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江時序也有梨渦。
但是,江時序不愛笑。
笑也是冷笑、嘲笑、戲謔的笑。
人家這梨渦笑起來,才讓人如沐春風。
12
網戀剛剛破滅,初戀又恰好出現還替我解圍。
我已經開始幻想,初戀久別重逢,再續前緣的戲碼了。
如果,不是在酒吧門口,撞見了江時序的話——
「南大沒幾天就開學了吧?東西多的話,可以提前給我說,我會負責接待新生的。」
景文替我喝了剩下的酒後,貼心地送我到酒吧門口。
差點忘了,景文也在臨南大學,今年應該是大二。
我剛想說話,就瞥到了停在路邊的那輛熟悉的邁巴赫。
車窗半降,我和後座的江時序四目相對,撞個正著。
這熟悉的站位、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壓迫感——
我下意識地想甩手,才意識到,我和景文壓根沒牽手。
想到這兒,我又理直氣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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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年了,高考結束了,考上大學了。
江時序還有什麼理由,像管兒子一樣管著不讓我早戀。
「好!那就提前謝謝景文哥了。」
我的視線重新回到景文的臉上,笑得那叫一個明媚。
剛上車,沒等江時序開口,我搶先說話:
「首先,我出門前和爸媽說過了。」
「其次,兩個月前,我已經滿十八了。」
「最後,我可以談戀愛了,你管不著。」
難得的,江時序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
他隻揚了揚下巴,對著司機淡淡地道:
「回家。」
13
很奇怪,一路上江時序都沒有搭理我。
即便回了家,也沒見他追究我晚歸和撒謊的事情。
我一想,也是,他先捉弄了我,現在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擺譜。
再說了,我說得也沒錯,我本來就可以談戀愛了。
要不是他搞鬼,我沒準早成功奔現脫單了。
說實話,晚上沒有網戀對象的日常語音,我還怪不習慣的。
夜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拉黑的聊天框,被我翻了又翻。
直到黑暗裡,身後的床墊驟然塌陷,一個身影貼了上來。
媽媽呀,我嚇得剛想彈射起飛,腰卻被人死死摟住。
「別動。」
是江時序,他的嗓音低沉,還有點啞。
「你你你幹嘛?大半夜走錯房間了?」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在我脖頸間蹭了蹭。
「江澤,今天你送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
禮物?什麼禮物?
直到冰涼的東西貼上我的皮膚,我才猛然意識到,是我今天掉在地上那個胸鏈。
靠!
江時序居然拿回來了。
「戴上,我看看。」
「你變態啊。」
不是,這東西本來是給他準備的,不對,不是他。
原本是給我那個不存在的網戀對象準備的。
但是,現在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跟江時序說是讓他戴的。
「我才不戴,你快滾。」
我踹了他一腳,卻沒想到被他抓個正著。
江時序喉結滾了滾,貼在我耳邊輕聲道:
「你也不想你媽知道,她的寶貝兒子,喜歡男人吧?」
14
沒敢開燈,隻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
我磨磨蹭蹭在被子裡戴了好久,久到江時序有些不耐煩了。
「江澤,我給你看的時候,可沒你那麼小氣。」
果然,他是覺得自己有把柄在我手上了,現在想從我這裡也抓到些把柄。
「不是,這什麼玩意兒都纏在一起了,我不會戴,能不能不戴了。」
「不行,這是你今天撒謊的懲罰。」
頓了頓,江時序好像咽了咽口水,繼續道:
「不然,我來幫你?」
被窩裡實在看不太清,這鏈子貼在身上,冷冰冰的很不好受。
想著早死早超生,我索性把被子一掀。
「行行行,你來吧。」
江時序的手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後悔了。
燈光本就暗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覺得那雙寬厚溫熱的手一會兒碰到我的肩頭,一會兒碰到我的後腰。
酥酥麻麻的觸感從我的尾椎骨竄到脊梁,讓我忍不住有些顫抖。
「好了沒?」
我忍不住想轉過身,一隻有力的手將我的腰牢牢錮住。
「別動。」
江時序的聲音,怎麼好像更啞了。
「這裡打結了,你挪到燈下面,我看得清一些。」
我聽話地往壁燈那裡挪了挪。
放在我腰間的手也跟著上下摩挲了一把。
腰窩瞬間發麻,我的心也隨著身後的呼吸聲急促起來。
直到,江時序停下了動作。
我有些疑惑,才發現江時序正盯著我的左肋骨處發呆。
!!!
