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在一起,逃生的機會更小。
我握著錢手中用力,串錢的繩子崩斷,幾百枚錢拋灑瞬間拋灑在地。
「我的錢!」
我高聲呼和,驚動了行人,紛紛開始爭相撿拾地上的錢幣,混亂的剎那,我與崔三百的隊伍弓著腰,朝著兩個不同的岔口跑去。
穿過人群後,我急奔到街口,回身望去,李惹隻猶豫半刻,縱身躍到街面上,朝著我的方向而來。
他娘的,還是我啊!
我心裡暗罵了一聲,頓覺崩潰,又趕緊冷靜下來。
人已經追來了,正面硬拼肯定不行,估摸著用不了多久李惹就會追上來,而我唯一的機會,興許就是他攻擊我時,向我靠近的瞬間。
我腦子裡飛快地轉著,腳下像是踩了風火輪,連撞帶躲避開路人,穿過五花八門的帳篷攤子,玩命地跑。
路上眼尖,經過帳篷攤子的時候看見一個賣首飾的,奔跑間順走了根簪子防身。
老板眼睛比我還尖,看見我偷,又跑不過我,隻能站在路中間直拍大腿,大聲呼號:「有賊啊!」
接著那道聲音就被追上來的李惹撞沒了。
身後的腳步聲像是催命般逼近,我知道今天是跑不掉了,渾身像是拉滿的弓,就等著對方捉住我的那一瞬間。
直到一隻手抓住我的後背的衣衫時,我手中的簪子亮出來,孤注一擲,擰身朝著對方的面門刺去!
可是對方沒有流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的手腕忽然登時被一股兇狠的力道鉗住,李惹一壓一掰,那簪子便脫了手。
接著我一把被摁倒地上,心頓時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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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簪子十有八九要戳進我自己的眼窩裡了。
我恐懼萬分,連嘴唇都哆嗦起來,路是自己選的,栽了也得認了。
我感覺到對方在我身邊移動了一下似乎是要去撿拾那隻簪子,忽然間我視野裡猛地竄出來一雙黑靴,激起的飛塵蒙撲面而來,我不由得眯起眼睛,屏住呼吸。
身後,李惹施加的力道頓消,接著我被人提著後領拎起來。
等我看清的時候,早已站在了身著官服的荀曠身後。
荀曠寬闊而利落的肩線,令人格外有安全感。
我看不見他的臉,隻能聽見他毫無波瀾的聲線。
「我說過,你衝我來。」
荀曠忽然出現,讓李惹大感意外。
卻也隻是一瞬間。
李惹露出一副渾不在意的笑臉:「自從老學官死了,你救人的速度就變快了。」
「我殺你的速度也很快。」
「當街喊打喊殺的,你身為左翊衛,注意言行啊。」
「砍個殺人犯,有什麼問題。」
荀曠說話間抽出了刀。
身邊看熱鬧的人,紛紛後退,卻不肯散去。
荀曠看向李惹,又加了一句:「還有我左翊衛二十人性命。」
「荀大人您這嘴唇一碰就說我殺人,難不成這證據都是用嘴說出來的?」李惹抱著長刀攤了攤手,「我並未殺人,追這女子也是因為她偷東西,你身後的賣首飾的店家就是證人。」
李惹很是無辜:「我看其中必有誤會,不然我們換個地方聊聊?」
李惹的眼神透著股妖氣,像是算準了荀曠一定會答應。
荀曠沒動,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宋霈。」
「啊?」
「宋之晏在主街,你去他那裡。」
他說完我就知道壞了,荀曠今天是鐵了心要去砍李惹。
「你不能去。」
說話間,我不由自主勾住了他的腰帶:「你身上還帶著傷……」
荀曠側過頭打量了我一眼,漆黑的眼瞳裡積蓄著三九寒天。
我乍然松開了手。
二十個手下被李惹弄死,換作是誰都想活剐了對方。
而李惹已經轉身鑽進了人群。
「崔三百已經到了,趕緊去。」
荀曠抬步朝著李惹的方向追了過去,將我留在了原地。
這可怎麼辦?
