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他一離開,小世子下意識也想溜。


卻被那些嬤嬤攔住,好言好語地勸著:「世子殿下,先用些早飯吧。」


「是啊世子殿下,您要照顧好您自己的身子啊!」


「我不吃!」


小世子說著,偷偷覷我,對上我的視線,又縮了回去,似是想到什麼,又硬氣地瞪回來。


「把早飯吃了。」對上那小獸一般的憤怒眼神,我木著臉,無比平靜地說道。


小世子:「吃……吃就吃!」


眾人:「……」


7


這樣的日子轉眼就過了三個月。


因著小世子對我的態度,府裡總有說闲話的人。


但我倒是無所謂,該吃吃該喝喝,比起從前在閨中的日子不知舒坦了多少倍。


但桃枝給我梳妝的時候卻不那麼高興:「聽聞大姑娘與當今太子殿下定了親,年後便要成婚了,今日宮宴,姑娘您難保會遇上大姑娘,您……」


她的話沒有說完,可我卻明白。


嫡姐孟雪如在府裡時便與我不對付,如今她嫁了太子,往後她的孩子便是皇孫。


而我雖嫁入王府,可隻要有小世子在一天,就算我有了孩子,也不會繼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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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之中,母憑子貴,再是正常不過。


「不必多說。」


我淡淡打斷了她。


見狀,桃枝與喜鵲對視了一眼,沒再多言。


她們最是知曉我的性子,我一旦做出了決定,那必然是不會後悔的。


等我梳妝完出去的時候,蘇景安已經在等我了。


小世子跟在男人身邊,見到我來,下意識躲在了男人身後,卻被一隻大手捉出來。


「她是你母親,你躲什麼?」蘇景安不太理解,冷眼瞅著一個勁往自己身後躲的稚子。


眾目睽睽之下,小世子臉都漲紅了,一句話脫口而出:「我,我沒有躲!」


聽到這話,蘇景安略頷首,溫和地看了我一眼後,自然道:「嗯,本王騎馬,你同你母親一起坐馬車吧。」


小世子:「?」


他一個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蘇景安就已經翻身上馬,將孩子丟給了我。


主打一個信任。


徒留下我與小世子大眼瞪小眼。


相視不過兩息。


他便委屈得快要哭了,顫顫巍巍地邁著小短腿爬上馬車。


我:「……」


說真的。


我不吃小孩。


8


一路無言,等進了宮。


小世子下了馬車便稱去尋朋友玩,攔也攔不住,無奈之下,我隻好讓嬤嬤侍衛跟著去了。


左右宮裡沒什麼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應當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而我帶著幾個丫鬟去了皇後主持的女眷席。


宮宴上觥籌交錯,我一眼便看見了跟在嫡母身邊的孟雪如。


今日來的大多都是各家的娘子,但她是未來的太子妃,被請來也不奇怪。


有幾個娘子正在小聲議論:「這孟大姑娘端莊溫柔,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是啊,聽聞太子殿下與孟大姑娘一見傾心,回宮後就向陛下求娶了呢!」


「哎,這孟家兩女,一個嫁太子,往後前途不可限量,那庶女嫁王爺,這聽起來好聽,可往後啊,可就是天壤之別嘍。」


「……」


「姑娘,她們——」桃枝跟在我身邊,聽見這些話,眼睛一瞪。


我拉住她的手,視線冷冷掃過那些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臉色太難看,那些原本還在討論的人驟然噤若寒蟬,臉色難看下來。


我頓時舒坦了。


之後又不知是誰說了句:「不過是說了幾句,便擺出那樣一副臉色,真當她是誰呢!」


我置若罔聞,淡然入席。


皇後高坐在上首,見狀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卻什麼也沒說。


推杯換盞間,等到宮宴結束。


我正欲離開,卻被孟雪如攔住。


她生得溫柔,可言辭卻鋒利:「孟雪青,你我同為孟家人,我不欲與你作對,也希望你安守本分,莫要再覬覦不屬於你的東西!」


這一次,我沒有同她爭太子殿下,反而出乎意料嫁進了王府。


孟雪如雖然不理解,但卻不安心。


我淡淡看著她:「哦。」


說起來,我現在都不明白,前世我為什麼會痴戀太子。


如今回想起太子的容貌,似乎還不如蘇景安。


孟雪如:「?」


她美眸微眯,正欲再說點什麼,就在這時,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


「王妃,不好了,世子殿下和將軍府的小公子打起來了!」


「什麼?」


9


「在哪兒?」我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也懶得與孟雪如虛與委蛇,跟著小廝就走。


小廝是一直跟隨在小世子身邊的鳴一,見我臨危不亂,也冷靜下來,語速飛快道:「就在御花園裡!」


女眷席離御花園不算很遠。


繞過長廊過去,遠遠地便見兩個小少年在池邊扭打在一起。


旁邊一眾的丫鬟嬤嬤勸著,卻不敢靠近。


忽地,伴隨著一聲驚呼,「撲通」一聲,小世子摔進了池子裡!