腦中瞬間有什麼東西閃過。
我剛想躲進被窩裡,卻被江時序一把摁在床上。
15
那會兒,學校對面的街道新開了一家紋身店。
作為叛逆期的一個時尚象徵,突然就流行了起來。
我大概是當時腦子抽了,也就跟著紋了一個。
在我的左肋骨下方,紋了一串小小的英文。
【Mr.J】
是的,如果暗戀也算初戀的話。
準確來說,我的初戀,應該是江時序。
拜託,我這樣一個天生喜歡男生的男同。
在青春期的時候,身邊一直有這麼一個從軟件到硬件都頂配的男人存在。
換作誰,都很難不會心動。
尤其是,那個時候,我確實喜歡整天跟在江時序的屁股後面。
他嘴上說著「別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卻還是會別扭地承擔一個哥哥該做到的職責來照顧我。
直到,我聽到他在和朋友的聊天中,將我稱為「牛皮糖」。
我知道,牛皮糖嘛,粘人,惡心,且甩不掉。
江時序不喜歡我和我媽媽這個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的教養和禮貌,讓他從來沒有做出什麼讓我們難堪的事情。
我才會把他的不以為意,當作是一種接納。
原來我在他眼裡,那麼討人厭。
情竇初開的火苗被死死地摁滅。
我喜歡過江時序這個秘密,沒有任何人知道。
紋身,以及這串英文,都是提起來足以讓我羞恥到想逃離地球的程度。
可偏偏,還被江時序他本人看到了。
沒等我狡辯,他好像已經自己解讀了出來。
「我本來沒把你們小孩子這些家家酒當回事,看來是我想簡單了。」
我還沒弄懂江時序在說什麼,他突然俯下身在我肩膀咬了一口。
「成年了?上大學了?想談戀愛了?」
他勾唇,笑得漫不經心,卻在下一刻冷下臉來。
「你想得美。」
16
我算是知道了。
成年不成年的,都是江時序的借口。
他就是看不慣我,讓我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江時序威脅我,敢背著他在大學裡談戀愛,就告訴我媽。
「不能背著你談,那我當你面談行不行?」
我找到了江時序話裡的漏洞,企圖尋找一絲生機。
「行啊,那你倆聊天記得建個群把我拉進去,晚上睡覺,我要睡你倆中間。」
「……你有病。」
大學報道第一天,我即將短暫地脫離江時序的掌控,擁有第一次住校生活。
想到這,坐在副駕的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時序開著車,偏頭掃了我一眼。
「樂吧,明天開始軍訓曬成炭你就老實了。」
「曬成炭我也樂意,你管不著。」
開學報道,學校門口堵車堵得厲害。
我那個著急啊,探著腦袋四處張望,生怕報道晚了,搶不到一個好床位。
江時序捏住我的後頸,把我拽回車內。
「嘶,你不會在找你那個什麼狗屁學長吧?」
他這樣一提醒,我才恍然想起,景文說過會來迎新。
「對哦,我得提前給學長發個信息,東西那麼多,得麻煩他幫忙提一下。」
我手機剛拿出來,就被江時序抽走。
「當我是死的嗎?」
我看著眼前人,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發膠整理得一絲不苟的背頭發型。
這臉、這氣質、從頭到腳,渾身上下都寫著矜貴二字。
「江時序,你是來收購我們學校的嗎?」
江時序翻了個白眼,將我的手機扔到後座。
「我要是收購了你們學校,第一個就把你開除。」
「憑什麼?」
「憑我收購了你們學校。」
……
17
原本我以為,江時序隻是把我放到學校就走。
結果他愣是幫我把所有行李都提到了宿舍,甚至還幫我鋪了床。
而且,早就提前給我準備好了防曬、雨衣、冰涼貼、驅蚊水、藿香正氣液,甚至還有一次性鞋墊和一次性襪子。
所有的這些都用紙箱整理好,還都是四人份。
「下午有個會,我還能待二十分鍾,就不陪你去報道了。」
江時序看了看表,再次叮囑我。
「這些東西記得分給室友,你第一次住校,和大家打好關系。軍訓撐不下去就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安排假條。當然,我一定會嘲笑你。反正,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沒接就是在忙,看到就會回你。」
見我沒說話,江時序蹙眉,雙手插兜站得筆直。
「別用那種痴呆的表情看著我,我會懷疑你聽不懂人話。」
我不可置信地搖搖腦袋,祈求道:
「江時序,如果這是你的第二人格,請務必殺死你的主人格,佔領這具身體。」
江時序扯了扯嘴角,抬手掐住我的臉。
「看來婆婆媽媽老媽子一點,比較討你歡心,是吧?」
江時序的意思是——他在討我歡心?
