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劍君劍術出神入化,天下無雙,今日,周行雲鬥膽向劍君請教。”就在眾人欲要離去時,一個身著勁裝,面上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的俊武男子起身擋在了藺霜羿面前,竟是出口請戰。
見此,本欲離去的眾人都停下了腳步。
無暇劍君之強,傳遍天下。但不是所有人都瞧見過他的厲害,大都隻是聞名罷了。不是沒有人想過挑戰,但能有這個勇氣的少之又少。
周行雲乃是雲霄宗人,算是烏雲峰的師侄,天賦出眾,且天生劍骨,在劍道之上遠超眾人。
據聞,他自創了一套飛雲劍法,曾越級斬殺過比他高了一個大境界的合體大圓滿的妖獸。
論起天資,不比藺霜羿和季烆差。
他如今不過九十餘歲,已是出竅後期修為,放眼天下,這般進階速度隻在藺霜羿之下。
與季烆比,有以大欺小之態。但與藺霜羿比卻不同。
當然兩人修為相差巨大,若論實力,周行雲必輸無疑。可比的若是劍術,結果未可知。總之,無論藺霜羿今日應不應,於周行雲而言都有利無弊。
不遠處,乘嫋的視線不受控制的朝那道修長的雪影而去。今日為了萬無一失,她特意調整了情人咒的發作時間。
此刻,六個時辰將要過去,情人咒又蠢蠢欲動。
若看不到人便罷,偏偏兩人還在一個空間,有那麼一瞬間,乘嫋竟有想要朝藺霜羿靠近的衝動。
她吸了口氣,暫時壓下這點異樣。
乘嫋從未小看過情人咒的威力。衛九幽既然會把此咒種在她身上,必定不會讓她好過。
暫時無法解開,她隻能轉劣為優,並早做準備。
她也沒想過她和藺霜羿中了情人咒一事能瞞住其他人,今日問情臺便是準備之一。藺霜羿是什麼性子,她暫時還無法把握,隻能多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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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子咒的人其實不會受影響,情人咒針對的隻有中母咒的人。
但凡藺霜羿下了狠心不管不顧,受罪的隻有她。所以她必須給自己多加籌碼。
至少在她與季烆名義上還是未婚夫妻時,有這麼一層關系,藺霜羿總不能太過狠心吧?
在她看過去的同時,那道雪影頓住。
*
在周行雲開口的瞬間,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藺霜羿今日著了一身白衣,並不是多華麗的布料,樣式也極為簡單,衣服上也沒有任何花紋,但穿在他身上,卻平生了幾分不如紅塵的遺世獨立。
他垂首看了一眼周行雲。
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瞥,卻似重如泰山。隻一眼,周行雲卻覺背脊生寒,一股極度的危險自心底生出。
他咬緊牙關,扛住了後退的衝動,再次道:“請劍君指教。”
一時安靜異常。
無人出聲。
就在眾人以為藺霜羿會拒絕時,卻聽一道清冽如冰的聲音響起,他說:“拔劍吧。”
竟是應了。
這下,眾人更不願走了。誰不想一睹無暇劍君的風採,何況,高手對戰,他們說不定能從中領悟。
九胥律法雖規定不能無故鬥毆,但並不禁止正常挑戰。
正好問情臺旁,便有鬥戰臺。
眾人隻見眼前白影如風,在未反應過來之前,便見劍君已經落在了鬥戰臺上。
“開始。”藺霜羿背手而立,眼皮微掀,見周行雲還未上來,聲音淡淡開口,似有不耐。
明明面色如常,氣息平和,但不知為甚,在場之人莫名感到了一股壓迫。
周行雲回神,立刻跟了上去。他也沒有扭捏,上臺之後,說了一聲得罪,便祭出了飛雲劍,率先朝藺霜羿攻了過去。
飛雲劍法以快聞名,周行雲更是輔修了配套的身法,速度比同級的劍修快了十倍不止。
乘嫋甚至沒有看清周行雲的動作,隻察覺到了微微蕩起的風,竟連模糊的劍影也難以追尋。
金丹與出竅差得太遠了。
何況,周行雲還是其中佼佼者。
她面色沉肅,摒棄雜緒,目不轉睛地看著鬥戰臺。
不僅是她,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與她一樣認真,不願有絲毫錯漏。
隻聽錚然一聲。
刺耳的聲音如利刺一般刺入了耳裡。
風停了。
眾人抬眼看去,卻見方才快如閃電的飛雲劍竟被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而易舉制住,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周行雲面色通紅,分明已用了全力。
但對面的白衣劍君身上的氣息卻一瞬未亂,就那般如蜻蜓點水般化去了他所有的攻勢,以絕對優勢碾壓了他。
藺霜羿啟唇,輕淡如風:“太慢。”
周行雲臉色漲紅一片。
他沒想過自己能贏,也不可能贏,畢竟兩人修為差距在那裡,便是他劍術再高,也沒有優勢。
但周行雲也沒想到隻是一招,隻一招便敗了。
“……劍君未曾出劍。”他額間冒汗,咬牙道。
他提醒藺霜羿,也提醒眾人,他要與無暇劍君比的是劍術。
話落,藺霜羿看了他一眼,未曾說話,隻袖袍一揮。周行雲的身體便不受控制的極速後退,他用盡渾身力氣,才在鬥戰臺的邊緣停了下來。
隻差一線,他便要落下鬥戰臺。
落下,便意味著徹底輸了。
而且輸的很難看。
“劍君——”
周行雲聲音戛然而止。
藺霜羿出劍了。
所有人都站直了身體。乘嫋也無意識的站起。
一柄長劍浮空在男人面前,那把劍看上去平平無奇,與平常的劍無甚不同,直到藺霜羿抬手握住了它。
嗡——!
