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正想問他笑什麼。


後腰再次傳來被觸碰的感覺。


我這次忍著沒躲。


隻是悄悄抓緊了腦袋下的抱枕。


用力到指尖泛白。


將腦袋埋在抱枕裡的我丟了視覺,其他的感官就開始過度敏感,悄悄作祟。


我感受到被他碰過皮膚瞬間繃緊,又在他的揉搓下放松。


我聽到他的呼吸,似乎比以往重。


我聞到空氣中充斥著他身上的皂角香味,很淡很淡,但又格外明顯。


還有他每次用力下按時,跪在我身旁的膝蓋輕輕擦過我的大腿側邊。


空氣似乎在變得稀薄。


我有些喘不上來氣。


直到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我才如溺水之人被救起。


手忙腳亂按下接通鍵。


是裴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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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和阿澈折騰太晚了,明天要回老宅吃飯。」


我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好,知道了……啊——」


尾音卻猛地上揚。


裴喻澈不知道發什麼癲,按在我後腰上的手猛地用力。


「好疼!」我轉頭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輕點?!」


裴喻澈擺出一副極其無辜的表情,眨巴了兩下眼睛,說:「人家不是故意的啦。」


「你——」


「祝禾。」


裴璟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


「你和我弟在做什麼?」


我迅速反應過來,他誤會了什麼。


但是我並不打算解釋。


這不正是他裴璟想要的嗎?


我輕笑,說話時故意帶了幾分嬌媚:「我們倆做什麼,跟你有關系嗎?」


話音剛落,裴喻澈忽然俯下身,下巴幾乎要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瞬間僵住。


感受到他的呼吸吹在我耳廓。


有些痒。


「哥你別多問,放心去吧,嫂嫂我會照顧好的。」


說著,他的手指微動,撓了撓我腰上的痒痒肉。


我直接罵了句國粹,去抓他亂動的手,結果不小心劃破了他的小臂。


「嘶——」裴喻澈低聲笑了笑,「怎麼還帶抓人的?你這麼野?」


我羞憤紅了臉:「你閉嘴!我不要聽你說話了!」


裴喻澈勾著唇,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好好好,我閉嘴。」


隻是,沒放過我的痒痒肉。


搞得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裴璟沉默著,聽我和他弟弟打鬧。


最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電話。


4


第二天早上,裴喻澈非要給我做早飯,說他在國外已經練就五星級大廚的實力。


廚房裡,寬肩窄腰的男人穿著粉色的圍裙在忙碌著,時不時還轉頭對坐在沙發上的我做個鬼臉。


這些,裴璟從來沒對我做過。


他面對我,隻有冷淡的表情。


所以,我從沒有認錯過他們倆。


他們完全不一樣。


「小禾子!過來嘗嘗哥新鮮出爐的皮蛋瘦肉粥!」


「來了。」


我捂著還有些疼的後腰挪過去,他直接把裝著粥的勺子遞到我嘴邊:「嘗嘗。」


我抬起的手頓在半空。


最終放下。


快速喝了勺子裡的粥,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呃……挺好的,就是好像沒鹽。」


裴喻澈臉上期待誇誇的笑容立馬僵住。


短暫的半秒安靜後,他似乎察覺到這對於一個「五星級大廚」來說是一次滑鐵盧,隻能尷尬地撓了撓頭:「好像忘記放鹽了……」


我正想安慰他。


結果他忽然朝我比了個心:「因為哥對你的愛無需多言~」


明明是癲到讓人沉默的土味,我卻控制不住地腦子有些熱。


就在這時,裴璟回來了。


他站在玄關處,身影挺拔修長,垂在身側的白玉佛珠微微晃著,看向我的目光幽靜又晦暗。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我撐著後腰的手上。