沒等我反應,他彈了彈我的額頭。
「行了,送我下樓。」
18
「在這等我一下。」
車停在了宿舍樓下,張助理早早在車上等著了。
我原本以為江時序讓我送他下樓是還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結果,我看著不遠處和助理談話的江時序,臉色一變再變。
我剛想過去問問怎麼了,就撞見剛好幫新生搬行李路過的景文。
「阿澤,你住五棟啊,行李都放好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我哥已經幫我都弄好了,謝謝學長關心。」
聽見我哥,景文的臉色僵滯了片刻。
「啊——你哥來過了,那你要不等等我,我接待完這個學弟,一起去食堂吃個午飯,認認地方。」
還沒等我回答。
身後的腳步聲逼近,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
「可以啊,一起吧,我也想看看南大食堂的伙食怎麼樣,畢竟澤澤口味很挑,萬一吃不慣,我好提前安排每天的定制餐食送過來。」
我抬頭看向江時序,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不是有個會嗎?」
「剛剛有,現在沒有了。」
大概是曾經早戀被抓包留下的陰影,景文和江時序兩個人同時在場,就會變得很奇怪。
景文在江時序的面前,總有一種晚輩的謙虛感。
而江時序,就更顯得莫名其妙了。
景文隻是順口叫了一聲「時序哥」
這廝冷笑,慢悠悠地道。
「我也沒比你們大多少歲。」
場面一度很尷尬,直到我接到了江爸打來的電話。
19
「澤澤,讓你哥接電話。」
江時序就在我旁邊,當下敲了敲桌子,張著口型看向我。
「說我走了。」
我了然地點點頭,對著電話那頭道:
「他說他走了。」
江時序咬了咬牙,從我手中抽走電話。
「怎麼了?」
我跟著湊上前去聽,腦袋被江時序一把摁住。
他不讓我聽,我偏聽,一來二去,聽了個大概。
大概是江爸給江時序安排了一個聯姻對象,讓他倆見面。
江時序沒去,江爸以江時序的名義,給那個姐姐送去了賠禮的禮物。
但是那個禮物本來是江時序給別人買的,剛剛被江時序叫人去給要了回來。
現在搞得雙方都很尷尬,唯有江時序理直氣壯。
掛斷電話後,江時序把手機扔回給我。
「江澤,你知道博物館那個豬首嗎?」
「知道,十二生肖嘛,我歷史學過。」
「我懷疑是假的。」
對面從頭到尾坐立不安的景文,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我來了興趣,仰起頭問他:
「你怎麼知道是假的?難道你知道真的在哪兒?是不是你在國外的拍賣行見到了?」
江時序冷冷一笑。
「在你脖子上。」
20
江時序的身體大概是重新被主人格佔領了。
他再次回到了之前那副討人厭的模樣,嘴毒不饒人。
今天的午飯,我察覺到景文很不自在,都是因為江時序這個混蛋。
分別的時候,我偷偷拽住景文,小聲道:
「我哥平時不這樣,他今天出門帶嘴了,不好意思。」
景文並沒有放在心上,淺淺笑道:
「我沒事,就是你,阿澤,你是不是在江家過得——」
「江澤,我要走了。」
不遠處,江時序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那你走唄,車不就在那兒。」
江時序嗤笑一聲,過來提拎住我的後衣領,看向景文。
「抱歉,我們兄弟感情很好,每次分開都有說不完的話。」
將我拽到車上,江時序冷不丁地給我扔來一個盒子。
「幹嘛?」
「開學禮物。」
我打開一看,是我很喜歡的交響樂團曾經發行的限量版唱片。
「江時序,你老實說,你什麼企圖?難道你有什麼把柄在我手上,我不知道?還是你終於轉性了,決定洗心革面當一個好哥哥?」
江時序停下腳步,回頭看我:
「怎麼?你就那麼想當我弟弟?」
「我倒是想當哥哥,你能同意嗎?」
看吧,說又不愛聽。
還抬手給了我一爆慄。
21
接下來就開始了為期半個月的軍訓。
景文剛好是學校新聞中心的新聞部副部長,每天都會過來採集素材。
很不幸,我因為同手同腳帶偏教官的視頻,軍訓第一天就在學校官方賬號上火了。
但是,評論區好像都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