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藺霜羿開口,乘嫋率先道:“是我之前詢問劍君能否隨他上無暇峰,向他請教,劍君同意了。”
她認真地看著季烆,目光已從他身上挪開。
沒提仙人秘境,自也沒提衛九幽給他們種下的咒術。
是故意隱瞞,不想未婚夫誤會?
藺霜羿別開視線,撥了撥手腕佛珠,說:“說完了?”
“說完了。”乘嫋心思敏銳細膩,隱約聽出了男人語氣裡隱隱的不耐,忙道,“劍君,我們走吧。”
這場戲雖暫時告一段落,但還有一些收尾需要處理,所以她其實未曾打算今日便去無暇峰。
方才叫住藺霜羿也隻是一時衝動。
但乘嫋望了望天空,太陽西落,已是酉時,情人咒發作的時間已至。她看著身旁的白衣男人,目光有些難以從他身上移走。
橘紅色的夕陽照映下來,落在他身上,仿佛當真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她話音落下,正此時,一道白光閃過,無暇劍浮在了半空中,發出了清越的鳴聲。
“上來。”
藺霜羿飛身上了無暇劍,垂首,對乘嫋道。
距離帝都甚遠的修士,各自回家,都是使用傳送陣,畢竟省時省力。但藺霜羿不習慣與他人一起,以他的修為,便是不用傳送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所以,向來都是御劍而行。
哪怕是多了一個人,他也沒想要換一種出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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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情人咒已經開始發作的乘嫋當然也不會拒絕,未曾扭捏,毫不遲疑的上了無暇劍,站在了藺霜羿的身後。
“站穩。”
男人冷淡的提醒了一句,話音未落,無暇劍便已經飛上了天際。
速度之快,季烆根本來不及多問,眼前便已沒了人。他仰頭看向空中那道疾速而過的熟悉劍影,望著那兩道熟悉的身影,心裡疑惑越濃,更多了幾分不舒服。
乘嫋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或者準確的說,在方才他與師尊之間,少女的目光幾乎全程落在了師尊的身上。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
此前,無論是在何地,遇上了何人,乘嫋的目光從來都是最先落在他身上。
“因為我喜歡你啊。”那時,少女眼眸含笑,滿眼都是他,“你在我眼裡當然是最特殊的,所以即便是茫茫人海,我也會一眼看到你。”
那時,季烆沒有接上她的話,但其實心裡是認同的。因為,他亦如此。
芸芸眾生,紅塵滾滾,唯有她,像是一顆明耀的星辰墜入他的眼中。
問情臺上,他們都證明了彼此的真心。少女義無反顧的追隨,直到此刻還深深印在季烆的心上。
他愛她,她也愛他。
毋庸置疑。
季烆自然不會懷疑這份愛,但正因如此,他心中更加疑惑,心裡的喜悅甚至在這份疑惑中散去了幾分。
手不知何時緩緩緊握成了拳。
“你還在看什麼?”正這時,季長老走了過來,“劍君與帝女已經走了。”
方才乘嫋與藺霜羿同乘一劍的那一幕,不少人都看見了。劍修的劍與普通修士的劍可不一樣。
也不是說不能載其他人,隻是比較少見罷了。
何況那劍修還是無暇劍君。
季長老眸光微暗,問:“帝女何時與劍君走得這般近了?”
季烆回神,收回視線,語氣平常回道:“師尊之前答應了嫋嫋,允她上無暇峰請教。不是什麼大事。”
見他面色平靜,沒有意外之色,季長老這才放下了心。他們季家這些年來之所以能發展這麼順利,與季烆拜了無暇劍君為師脫不了關系。
季長老自是不想有人分走了這份特殊。
“那便是了。帝女到底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們又剛在問情臺上證明了對彼此的情誼,劍君同意她來請教很正常。”
這便是說,藺霜羿會對乘嫋特殊,是因弟子季烆之故。
“劍君雖修了無情道。但無情道並不是真的無情,對你,到底還有師徒之情。”若非無暇劍君修的無情道,季長老也不會這般放心。
聽到這話,季烆緊繃的心神也霎時一松。
季長老道:“問情臺事已了,接下來你不要再操心這些雜事。同命蠱之事,我們會處理。你抓緊時間修煉,勢必拿下此次九胥大比元嬰第一。”
季烆應是。
想了想,季長老又補充了一句:“你也與劍君多親近幾分。正好帝女也上了無暇峰,不如,你也去。一邊能與帝女培養感情,一邊正好能請教劍君修煉,這般好機會,莫要錯過。”
季烆頓了頓,應了一聲好。
……
無暇劍上。
以藺霜羿平常的速度,約莫一個時辰便能到昆侖。也便是說,這一個時辰,他與乘嫋將在劍上獨處一個時辰。
於大乘修士而言,一個時辰或許隻是一個呼吸便過去了。
但這一次,似乎慢了一些。
不用回頭,藺霜羿也能感受到背後那道灼灼的視線,像是要刺進了他的身體裡似的。
還未有人敢這般看他。
實在過於放肆。
才第一個月,便這般嚴重。三個月後,又該如何?
