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輕雪覆蓋了一些矮建築的房頂,這個小區都是紅色樓體,和雪色搭在一起,很有種聖誕節的感覺。
街上總有車子碾過,積雪融化,顯露出一種湿潤的黑色。
虞淺喝了幾口熱騰騰的紅茶,問程驍南:“昨晚好像撞塌了一幅樂高,怎麼辦?”
“沒事兒,再拼起來就行了。”
程驍南不怎麼在意樂高,隻問,“有沒有磕傷你?”
“沒有。”
倒是程驍南自己,肩胛骨處多出兩道抓傷。
她在吃面包片時走了個神,拿手機搜了搜樂高的相關資料。
花生醬蹭到嘴角,程驍南湊過來,幫她吻掉。
其實虞淺對人表達愛意的方式很簡單,她不會浪漫,也不會把愛掛在嘴邊。
程驍南在閣樓放滿了關於她的樂高,她就也定制一副程驍南的樂高人像,利用工作之餘拼好,在某個很平常日子,下班拿回家,放在閣樓裡。
牆上掛著的是她的巨幅人像,她把程驍南那幅放在地上,靠著牆。
退後幾步看看,覺得不太和諧,幹脆把一旁的矮櫃搬過來,用來放程驍南的人像。
虞淺的人像是向右看的,正好程驍南的人像是向左看,有了矮櫃的高度加持,就像兩個人在對視。
這樣看起來,好看多了。
起初程驍南沒發現,隔幾天,虞淺正在做睡前瑜伽,程驍南從閣樓上下來,步子匆匆,走到虞淺面前,把人抱起來:“什麼時候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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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
程驍南好像很喜歡他那副樂高人像,拍了照片發朋友圈,還非要湊夠九宮格。
這事兒虞淺完全不知情,做完瑜伽再看手機時,看到了彼得的信息:
【你倆秀恩愛還沒完了?】
也是有彼得這番提醒,虞淺才發現了朋友圈裡的動靜。
回國這段時間,於公於私,虞淺和程驍南都有不少共同的朋友交集。
因而虞淺能看見,他那條動態下面,不少熟人評論,甚至還有人在底下聊起天來。
季苒在下面評論了一長串的“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沈深馬上冒出來,“質問”季苒,“你羨慕什麼,是我前天晚上給你買的羊雜湯它不香嗎?還是我聖誕節給你買的襪子它不暖?”
季苒說,“是你藏在電視底下的銀行卡數額不夠大。”
後面沈深突然哭天喊地,說自己這個冬天最後一點積蓄也沒了,讓程驍南養他。
程驍南隻回了一句話,“我憑什麼?”
孫月的評論是:“媽媽!我又被狗糧噎到了,快幫我叫救護車。”
有幾條評論和她這個內容相似,要麼說又相信愛情了,要麼說狗糧太多。
連彼得和安谷都在下面湊熱鬧——
“現在的年輕人吶,嘖嘖嘖,真是浪漫。”
“可不,真是浪漫,不過這樂高房間設計得真不錯,配色也鮮豔。”
“老安,我有靈感了,想做一條這樣馬賽克圖案的裙子。”
還有不是特別熟悉的攝影師,在下面問程驍南:“你們?”
程驍南大大方方回應:“嗯,我們。”
因為共同好友太多,虞淺看了好一會兒才把下面的評論都看完。
搞笑的是,還有人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好像他們今天結婚了一樣。
虞淺想了想,給程驍南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因為過去的那些經歷,虞淺很少上網,電影隻看助理下載好的,而且不開彈幕;視頻也隻看瑜伽類教學視頻。
上一次看這樣多的回復,還是在高中貼吧裡。
那時候學校貼吧的管理遠遠沒有現在這麼嚴格,說什麼的都有,那條關於她帖子下面兩千多層樓。
現在想想,她當時也不是全然不難過的。
隻是那些難過沒有發泄渠道,隻能憋在心裡。
不然能怎麼辦呢?
哭嗎?歇斯底裡地大喊嗎?
可是那樣做,真的會有人相信她的剖白嗎?
或者說,那樣做之後,那些關於她的惡意就真的會消失麼?
虞淺隻能沉默,把所有情緒藏起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慢慢地蒸發掉、流失掉。
沒消失的那些,就繼續藏匿在身體裡,像生在器官裡的小刺,是不是要戳她一下。
可能是被戳得太多了,連疼痛都成了習慣。
很多人說她酷,說她灑脫。
但她自己知道,她不喜歡上網,其實已經是在回避了。
可是她遇見程驍南。
她記得他松垮地穿著校服外套,拉鏈隻拉到一半,一隻袖子撸起來,戴了護腕。
他把籃球丟在她的副駕駛位下面,手支撐跑車窗沿,緊緊盯著她看。
像要透過她眼睛,看穿她藏起來的那些所有情緒。
虞淺安安靜靜同他對視,恐懼難以啟齒,隻能壓制著自己的惱羞成怒,平靜問他:“你有病?”
被懟了的少年也不惱,隻挑挑眉梢:“姐姐,你為什麼總是不開心?”
客廳裡傳來一點聲響,程驍南坐在沙發上,探身出來,往臥室這邊看:“姐姐,給我點贊了?”