我急出一腦袋汗,追過去我也幫不上忙,回頭找宋之晏幫忙,人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焦灼間我下意識四周打量,一個帶著老虎面具的人擠出了人群。
對方身量勻稱纖細,短衣短褲,腰間別著根短棍似的物件,用破布纏裹的密實,背上挎著弓箭,像是個趕集的獵戶。
那張弓讓我瞬間燃起了希望,我一邊朝小老虎走,一邊叫住他:「閣下!」
小老虎聞聲頓足,面具一扭,向我看來。
我問:「閣下,我是四皇子府上的,弓箭可否先借我一用,改日閣下去四皇子府上討要。必有重謝。」
「那不行,我這弓是祖傳的,錢換不來。」
對方一開口就亮出一副清甜的聲線,我也沒料到面具之下竟然是個姑娘。
小老虎說著將弓箭往身後扒拉了一下,像是生怕我搶,也許對方也看到了剛才的場面,覺得我會與她動手。
就在我覺得他會拒絕的時候,對方看著我要前去的方向,來了一句:「借你不是不行,但是我得跟著你。」
小老虎的體力比我好太多,一路跑過來連口大氣都沒喘。
而我早已喘成風箱。
小老虎伸手捂住我的嘴:「你的呼吸太重了,會被他們發現的。」
我點點頭示意她,小老虎這才松開了手。
我們一路跟著人來到了一處荒郊,一座頹敗的破屋孤零零地在荒草間,我與小老虎躲在破屋邊,暗中觀察。
萬一荀曠不行了,放兩隻冷箭還能替他制造些機會。
二人在遠處說話時,李惹的視線一飄,朝著破屋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連忙帶著小老虎趴低。
遠處的說話聲音迎著風送過來 。
「就因為我殺了老學官,你就與我兵戈相見?」
「不隻是學官。」
荀曠微厚的嗓音獨特,格外好辨,我悄然從雜草間抬起頭。
他看著李惹的時候,神情間掩藏著遺憾:「你走得太遠,已經拉不回來了。」
李惹靜默了一瞬,忽而哈哈大笑:「當了學官就真的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了?你心中那位至高無上的老學官,不過也是個賣友求榮的敗類。」
「還有你保護的那位四皇子。」李惹說著穿過及膝的野草,衣料刮過枝葉,摩挲出沙沙的聲響。
「在周鴻浦面前,與在野獸面前揮抓的幼貓,有什麼分別呢?」
荀曠看了李惹一會兒,終是垂下了頭:「再說勸你收手的話,也沒什麼必要了吧。」
「嗯……大概吧。」
李惹抬頭看了看澄澈的天際,抽出了刀,目光發亮,臉上帶著一種稚童看到煙火般的興奮,蹂身衝向荀曠。
二人打得難解難分,李惹似察覺到了荀曠身上有傷,每次攻擊都衝著對方的上半身劈斬,雖然都被荀曠防住,可依然被橫力撕裂了傷口。
血沿著他的手臂淌到刀身,血珠沿著刀尖墜進地裡。
我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看著荀曠整個人呼吸發緊,我盯著前面的戰況,低聲叫小老虎:「把弓給我!」
等了一會兒沒人理我,我一擰頭,隻見她的動作與我一樣,面具上的兩個窟窿直直看向前方出神。
我趕緊拍了她一下:「弓!弓給我!」
她被我這一下拍得縮了縮脖子,然後取下掛在身後的弓,遞給我:「你會用嗎?」
我信口胡謅:「家裡小時候富裕,請過先生教六藝。」
說著我低頭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白羽箭,搭上弓弦,站起身撐開雙臂開弓,箭星瞄準李惹。
我呼吸開始平復,注意力全部落在李惹身上,這不是射蘋果,一個不準,扎得說不定就是荀曠。
二人你來我往,刀鋒幾乎是擦著身上走,我拉著弓等待著合適的機會。
李惹在被荀曠挑開刀鋒的瞬間,找到了破綻,抬腳踹上了荀曠的胸腹。
我甚至聽到了荀曠咬牙強忍的痛哼,卻也沒有讓李惹討到好處,捏住對方的腳踝一個翻身,二人同時睡在地上。
很快,荀曠從雜草間站起身,朝著地上揮刀就是一下,對面的李惹猛然從地上蹿起來推開,肩頭被鮮血浸透。
就在此刻,我開了弓。
羽箭破空疾馳,寒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扎進了李惹肋間。
不僅是李惹,荀曠也是驚訝地看向我。
我以為荀曠是因為我會射箭而表示驚訝,可是身邊忽然掀起一道涼風,讓我意識到事情不對。
一道震顫從手上傳來,震得我持弓的手掌發麻。
身邊的小老虎不知道什麼時候與我一同站起來的,她揮舞著兩把一臂長的短刀,在我的視野中落下兩道銀弧。
手上的弓斷成了兩節。
小老虎並沒有再向我出手,而是從野草叢裡跳出來的,衝向了李惹與荀曠的方向。
我看著腳邊一地的布條,整個人都有些發蒙。
這是什麼情況?
那小老虎抄著雙刀直奔前方,我甚至來不及困惑,高聲向荀曠示警。
荀曠察覺到了情況不對,可李惹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瞄準他的側腹又是一刀。
雙方早已是精疲力竭,手上的動作也比開始的時候沉滯許多,荀曠反手持刀挑開,幾乎是咬著牙將自己的刀送向李惹的身體。
轉眼間小老虎的身影就到了跟前,荀曠想要收刀防守,早已來不及。
我與荀曠都以為,小老虎要取他性命,小老虎持刀的手向前一橫,荀曠刀刃磕上短刀的刀背,噌地一下,濺起一道火星。
刀刃相撞的一聲脆響後,四周重新安靜下來。
小老虎收了動作,轉身背對著李惹,面Ṱų₋向荀曠。
我一路狂奔著來到荀曠身邊,以為小老虎也是李惹的同伙。
誰知李惹也很困惑:「你誰啊?」
小老虎既沒有動,也不出聲,李惹見狀有些不太高興:「閃開,別擋路。」
對方依舊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