清銳的長鳴聲劃破長空,那把看似普通的劍像是忽然活了過來。銀白的劍身在陽光的照耀下亮如白晝。
周行雲身體驟然緊繃,緊盯著那劍那人,提起了全身的戒備。
然而藺霜羿並未向他出劍,而是在鬥戰臺上舞了一套劍法。他的動作又快又急,卻絲毫不亂,神奇的是,明明那般快,卻能讓圍觀的眾人看清他的每一個動作。
劍如其人,人如劍,寒光肆意,疾若流星,宛如銀河。
暗藏殺峰,卻又華麗到了極致,如詩如畫,像是一場優美的舞。人劍合一,劍美人俊,無暇劍無暇峰無暇之美,那一刻,竟是驚豔至極。
錚——!
又是一聲清越劍鳴,驚醒了看得如痴如醉的眾人。
“看清了嗎?”藺霜羿收了劍,淡淡一掃,視線最後落到了僵硬如石的周行雲身上,“我的劍,你接不住。”
周行雲臉色蒼白。
不過他到底是劍修,心性也算堅韌,須臾便反應了過來。今日他雖敗得慘烈難看,卻也收獲良多。
無暇劍君非但沒有怪罪他的冒犯,沒有羞辱他不自量力,還親自為他舞了一場劍,這已是厚恩。
周行雲立時朝藺霜羿深深一拜,恭聲道:“多謝劍君指點!”
臺下,乘嫋看著臺上那道宛如驚鴻的白影,越發堅定了心裡的打算——這般好資源,她一定不能錯過!
明天,不,今日便上無暇峰吧。
臺上,藺霜羿收了劍,視線從周圍一掃而過,面色平淡的飛身而下,如輕盈的微風落在了地上,轉身欲走。
心裡的迫切加上情人咒,讓乘嫋下意識上前,脫口喚了一聲:“劍君請留步!”
“何事?”
藺霜羿停下,雪白的衣袂隨風微揚,蕩起了一層淺波。他回頭看她,目光平淡,與看周行雲時似乎無甚不同。
一旁,作為弟子的季烆正要上前問候,結果見到乘嫋追上了師尊,反射性頓住腳步,看了過去。
在他印象中,乘嫋與他師尊並未有什麼交集。兩人不算是陌生人,但也不熟便是。他師尊性子清獨,除了特定幾個人,平常對不熟的人是從不會理會的。
今日應下周行雲的挑戰,甚至還親自出劍指點已是極為稀奇了。
結果這回,師尊竟當真停下。想來是因為乘嫋是他的未婚妻子,師尊才多了一點耐心。
他亦了解乘嫋,知她不會無緣無故開口。季烆也想知道,乘嫋叫師尊是為何事?
季烆偏頭,便見少女輕快的奔向白衣劍君,臉上揚著燦爛的笑,柔嫩的面頰微微泛著薄薄的紅,眼中閃爍著崇拜又驚喜的光芒,整個人像是瞬間明亮了數倍。
那雙清澈明淨的眼睛裡似乎隻看見了藺霜羿一人。
她仿若無視了他。
季烆眉心不自覺微凝,目光追著少女而去,見她停在師尊面前,仰頭,問:“劍君,我今日能跟您一起上無暇峰嗎?”
第32章
藺霜羿本能想搖頭, 但垂下頭,看到那雙此刻盛滿喜悅的眼睛,紅撲撲的臉蛋時, 到嘴的拒絕咽了回去。
當然不是心軟。
隻是大庭廣眾之下, 她若哭了起來, 那便太麻煩了。
何況。
藺霜羿抬眸朝季烆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還沒尋到解開情人咒的法子,暫時也不想引人誤會。
最後,他淡聲說:“走吧。”
那張漂亮小臉的笑容瞬時更燦爛了幾分, 眼裡的歡喜幾乎要溢了出來:“謝謝劍君!您真好!”
“那我們現在便走?”
藺霜羿淡淡嗯了一聲, 又看了一眼正定定看著這邊,眉頭微蹙的季烆,說:“你可以去與你未婚夫告個別。”
“嗯?”
聞言,少女明顯怔愣一下,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似乎這才發現了不遠處的季烆,疑惑,“阿烆,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這聲音不算低,以季烆的修為自然聽見了。他眉心擰得更緊了一些, 大步走了過來。
“弟子見過師尊。”
他先向藺霜羿行了一禮。
藺霜羿頷首,面上無甚波動,一如既往的淡漠。
起身後, 季烆看向面前並肩站在的兩人, 想到方才所聽所見, 心裡總生了一股奇怪的感覺,忍不住開口問:“弟子聽嫋嫋要與您一同上無暇峰?”
便連他, 作為師尊唯一的親傳弟子,除非必要,也是輕易不能踏入無暇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