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葉柏南心不在焉,掸煙灰。


  究竟想什麼,他自己都不曉得。


  心口,愈發空虛。


  他瞥了一眼右手。


  程禧那滴淚,正是滑入食指。


  綿綿的,惹人憐。


  “周京臣也攥著我的把柄,周家不是普通家族,官場人脈多,即使周淮康辭職了,多年積攢的威信,周家勢力依然壓了葉家一頭。我姓葉,他姓周,注定在明面上,我玩不贏他。”葉柏南右手擱在膝蓋,緩緩回過神,“程禧不同,她是周淮康的養女,周家半個主人,她舉報養父母,可信度很高。”


  司機恍然,“您舉報,周京臣對付您,互有把柄,魚死網破;她舉報,周京臣未必忍心處置她了,有程小姐擋在您前面,您毫發無損。”


  “自古情關難過,無數英雄好漢敗在這一關。”


  “您會嗎?”秘書玩笑。


  “不會。”他堅決。


  這時,小區北門駛來一輛SUV。


  車與車,交錯而過。


  “葉董,是周京臣的保鏢。”秘書認識車牌,‘華南車行’的車,葉柏南這輛商務奔馳也在華南租的,一天兩千,客戶是清一色的外省富商,臨時考察,出公差,買車不劃算,租車又講究體面。


  “他抱著程小姐出來了——”秘書提醒葉柏南。


  後座的男人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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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燈下,周京臣步履匆匆,神色焦急。


  他臂彎內的程禧,比方才在廚房裡,更慘白。


  葉柏南一震。


  流產嗎。


第261章 你想逃,就逃,滿意了嗎?


  他該高興的。


  周家唯一的孫輩,胎死腹中。


  孩子沒了,牽絆沒了,程禧大概率和周京臣也斷了。


  周京臣心高氣傲,隻甩女人,沒被女人甩過,又是一手養大的妹妹,怎會甘心呢?


  他捏住程禧,等於捏住了周京臣。


  周京臣越失意,越落魄,他越暢快。


  “咱們跟上去嗎?”秘書問。


  “不跟。”他系著衣領的紐扣,“花魁在什麼地方。”


  “關押在您名下的一棟房子。”


  “去見她。”


  ......


  車窗外。


  夜幕極濃。


  極絢麗的燈火。


  霓虹劃過玻璃,也劃過周京臣那張臉。


  肅靜的,壓抑的。


  蒙了一層冰霜。


  程禧半躺,半坐,一聲接一聲地呻吟。


  周京臣拽起她,騎在腿上,忍住暴戾的脾氣,“我警告過你,孩子是底線,你可以鬧,可以砸東西,別碰孩子,忘了嗎?”


  她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


  車廂昏黃,也瞧得清一片潮湿。


  他表情陰狠,“保不住孩子,療養院停止所有治療,不出一個月,你母親便和你父親團聚了。沒有累贅,你想去哪,就去哪,想逃,就逃,自由嗎?滿意嗎?”


  程禧不禁一哆嗦。


  蜷縮他懷裡。


  周京臣一邊嚇唬,一邊又不舍,命令保鏢,“開快點!”


  車抄了近路。


  橫跨海港大橋。


  在車水馬龍中穿梭。


  他垂眸,她身體水汪汪,眼睛哭腫了,霧蒙蒙。


  “你委屈了?”


  程禧撇開頭。


  周京臣鉗住她下巴,又撇回,強制她面對。


  是可憐。


  鎖骨,胸口,手臂...他嘬出的痕跡。


  沒來得及洗個澡。


  黏糊糊的。


  她嘴皮破了,舌尖也破了,原本是咬他,他舌頭靈活,一躲,她咬自己了,咬得很兇。


  “我咬的嗎,你和我賭氣?”


  程禧沒勁兒了,一動不動。


  他探入褲子,摸了一把屁股,微微有血跡。


  “程禧。”他心揪作一團,一陣陣擰著痛,怪她不愛惜,葉柏南的三言兩語,擊潰到這般田地,也怪自己,怪周家,“你祈禱孩子平安,否則我囚你一輩子。”


  是囚。


  恨著,不死不休著,囚她。


  程禧趴在他肩膀。


  下橋尾,是煙城的一中心醫院。


  醫護人員等候在急診大樓的門口,風風火火將程禧送去診室。


  檢查,化驗,打針...直到凌晨,周京臣進入病房。


  她閉著眼,聽他的腳步聲。


  下一秒,他掌心摁在她腹部。


  溫熱,寬厚,又危險。


  “你猜,保住了嗎。”


  程禧倏而一僵。


  灼白的燈,逆光的他,萬分刺目。


  “先兆流產。”


  周京臣面部輪廓硬朗,凌厲,不帶一絲溫度,注視著她,“暫時保住了。”


  程禧不知是慶幸,或是什麼。


  下意識摸肚子。


  卻隻摸到他手背。


  周京臣抽離她。


  直起腰。


  片刻,揚長而去。


  天黑,到天亮。


  他沒出現。


  翌日中午,何姨照顧她清洗了身子,正要吃飯,周京臣換了一套衣褲,推開門。


  “周公子。”何姨向他匯報,“早晨吃了豆沙卷,雜糧米糊——”


