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夢中驚坐起,小醜竟是我自己。
神踏馬水缸,我不信邪地朝身下又試了試。
靠!我完蛋了。
嗚嗚嗚!沒臉見人了!
我的動作有點大,驚擾到了在一旁的衛無量。
他看見我翻來覆去,臉上還掛著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就問:
「怎麼不睡了?」
我心裡正在天人交戰,聽他這麼一問,下意識地回了一句:「血流成河,你睡得著嗎?我睡不著。」
說完,我就愣了,眼看著一抹紅暈火速爬上了衛無量的耳後根。
「咳咳!咳咳!你耳紅個什麼鬼,這是正常的生理期,你就去樓下便利店,給我買一包衛生巾就好。」
我一臉鎮定地和衛無量溝通,言語間帶著指點江山的威嚴。
我冷靜,我裝的啊!
衛無量聞言,在我身上似有若無地打量一陣,沒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
樓下便利店一來一回有個十五分鍾就能搞定,這都快半小時了,衛無量還沒有回來的意思。
他會不會把我扔在這裡不管啊?
啊!我真是太蠢了!是怎麼想到讓第一次見面的男生去買衛生巾呢?
Advertisement
衛無量遲遲沒有回來的動靜,我決定自救。
我側起身,去拔左手上的輸液管,剛拔到一半,就聽見衛無量的聲音,他說:「東西買回來了,換上吧。」
我抬頭,在看見衛無量手裡的東西後,整個人愣在原地。
這 TM 是買東西嗎?這是搬家吧?你是不是把超市的貨架清空了啊喂!
5
折騰一趟,從醫院出來後,已經 10 點了。
原本衛無量想讓我在醫院在修養兩天,被我義正詞嚴地拒絕。
我就是有一點虛弱,躺在醫院,純屬浪費床位,影響有需要的人該怎麼辦?
聽我這麼說,衛無量盯了我好久,問:「你是這麼想的?」
「當然……」不可能。
醫院就算再冷清,也比那個沒人味兒的家強千倍百倍。
可我隻要一想到方才的囧事兒,就尷尬到腳趾抓地,我怕再躺下去,把醫院的床底板摳出一個大洞。
「衛無量,我爸要是悄悄問你情況的話,你就說楚家人對我很好,不用他擔心惦記。」
「我不會撒謊騙人。」衛無量怕風大吹人,輕輕關上車窗。
「我不是想讓你騙人,隻是想讓你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你不知道我今天和他打電話,他那激動的樣子。
「如果被他知道他的寶貝囡囡在外面受苦,一定擔心得整睡不著。
「萬一怒火上頭,影響剛做好的手術,那就麻煩了。
「所以,拜託,幫幫忙!」
我學著汽車操控臺上來回擺動的搖頭娃娃,把腦袋偏向衛無量那一側,雙手合十,誠懇地求他。
衛無量眼底突然變得柔和不少,隻是沒說話,那張臉上也看不清喜怒。
「好,那就這樣說定啦!你不說話,就代同意。」
「你……」
「哎呀!這麼晚了,好困好困啊……」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靠著真皮的椅背裝睡。
「我可以幫你隱瞞這件事,隻此一次。
「楚家人不配,你也不要待在那裡,明天我找好房子,就過來接你。
「我的手機號碼是 135****8970,已經給你存在了手機裡,下車時記得把手機帶走。
「今晚回去收拾東西時,隻帶上你喜歡的就行,衣物服飾化妝品還有小擺件,所有能夠代替的,我都會給你另外準備……」
衛無量鋼琴一樣悠揚的聲音在我耳邊縈繞,本來我是想裝睡的,沒想到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我本以為惦記回家的事兒,睡得並不安穩,隻是沒想到,這一覺大夢初醒一樣,好似昏沉了一整天。
「衛無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
十一點?醫院到楚家的距離並不遠,有個三十分鍾就能開到。
再加上我倆出來的時間,我看向衛無量:「你是繞了一圈嘛?」
「嗯。」衛無量沉吟了一聲,道,「看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叫你。還要繼續睡嗎?」
「不了,你把車開到那個巷口就好,我一會兒走回去。」
衛無量沒問為什麼,乖乖地按照我的要求行動。
分別的時候,他突然叫住我,把一件男士外套披在我身上:「你現在是特殊時期,別受涼。」
「唉?哦!那回見啦!」
「回見。」
6
看到楚家亮燈的那刻,我就知道他們回來了。
真好,想必他們和楚嬌一定是吃夠了大餐,才舍得回來。
所以,他們還記得家裡有一個嗷嗷待哺的拖油瓶嗎?
