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定好的結婚日子的前幾天,白天,陳英拿著到手的十幾萬現金到銀行存錢,簡大成不放心跟著一起去了。
簡正旭推開了閣樓的門,一邊抽出腰間的皮帶,一邊笑眯眯走過來:
「小賤人,你是老子的童養媳,老子還沒碰過,怎麼能便宜了那個老家伙?」
我驚恐往後退,他的體格壯得多。
慌亂中,我抓到了一把木椅,「砰」的一聲用力砸向簡正旭。
我逃了出去。
手裡緊緊拽著自己的身份證和僅剩的現金。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我不要命了跑,風是自由的味道。
我就是這樣一無所有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
沒有什麼比留在那個家更恐怖。
7
回憶就到這裡,後來我為了活著,幹過了太多的事,不管是端盤子還是清潔工,我都幹過。
所以顧懷準三人找上我的時候,我隻覺得天上掉餡餅。
「怎麼有兩個簡思悅?」陳英脫口而出。
就連她身後的兩個男人也愣了一下。
結果眾目睽睽之下,溫書冉,我那位看起來端莊大方的姐姐,反手一用力直接扇了簡大成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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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我?你個小賤人!」簡大成氣急敗壞,想伸手打溫書冉,然後被她一拳回敬過去。
溫書冉穿著晚禮服,行動不太方便,但動作勝在利索幹淨。
她抬腳的時候,裙擺的開叉差不多提到腿根,露出了黑色的安全褲,但這些對溫書冉的帥氣沒有造成影響。
陳英認出了我,我右手虎口處有道不太明顯的燙傷疤,是七歲那年被灶臺燙的。
「這才是簡思悅那個小賤人!」她高聲喊道,看著溫書冉在打她男人,也跟著急了。
喊上自己的兒子要動手打我。
這種場面,其實會很難看,我不像溫書冉有那樣漂亮的身手,但也早就不是會被這一家人拿捏住的人了。
我怎麼會讓她再像以前那樣打我?
隻是正當我要還手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我身後,一把就抓住簡正旭那隻往我身上揮是手,隨後沒有任何顧忌般將人一腳踹了出去。
簡正旭正如他長的那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雖然在家總是對他媽高聲吆喝,但其實出門惹事了哪次不是喊媽?
陳英一看寶貝兒子被打,立馬尖叫著撲過去看簡正旭。
「兒子,你怎麼樣?」
我轉身看身後的男人,很高,身姿修長,長了一張好看的臉,氣質儒雅,身上有著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他扶了我一把,溫聲問道:「沒事吧?」
旁邊簡大成那個隻知道酗酒的男人,根本不是溫書冉的對手,她抬著高跟鞋踹了他一腳。
保安差不多這時候才出現。
時間來得剛剛好。
老板收拾完人了。
陳英見狀立刻哭喊著道:「你們有錢人怎麼還打人,拐走我女兒就算了,還打人,我要報警!」
溫書冉撩了一下頭發,嘴角微揚,
「報警?」溫書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隨後眸中冷意漸深,「看到我們的臉了嗎?」
陳英這才恍如初醒,看了眼溫初冉,又看看我,終於意識到,我哪裡是傍上什麼有錢人。
我是回家了。
溫書冉緩緩道:「我還沒來得及去找你們,結果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有意思。」
陳英臉上終於浮現了心虛之意,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很快鎮定下來。
「你是簡思悅的親姐妹?那正好,我當年是在垃圾桶旁邊撿到她的,養她這麼多年,你們家看著不差錢,給個一百萬感謝費是應該的吧?」
溫書冉又是冷笑一聲,她報警了。
我愣在原地,其實陳英這個人並不是很難看懂。
