伸出手指頭,一頭系在她的指上,一頭系在謝玄的指上。


  謝玄伸手扯一扯,看系得牢不牢固,這裡是山間,不僅有鬼怪還有山間林魅,系著更安全些。


  小小側睡在謝玄身邊,系著腕帶的那隻手與謝玄的疊握在一起,聽著寂靜山風,很快便安謐睡去。


  圍著他們睡著的那棵樹,水畔石上亮起綠幽幽的螢火。


  毛驢系在樹上,煩躁不安的動了動蹄子,小紙人扯扯毛驢耳朵,毛驢這才安靜下來,靠著樹睡下了。


  四林寂然,隻有細葉繁枝中陣陣風響聲。


  小小夢中睜眼,隻覺得林間一切都叫她無比舒暢,一花一石,一草一木盡數在她腦海中。


  眼睛一轉便能看向遠處,隱隱看著林中有一點火光,走到近前時,聽見馬聲人聲,隔著樹全看見有五六個人也在林間露宿。


  每一個都錦衣華服,三三兩兩圍著一堆篝火,火上烤著一隻山雞。


  其中一個滿面大胡子的道:“嘴裡淡出個鳥來,明兒進了池州城,先他娘的吃一頓!”


  另一個看上去斯文些,皺皺眉頭:“公子面前,不可如此粗鄙。”


  小小這才看見有個比師兄大兩歲的少年,錦帶絲衣,面如冠玉,獨自坐在一邊,手裡拿著水袋正在喝水。


  他喝了一口,從袖中掏出錦帕,拭拭嘴角:“不要緊,出門在外,還禮多拘束,也無趣得很。”


  那個大胡子拿過烤雞,卻不給那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反而送到嘴邊亂啃一通,吃得滿嘴是油:“旁的不說,這雞肉還是香的。”


  餘下幾人臉上一點異色也無,取下一串串烤菌子,先送了一枝遞到那位小公子的手上:“山間實沒什麼可用的,等進了池州城,再給公子辦些精致素齋。”


  “不防,這樣便很好了。”


  那個隨從又拿出烘熱的饅頭餅子,分送給各人,幾個人早就餓急了,先嚼了兩口饅頭,又吃起烤菌子來。


  小小鼻尖一動,皺起眉頭,這種蘑菇不能吃。


  眼看這些人大嚼野菌,小小急得跺腳,對他們說道:“有毒的,不能吃!”


  自然無人聽見她說話,隻有那位小公子,明明離她最遠,卻抬起頭來,猶疑地看向四周,他開口道:“等等,大家安靜。”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連咀嚼聲都不再發出,剛剛那個隨從問:“是有什麼東西敢惹上咱們?”


  少年搖搖頭:“我仿佛聽見有聲音。”


  小小幹脆到他身邊:“有毒的,這蘑菇不能吃!”


  少年倏地皺眉,從懷中掏出一枚黃符,對準了小小所在的方向,一掌拍了出來,“山精鬼怪安敢來犯。”


  小小“哎喲”一聲,往後退了兩步,伸手揮開黃符,黃符碰到紅線上,紅線一下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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