變故發生得突然。


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隻愣愣地傻站著。


人命關天。


我頓時急了,快步上前,喊道:「來人!快救世子!」


但在場的人竟沒有一個會水的,聽到命令,也隻會驚慌失措地喊:「快去找侍衛!」


我:「……」


御花園裡的這個池子裡連接的是城中的護城河,挖得挺深。


小世子本就不會水,掙扎了幾下便開始往下沉了。


眾人都嚇壞了。


我眉頭緊蹙,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


跟在我身後過來的桃枝驚呆了,尖叫出聲:「王妃娘娘!」


10


入了秋,池水冰冷。


我幼時曾落過水,自此之後便特意學了遊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我快速朝著小世子遊去,一把託住小世子的身子,將他往岸邊推。


小世子還有些意識,察覺到有人,頓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著我。


等我拖著他費勁地爬上岸時,衣裳、頭發都已經湿透了,但此刻我也顧不得這些,隻低下頭看他。


好在他落水時間不長,意識還在,咳出幾口水後便緩緩睜開眼。


驀地,四目相對。


我張了張口,正準備問他有沒有事,懷裡的少年郎瞳孔一縮,騰地跳起來,站在我面前,哆哆嗦嗦:「你不要和爹爹說,我馬上去道歉!」


聽見他的話,周圍的人皆面露愕然,緊接著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怪異起來。


我抿唇不語。


來的路上,我已經聽小廝說了前因後果。


原是將軍府的小公子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惹惱了小世子,又故意摔碎了他的玉佩,小世子氣不過,才與人扭打了起來。


此刻,將軍府的小公子也站在一邊,見小世子畏懼我,眼底閃過得意,看向我時,故意討好賣乖:「王妃娘娘,我沒事的,不用世子殿下道歉。」


聞言,我緩緩抬眼,看向對面的少年,冷聲道:「誰說要讓他道歉了,你出言不遜在先,又摔碎了他的玉佩,理應向他賠禮道歉!」


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站在我面前低著頭的小世子頓時愣住了,抬起頭傻傻地盯著我。


我沒看他。


自家人就算是做錯了,也該回去再訓斥,哪裡由得別人欺負到頭上來?


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就不是小世子的錯。


將軍府的夫人也跟著來了,見自家孩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本就瞧不上我的庶女身份,頓時翻了個白眼:「孟雪青,你看看蘇子河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了,就算他是世子,也該講講道理吧?」


「道理?」我冷笑出聲,「令子辱罵世子,不分尊卑在先,又動手摔碎了世子的玉佩,無禮在後,便是仗責也是應當的!」


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硬氣,將軍府夫人頓時氣得直冒火,塗著蔻丹的手指著我:「你——」


我將小世子拉至身後,毫不畏懼地與人對視。


僵持間,一道低沉的聲音忽地響起:「直呼本王的王妃名諱,王夫人是不將本王放在眼裡嗎?」


11


乍一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


我下意識抬頭,就見被眾人簇擁著而來的男人。


男人身形修長,面若冠玉,好看的眉宇緊蹙著,眼神愈發涼薄。


蘇景安身為永寧王,雖不與他兄長一般徵戰沙場,但政績卓越,得陛下器重,朝堂之上,幾乎無人敢與他作對。


見他出現,王夫人的氣勢一下減弱,訕笑著:「王爺莫怪,臣婦也不過是愛子心切,這才不小心衝撞了王妃。」


蘇景安嗤笑了聲,大步走向我,將厚實的披風披在我肩上,又看了眼跟隻落湯雞一樣的兒子,皺了皺眉,吩咐侍衛:「再去找一件過來。」


小世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眼睜睜看著那件披風落在了我身上,眼神別提有多幽怨了。


我原以為他又會鬧騰,可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隻緩緩低下頭,眼睫輕顫著,像是被人丟棄的小狗。


我看得不忍,一把拽過他,也不管他樂不樂意,將人攏進懷裡。


猝不及防被我摟進懷裡,小世子下意識想鑽出去,嘴硬道:「我,我不冷!」


「乖點。」


「……」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小世子的耳根瞬間通紅。


見他安分下來,我仰頭看向蘇景安:「王爺,那我就先帶子河回去了……」


這入了秋,風一吹,極容易染上風寒。


既然蘇景安來了,那這件事就交給他處理好了。


聞言,男人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埋在我懷裡的人兒,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麼,但到底還是點頭,命人將我們送回去。


等上了馬車,小世子把自己縮得小小的,似乎想縮到角落裡去,但奈何又怕冷,一隻小手抓著我的披風,另一邊腳又忍不住往外挪。


這是手和腳意見不一致?


我瞧著好笑,忍不住道:「我不吃小孩,你不用怕。」


聽見我的話,他耳朵動了動,轉過頭來,冷哼了聲:「我才不怕!」


我笑容消失:「哦,那現在呢?」


「……」


他臉色一變,下一刻就想跑:「哇!爹爹,救命!」


我笑出了聲。


12


那日之後,小世子雖仍有些怕我,卻不似從前那般抗拒。


在我的監督下,每日按時吃了早飯去學堂念書。


日子平靜地過著,蘇景安很多時間都留宿在書房,隻偶爾來我房裡,卻不似人前那般冷淡,會同我講起朝堂的事情。


小世子落水後,他讓御史告了王將軍一狀,王將軍回去後便罰了王夫人禁足,又責罰了兒子,這件事才算了結。


說起這事時,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我,像是在求表揚。


我不解地歪頭,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堂堂永寧王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念頭。


他那般做應當也隻是為小世子討回公道罷了。


定然是我想多了。


但下一刻,他的話卻像是印證我心中所想:「那日王夫人對你出言不遜,理應要罰。」


我:「?」


燭光中,他耳尖微紅,微微偏過頭去。


我瞧著,心髒驀地跳得快了些,輕嗯了聲。


屋內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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