她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從來沒想過,我的身世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溫書冉報警了,說明她知道點什麼。
陳英一看報警就急了:「你報警做什麼?既然是誤會,我們說開就好了。」
溫書冉懶得再看他們一眼,轉身面對眾多看了一場熱鬧的賓客:
「讓大家看笑話了,我們有點家事需要處理,宴會先到這裡結束了。」
溫家在江市還是有些地位的。
她能將人請來,自然也能體面將人送走。
宴會上的侍者和保安將賓客送了出去,我看見他們臉上的八卦神色,顯然還想留下來。
簡家一家子想走,被保安扣了下來。
差不多賓客們剛走光的時候,警車來了。
但剛才出手幫我的男人留了下來,我聽見他對著姐姐喊了一聲「書冉」,甚至抬手摸她的腦袋。
我很快知道他的身份,他是姐姐的未婚夫,巧合的是,也是沈慎的小叔,沈曄。
8
溫書冉以拐賣兒童罪以及私闖民宅的罪名將簡家人送了進去。
我這才知道,原來從我回來之後,溫書冉就開始從我之前的經歷入手查簡家了。
當年我和溫書冉出生那一天,可以查到簡家夫婦的行跡就在江市。
陳英當時就在江市當保姆,簡大成在打零工。
我們出生那年,江市醫院的監控普及率還不像現在這樣,就算是有,也存在著不少監控死角。
我們姐妹出生當天,醫院裡同時接待了不少產婦。
有個產婦大出血來到醫院,兵荒馬亂了很久,最後孩子和母親都沒有保住,產婦家屬的哭喊聲響徹那一層樓。
我們的媽媽是早產,同樣驚險。
從檢查到出生,他們都知道是兩個孩子,結果當晚我們父母去看孩子時,我丟了。
之後便是各種追責和找孩子。
溫書冉說當年這件事鬧得很大,但監控錄像裡隻能拍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在嬰兒房走過,懷裡像抱著什麼東西。
是個女人,穿著花色襯衫,腦袋上蒙著橙色頭巾,渾身蒙得嚴嚴實實,左手腕上有一隻金色的镯子。
監控錄像被溫家保留到現在,我看著錄像上的畫面瞳孔一縮。
那條橙色的頭巾我認識,我小時候,經常能看到陳英和村裡的婦人吹噓著這是什麼奢侈牌子的頭巾。
陳英當然是買不起的,隻不過她從前在別人家裡當保姆,手腳不幹淨,順過不少東西。
還有金镯子,陳英確實有一個,隻是她很少戴,說真金容易惹賊惦記。
我不敢相信,我二十餘年的苦難,竟然是因為這樣來的。
陳英在審訊中承認了一切,她說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哪家的孩子,原本就想將我偷去賣了。
她找好了賣家,但因為我是早產兒,離開保溫箱沒多久就迅速虛弱下去。
他們找到了買家,但是人家看我要死不活的,不敢要我。
簡大成原本是想將我給埋了的,但臨近深夜,我發出了虛弱的哭聲,陳英一驚,便將我帶回去喂了點東西。
之後他們還是想將我賣出去,但來和他們聯系的一個中間人被抓了,簡大成夫婦才歇了這個心思,反而提心吊膽生怕別人將他們供出來。
後來好幾年一直沒有警察上門,他們便放心了,我已經記事,他們說,我是他們兒子的童養媳。
溫書冉恨恨地看著簡家三個人。
再看到我,聯想到我這些年的遭遇,她抱住了我。
「悅悅別怕,姐姐不會放過他們的。」
她說。
我不知為什麼,她明明與我同歲,一樣的年紀,究竟是經歷了多少,才能變得像現在這樣做事幹脆利落。
身上根本看不出半點 22 歲小姑娘的怯懦。
我知道,我不在的這些年,她一個人承擔了很多。
父母相繼去世的打擊,溫氏的家業,都是她要面對的。
那一晚,是沈曄送我們回去的。
他是個性格很和善的人,也是沈氏的人。
姐姐說他們是合作關系。
但也是未婚夫妻。
我想了想,沈慎當初讓我當溫書冉的替身,四舍五入,他覬覦自己的嬸嬸。
「……」
怪亂的。
隻不過這對叔侄的關系並不好。
沈曄是沈家的私生子,沈慎親奶奶去世後被老頭子接回來的,而沈家名義上的繼承人,應該是沈慎的親大哥。
我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但是溫書冉說我的當務之急是好好學習,爭取明年高考考上大學。
她說我考不上就得學好英語,考雅思託福什麼的,她送我出去留學。
我短暫地參與了一下自己作為豪門千金的悲慘回首,姐姐就將我扔去學習,她自己去戰鬥。