我自嘲地想著,下意識地摸平安結手鏈撫平情緒時,卻摸了個空。
右手空蕩蕩的位置提醒我平安結的消失,我回想了一下今天的出遊經歷,忙給衛無量打電話,問他手鏈是不是在他那裡。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我才安心。
我剛要掛斷,就聽見電話那頭衛無量低沉的聲音:
「手鏈對你很重要嗎?」
「重要。
「手鏈是爸爸給我編的,我小時候身體弱,愛生病。
「後來爸爸聽人說平安結手鏈能庇佑平安,就為我編了一個。
「現在知道它沒丟,那我就放……」
一句話沒說完,手機熄屏了,我按了好半天,意識到這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我把星光色的蘋果 13 放進隨身包包裡,不由得深思。
這就是新買的大牌子嘛!耗電這麼快?!
街邊有路燈,和白天比不了,但絲毫不影響出行。
到了家門口,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提緊腳步,悄悄關上門,擔心影響到他們的睡眠。
不管對父母的感情如何,但該有的禮數教養不能丟,最起碼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讓人挑剔,在背後說爸爸的不是。
誰想我剛關好門,耳邊就響起父親夾槍帶棒的攻擊:
「鄉下長大的孩子就是沒有一點樣子,小裡小氣地給我們楚家丟人!
「你要是向你妹妹一樣落落大方,我們得省多少心!」
「對啊,我不比妹妹,有爹娘生,沒爹娘養,進城來找你們,是丟了你們的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捂住發悶的胸口,看著坐在沙發上喝著茶水的父親。
「所以呢?我應該怎麼做?
大大方方地推開門,對著可能睡著的父母,親切地喊上一句「爸媽,我回來了」。
等著你們被我吵醒,走到我身邊,臉貼臉、心貼心地演上一場父慈子愛的好戲嗎?」
「你……」
「我?我怎麼?我說得有錯嗎?我知道,在這個家裡面,無論我行走坐臥,都能被你們挑剔不是。
「既然這樣,我也不在這裡礙眼,我搬出去就好了!」
「混賬東西,你說的,你出了這個家門,就別再想回來!」
隨著一聲話落,父親隨手在茶幾上找了一個陶瓷杯。
「砰」的一聲後,碎片四散開來,濺在我腳下。
母親聽到我們的動靜,扯下臉上的面膜,見我在地上撿碎瓷片,忙道:
「別撿了,明天叫阿姨好好清掃一下。不過是個破瓷杯,碎了就碎了,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
「不值錢的玩意?
我蹲下身,摸著一塊刻著「FAMILY」字樣的瓷片,一時間思緒萬千。
捏陶的技術是爸爸教給我的,他誇我的手藝極好,我選了好久,終於從二十多件裡面選出來最稱心意的一個。
我不求他們會像爸爸一樣欣賞背後的付出和誠意,隻是我沒想到,居然連一份正經的尊重都沒有換來。
我在他們心中,應該就和這「破陶瓷相差無幾吧?是個不值錢的破玩意」。
我撿著碎片,一不小心被母親言語擊重,割傷了手指。
她見狀,眉眼不抬地扯著父親手臂,指著冰箱的方向:「都告訴你別收拾了,笨手笨腳的。一會兒自己找個創可貼貼上。
「對了,冰箱裡有你妹妹給你打包回來的菜,要是餓了,記得自己加熱一下吃了就好。
你也別怪我們沒帶你出去,可是你不爭氣,你爸正在事業的關鍵期,被人知道有個高考都不想參加的女兒,說出去,還怎麼讓他在公司立足,他得被多少人嘲笑,失去威信……」
說完我,她又走到父親面前:「還有你也是,楠楠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摔摔打打?」
「楠楠,你過來,給你爸認個錯,好好待在家裡。」
「我沒錯。」我說完帶著「FAMILY」的那塊瓷片跑上二樓。
7
房間裡,我剛收拾好東西,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我打開門,父親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口,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這巴掌來得莫名其妙,又猝不防備,我沒反應過來,被他打個正著。
他嘴裡還在罵咧:「丟人都丟到外面去了,要不是你妹妹給我發信息,我還不知道,你小小年紀,居然就和野男人攪在一起,還被對方搞大了肚子?」
他越說越上頭,還抽出腰間皮帶,想抽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是真的服氣,沒頭沒腦的事兒,楚嬌也敢亂造謠?
造謠就算了,他們居然還真相信我和人亂搞?
空曠的房間裡,我在前面跑,父親在後面追,母親跟在一旁幫腔:「你說同樣是我生的,你和嬌嬌的差距為什麼那麼大?是不是我和你父親平日裡對你太好了?」
這話說得著實好笑,要不是我現在疲於逃跑,非得和他們對罵。
對於這對兒偏心到極致的父母,我有理由相信,就算我拿出一萬個證據,在他們面前,也抵不過楚嬌的一句話。
父親常年坐辦公室不鍛煉,被我甩在身後,在衝到門口的時候,我聽見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