雖知是情人咒的影響,但藺霜羿心裡還是生了些煩躁。忍了半個時辰後,他終於問:“你在看什麼?”
一個背影有什麼好看的?
他沒有回頭,隻挺直背脊,如青松一般佇立,身形修長,肩背寬闊,如堅毅山峰。隨著無暇劍的飛動,輕風拂過,吹起了他如玉雪般幹淨清透的衣袂。
即便是在行動的飛劍上,儀態也未曾亂過半分。
他話落剛落下,便聽身後傳來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看劍君。氣質非凡,如詩如畫,俊美無雙。”
油嘴滑舌。
藺霜羿皺眉,有些後悔剛才開口。
偏偏他剛才的一句問,似乎打開了乘嫋的話匣子,前一句剛落下,後一句便又來了,“劍君是我平生見過最俊的男子,令人過目難忘,一見便難忘懷。”
言語輕浮,這已經稱得上是調戲了。若非顧忌著她是中了情人咒,藺霜羿已經把人扔下無暇劍了。
“你也對季烆這般說過?”
這些話張口即來,想也不是第一次。
還真讓藺霜羿說中了。
當初追季烆時,乘嫋還真這般誇過。當然,她是不會承認的,眼珠一轉,小心翼翼問道:“劍君,您是生氣了嗎?”
不等藺霜羿回答,她便補充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何,見到你,便覺歡喜。那些話……我不是故意冒犯您的,還請劍君恕罪。”
“劍君,我……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語氣裡滿是困惑、緊張和不安,“是不是衛九幽種下的咒術影響?也不知這是什麼咒,真是好生奇怪。”
“劍君,您可曾查到這是什麼咒?我翻遍了宮中典籍,也未查到線索。”
她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的朝前方的男人靠近了些許。是故意,也是此刻的本能。
情人咒的威力果真不容小覷。
劍上空間有限,兩人之間本就隻有不足一人的距離。
一股清幽的馨香飄了過來。
以藺霜羿敏銳的五感,他甚至能感覺到少女灑在他背上的灼熱的呼吸,本來平穩飛行的無暇劍忽然顫動了一下。
幸而隻是一瞬,便又恢復了平穩。
片刻,藺霜羿回:“還未查到。”
反正也未找到解咒之法,如今告知她情人咒一事,平添麻煩。
“這樣啊——”女子的聲音裡明顯帶了幾分失落,“但有線索,請劍君務必告訴我。”
藺霜羿嗯了一聲,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劍上暫時安靜了下來。
不過也隻是幾息而已,很快,乘嫋又開始說話:“能成為劍君的弟子真好。自阿烆拜入您門下,不知有多少人羨慕。”
聽她又提起了季烆,藺霜羿不免便又想到了不久前在問情臺上看到的畫面。
面對生死危機,兩人都不願獨自逃生,願為對方犧牲自己。當真是好一番濃情蜜意。
藺霜羿對他人的感情不感興趣。
即便那是他唯一的弟子。
“阿烆說……”
“坐穩了。”
不等少女說完,他已經冷淡又不耐的打斷了她。
話音未落,無暇劍陡然加速,直接快了數倍。
“哎呀!”
這番加速實在猝不及防,乘嫋毫無防備,根本沒來得及反應,身後若有疾風,身體不受控制猛地朝前撲去。
瞬間,撲到了男人寬闊結實的背上。
乘嫋反射性張開手,抱住了藺霜羿的緊實的腰。在抱上去的剎那,她便清晰感覺到了男人立時繃緊了身體,僵硬的如一根鐵柱子。
這一次,真不是她故意的。
若是平常,乘嫋早便重新站好了。但情人咒讓她不僅沒有松開,還不自禁的越發摟緊。
其實剛才她便在努力壓制這股想要親近藺霜羿的欲望——在沒有弄清藺霜羿的底線前,她不打算冒進,隻準備一點點試探。
然而,不靠近則已,一旦靠近,根本由不得她。
“……劍君,太快了,我有點怕。”最後,乘嫋隻能順勢而為,反正藺霜羿是知道她種了情人咒,這般想著,她便沒了心理壓力。
藺霜羿沒在第一時間推開她,想來忍耐力挺高的?
而她,向來喜歡得寸進尺。
再說了,是藺霜羿突然加速,與她無甚關系吧?
乘嫋一邊想著,一邊本能地用臉蛋在那寬厚的背脊上依戀的蹭了蹭。
感受著那親昵的動作,藺霜羿擰緊了眉頭,心道,麻煩。必須快一些尋到解咒之法。
無暇劍以更快的速度衝向了無暇峰,沒有用到一個時辰便到了。
“放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