不過那天之後,沈曄出現在我們家的頻率高了起來。
9
沈曄對我倒是很好,每次來手上還會帶點外面的小糕點或者奶茶,關心我的課業,甚至還主動關心我回家之後的情緒。
隻是大多數時候,溫書冉都不在家。
她太忙了,整個溫氏如今逐漸放到她的手上,不知多少股東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就連扶持她的叔伯也在暗地裡觀察她這個繼承人到底合不合格。
相比之下,沈曄這個被人忌憚著的私生子,倒是闲很多。
他自己倒是不在乎這點事一樣,大大方方和我說他隻是個領著工資的闲人。
還主動和我提起沈慎。
「書冉跑去和老頭子告狀了,沈慎被他爺爺罰在祠堂裡跪了半天。」
沈家那位老爺子雖然疼愛沈曄這個小兒子,但這番教訓沈慎卻完全是看溫書冉的面子。
溫書冉繼承了我們父母的所有股份,是當之無愧的溫氏掌權人。
和沈家也有合作,未來說不定還會和他們家聯姻。
她是個人物。
沈曄說溫書冉不僅跑了沈家,顧家和趙家也沒落下。
顧懷準被扣了卡和車,順便被扔出江市歷練去了。
趙禎戎最慘,趙老爺子聽說他花錢在外面玩女人,還惹到一對姐妹身上去,還是溫家的姐妹,當場抽出自己的拐杖打了這個不肖子孫一頓。
這些溫書冉都沒和我說。
倒是上次的晚宴後,我加了一些人的聯系方式。
因為簡家大鬧的這一次,他們對我這個剛剛被找回來沒多久的溫家二千金又了解了不少。
我知道的,有人在背後嘲笑我是沒見識沒學歷的鄉巴佬。
也有人拿我和溫書冉做對比,說一個天一個地,甚至還有人說我這樣的貨色頂多以後聯姻。
那些想得到溫書冉卻沒機會的男人,會願意娶我。
就像是我之前那三個老板一樣。
沈曄倒是和那些人不同,他一開始隻是來溫家的別墅看我,後面溫書冉有事要出差半個月。
沈曄約我出去玩。
他是一個合格的陪玩,帶我去逛了江市的遊樂園,陪我坐過山車和旋轉木馬,甚至像哄小孩似的給我買了玩偶氣球。
我有時候會忘記他是我姐姐的未婚夫。
在餐廳用餐的時候,經理將我認成了溫書冉,他親自送來紅酒為我們服務。
「祝沈先生和溫小姐用餐愉快。」
沈曄似乎知道經理在想什麼,他笑了一聲:「這位是溫家的二小姐,溫思悅。」
經理臉上浮現驚訝的神色,但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衝我微笑示意後離去。
「以前喝過酒嗎?」沈曄問,「不會喝的話就不要喝了。」
我衝他笑了笑,而後將杯中的紅酒喝了一口。
這頓飯結束之後,我紅著臉頰被沈曄扶了上了車,眸光也跟著迷離起來。
「不會喝就不要逞強。」他調侃我道。
我站不穩,車一晃,撲到了他懷裡。
沈曄將我扶起來,之後我們心照不宣般保持沉默。
下車前,我趁著醉意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是喜歡我還是我姐姐?」
沈曄笑著摸摸我的腦袋:「你喝醉了,快回去休息吧。」
在我轉身的時候他忽然又說了一個字:「你。」
我知道溫書冉快回來了。
但沈曄依舊時不時過來看我,有一次他在打電話說什麼文件以及和溫家的合作什麼的。
打完電話後我問他:「這個文件很重要嗎?」
沈曄看著我,溫和道:「對啊,說不定有了它,我就能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了。」
他在暗示著什麼。
姐姐回來了,我趁機和她說,想去家裡的公司看看。
溫書冉到底心疼我這個妹妹,帶我去了她工作的地方。
我在她的辦公室裡待著,中途溫書冉被叫去開會了。
她忙得跟個不停旋轉的陀螺似的,好像幹勁十足,但也很累。
溫書冉出差回來之後,甚至都不會來和我睡覺了,她經常加班。
那天在公司,我知道溫書冉在競爭一個項目,她想拍一塊地作為新的開發園區。
也是那一天,我從她辦公室拿了一份文件給沈曄。
我說:「你要的是不是這個?」
他的眼神很復雜,似乎有錯愕,也有感動,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情意。
沈曄說:「悅悅,你等我,我會和你姐姐解除婚約,然後娶你。」
之後我就沒再見過沈曄了。
他很忙。
大概一周後,我正和好不容易闲下來的姐姐涮火鍋,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