  “退下吧。”他打斷,吩咐。


  何姨清楚這二位大吵了一場,擔憂程禧,“禧兒小姐年輕,初次當媽,您體諒她。”


  周京臣一言不發。


  “您也是初次當父親,婚姻和育兒需要雙方共同磨合,理解的。”


  “我讓你退下。”他不耐煩。


  何姨沒轍了,悄悄出去。


  周京臣沒再提昨晚那件事,端起床頭櫃的粥碗,慢條斯理吹涼,“明天出院,回周家。”


  程禧眼球動了動,“周阿姨同意嗎。”


  “你懷了孕,母親會同意。”周京臣舀了一勺粥,“這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不樂意回去?”


  她知道,周京臣不常在煙城,現在是南、北方三座城市來回跑,分身乏術。何況,她獨居已經‘不安全’了,無論是葉家和周家的仇怨,還是他和葉柏南的矛盾,纏成了一個死疙瘩。


  葉柏南又‘纏著’她,‘慫恿’她,周京臣不踏實。


  “回去登記。”他補了一句。


  勺子喂到唇邊,程禧含住。


  “登了記,是小周太太了。”他笑不達眼底,一股淡淡的寒意,“禧兒,丈夫輸了,妻子也輸了,夫妻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拔出勺子,舀了第二勺。


  程禧沒喝。


  “你娶我,是為了周家。”


  “一小部分。”他不收回勺子,貼著她唇,“大部分,隻是為了娶你。”


  她重新躺好,蒙住被子,“我困了。”


  病房幽靜了一會兒。


  被子外,傳來周京臣撂下粥碗的聲響。


  又消失了一天。


  何姨守前半夜,零點剛過,周京臣回來了,替了何姨,守後半夜。


  他靠著椅背沉默。


  程禧睡不著,偶爾望他一眼。


  相顧無言。


  ......


  葉柏南比周京臣早一日返程。


  瀾本公館掛牌出售了,地段兒好,戶型也棒,降價三分之一,直接賣了。


  他拎著皮箱,站在一棟洋房的地下室裡,“八十萬現金,一張七百萬的銀行卡,保你後半生吃喝不愁。”


  保‘你’,不是保‘你們’。


  花魁嚇得面如土色,跪下,“大公子...求您,饒了我的孩子。”


  “我饒你的孩子,你回報我什麼了?”葉柏南不疾不徐,挪了椅子,坐下,“你主動找我母親坦白,背叛了我。”


  “可葉太太是您的母親——”


  “我母親,也不能阻礙我。”他笑著。


  花魁隻覺得如墜地獄。


  “幾個月了?”


  “不足五個月...”她顫顫巍巍。


  葉柏南估算著時間,“差不多驗出男女了。葉家缺女兒,父親重病在床,若是女兒,他一定開心。”


  花魁頭皮發麻。


  “收拾行李,準備出國。”他起身,走出地下室。


  保鏢在樓梯旁恭候。


  “做手術,送到緬甸北,自生自滅。”


  葉柏南交代完,邁上樓梯。


  葉太太在客廳喝茶,“你這麼著急請我過來,什麼事?”


  “您的老相好,錄了一段對話。如今,在周京臣手上,威脅我。”


第262章 回周家


  葉太太腦子‘轟隆’炸了。


  “我給葉嘉良下藥,給葉氏集團洗錢,每一句,錄得清清楚楚。”葉柏南氣定神闲,坐在葉太太對面,焚了一支煙,“您不舍得老相好,他倒是舍得您利用您。”


  葉太太手一抖,茶杯摔在腳下,四分五裂。


  “出乎意料嗎?”葉柏南吸了一大口煙,“您不姓葉,不在乎葉家和葉氏;可周淮康姓周,他不在乎李韻寧和李家,在乎周家和周京臣。您以為我這個隻有血緣,沒有情分的私生子,他在乎嗎?”


  葉太太紅了眼眶。


  她越是失態,葉柏南越是痛快,自己猜對了人性,贏了這盤棋局中的所有人。


  “如今,周京臣威脅我,一則,撤出李氏集團,二則,遠離程禧,放棄舉報周淮康。”葉柏南不屑,“我籌謀了三十二年,憑什麼撤出,憑什麼放棄?”


  煙霧燻繚,葉太太視線裡,他是模糊的,莫測的。


  “老葉的情婦...”


  “緬甸北,你了解嗎?”葉柏南靠著椅背,翹起腿,悠闲從容,透著一抹毒辣,“那邊的產業園區缺女人,尤其是漂亮豐滿的女人。”


  他輕描淡寫,如同談論一隻鳥的結局,“既然她選擇背叛我,我沒必要手下留情。我一向大方,下屬跟著我,物質,地位,我不吝嗇;一旦中途換主子,我的懲罰方式,也不吝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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