這句疑問的聲音和記憶裡的語調重合。
虞淺坐在瑜伽墊上,抬眼往客廳望去——
沙發旁是放著一盆盛開的虞美人,茶幾已經從窗邊挪回來,上面的果盤切得不怎麼好看,蘋果和橙什麼形狀都有,還有奇形怪狀的蜜瓜,都出自程驍南之手。
主燈關了,隻亮著一圈燈帶和地燈,暖色調,顯得屋子裡暖融融。
程驍南笑起來,總是露著一個小酒窩在臉頰上。
他問:“你要不困,要不要看個綜藝再睡?找到一部超搞笑的。”
有那麼一瞬間,虞淺突然覺得,那些貼吧裡論壇裡的汙言穢語、八卦詆毀,課桌裡的蟑螂和老鼠屍體,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現在生活在一個嶄新的世界了,有愛,有暖,也有希望。
還有一個,會在最親密時刻,也隱忍著衝動,肯問她疼不疼的男朋友。
虞淺說自己困了,程驍南就關掉電視:“那不看了,睡覺。”
睡前,程驍南把手機放在床頭,說:“老程叫了明天一起吃飯,在家裡吃。我家阿姨手藝很不錯,你想吃什麼說給我聽,我讓她給你準備?”
虞淺搖頭,問:“明天中午還是晚上?”
“老程說聽你時間,你想什麼時候都行。”
程驍南這樣說時,臉上又露出少年的影子,有種幸福家庭長大的囂張底氣,“你身份比我牛多了,未來兒媳婦呢,說什麼他不得答應?你就是說夜裡1點想在家支爐子燒烤,老程都得想辦法搞個碳爐子回來。”
可能是虞淺的眼神有點疑惑,程驍南篤定地說:“你不知道,在我家女人地位最高,以前我媽是家裡老大,她說東,老程不敢往西。”
他講,小時候有一次放學回家,撞見老程急急忙忙出門。
那會兒家裡還沒有阿姨,買什麼東西都得老程親力親為。
程驍南問老程,爸,你幹什麼去?
老程步子都沒停一下,直接鑽進車裡,發動車子:“你媽想吃中央街口那家糖炒慄子,我得快點去,去晚了人家收攤了。”
程驍南笑了一聲:“後來他把車停路邊,被交警抓到,給貼條罰了200塊錢,回家之後我媽就邊吃慄子邊念叨他,老程可窩囊了,也不敢辯解,一邊給我媽剝慄子,一邊點頭說是是是,下次停車會注意。”
聽程驍南說著他家裡以前的事情,虞淺忽然有些期待明天的午飯。
也有那麼一點理解,為什麼曲莉雯等那個男人等了二十幾年,會在遇見程驍南的爸爸時,有些動搖,想要開展一段穩定的戀愛關系。
睡前,虞淺閉著眼睛說:“明天上午出去一趟吧,給你爸爸買點東西。”
“都行,聽你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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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老程住的地方離程驍南和虞淺的住處挺近, 就隔著一條街。
穿過小區裡的中心公園,走小門過去,10多分鍾的路程, 比開車還方便。
程驍南把和虞淺出去買好的幾種禮盒都提在一隻手裡,另一隻手空闲出來,牽著虞淺。
隔一會兒忽然停下,把禮盒放在地上,皮手套摘下來, 給虞淺戴上:“怎麼沒戴手套?”
“我沒提東西。”
“沒提也戴著吧, 免得冷。”
虞淺問他,那你呢?
程驍南就說, 我一大男的,戴不戴都行。
今年冬天確實冷。
昨夜顯然在他們入睡後, 又刮過一場狂風,環衛工人盡職盡責地清理著路邊吹落的樹枝。
因為是周末, 小區裡有人在健身器邊鍛煉, 也有人帶了孩子在散步。
有個穿了紅色羽絨服的男孩, 3、4歲的樣子,磕磕絆絆跑著, 像一朵移動的紅色小蘑菇。
小紅蘑菇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晃悠幾下,坐在了地上。
家長匆忙跑過來,把孩子拉起來,幫孩子拍掉羽絨服上的塵土。
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叫你亂跑, 都說了幾次, 要看著路要看著路, 摔壞了怎麼辦?”
不同於網絡上的“廝殺”和戾氣,這世界其實溫柔和平。
健身器上鍛煉的老大爺美滋滋地唱——
“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趕上了盛世咱享太平。”
見虞淺盯著人家孩子看,程驍南貧嘴:“喜歡小孩兒?別急啊,以後咱們也會有的。”
外面氣溫是低的,他一笑,呵出團團白色霧氣。
虞淺瞥他一眼,懶得搭話。
但程驍南似乎格外開心,還哼著歌。
老程住的小區是老小區了,別墅區裡環境不錯,就是周遭設施已經能看出年代感。
冬天噴泉沒開,仿歐式的池子貼壁上裂開一點歲月的罅隙,有一隻肥肥的流浪貓趴在陽光下,慵懶地睡這午覺。
聽見動靜,貓沒睜眼,隻有耳朵動了動。
虞淺目光在貓警惕的耳朵上停了一瞬,忍不住問程驍南:“你今天心情不錯?”
“相當不錯。”
程驍南那隻拎著禮盒的手其實已經被勒出幾道深紅的印子,虞淺要幫忙,被他擋開,他揚著調子說,“帶女朋友見家長啊,換了是你,你能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