「喜歡我十五年扭頭就跟別人在一起?祝禾,真有你的。」


聽到他莫名其妙地譏諷,我覺得有些好笑。


好笑到我忍不住懟他一句。


「你又沒死,難不成我要給你守寡三年?」


裴璟不吭聲了,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我知道他誤會了我和裴喻澈,但我沒有解釋,而是輕笑著捶了捶自己的腰,故意誤導他:「再說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到時候真懷上了,你說孩子到底是叫你爸爸還是叫你大伯啊?」


不知道哪個字戳中了裴璟,他沉著一張臉,看向我的眸子格外陰翳。


裴喻澈在這時默默搭上我的腰,清澈明亮的眼眸微微一彎,勾著嘴角笑得隨意又猖狂:「就喊爸爸唄。反正按我哥的意思,我們倆長得一模一樣,以後一三五你見孩子,二四六我見孩子,周日輪流,怎麼樣?」


裴璟垂著眼眸,長長的眼睫在他眼底落下一層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隨你。」


他冷冷地撂下這句話,轉身去了書房。


我拍拍裴喻澈還放在我腰上的手:「演戲結束,可以收回去了。」


誰知他卻猛然用力,將我緊緊錮在懷中。


我抬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推開,卻沒什麼用。


唯一的用處是,感受到了胸肌。


「我都幫你演戲了,你不得給我點好處?」他低下頭,跟我湊得很近。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變得結巴起來:「什、什麼好處啊?」


「我當你的模特,你幫我畫幅肖像吧。」


我頓時僵住,幹巴巴地笑了:「你換個要求吧,我很久不畫了……」


從五年前就不畫了。


5


五年前,我的畢業設計被人舉報抄襲。


那是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設計,是我親生的孩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比我早發布半個月的設計跟我高度相似,我百口莫辯。


最終沒了學位證書,被全校通報批評。


成了圈子裡有名的笑話。


再也沒拿起過畫筆。


不對。


有一次。


沈亦雪的二十五歲生日。


她非要當我的模特,求我將她畫得好看點,並說隻是用來紀念我們的親情和友誼。


我一再拒絕。


她卻噘著嘴委屈道:「小禾,你是不是沒把我當好姐妹?」


我一時啞聲。


坐在我身邊安靜折千紙鶴的裴璟忽然抬頭看向我,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隻是畫個畫而已,你在拒絕什麼?」


我抿了抿唇,最終答應下來。


並提出了要求:不要發在網上。


誰知畫完當天晚上,我就上了熱搜。


沈亦雪把那幅畫放到了微博,配字:【感謝祝禾同學的生日禮物~很喜歡~】


​‍‍‍​‍‍‍​‍‍‍‍​​​​‍‍​‍​​‍​‍‍​​‍​​​​‍‍‍​‍​​‍‍‍​‍‍‍​‍‍‍‍​​​​‍‍​‍​​‍​‍‍​​‍​​​‍​‍‍‍‍‍​​‍‍​​‍‍​‍‍‍​​​‍​​‍‍​​‍‍​​‍‍‍​​​​‍‍‍​​​​​‍‍‍​‍‍​​‍‍‍‍​​​​‍‍‍​​​​​​‍‍​‍‍‍​‍‍‍‍​‍​​​‍‍‍​​​​‍‍‍​‍​‍​​‍‍​​​‍​​‍‍​​‍​​​‍‍‍​‍‍​‍‍​​‍‍​​‍‍‍​​‍​​‍‍​‍‍‍‍​‍‍​‍‍​‍​‍​‍​‍‍‍​‍‍‍‍​​​​‍‍​‍​​‍​‍‍​​‍​​​​‍‍‍​‍​​​‍‍​‍​‍​​‍‍​​‍‍​​‍‍‍​​‍​​‍‍​‍​‍​​‍‍‍​​‍​​‍‍‍​​‍​​‍‍​​​​​​‍‍‍​​​​​‍‍​‍‍‍​​‍‍‍​​‍​​‍‍​​​​​‍​​​​​​​‍‍​​​‍‍​‍‍​‍​​​​‍‍​​​​‍​‍‍‍​‍​​​‍‍‍​​‍​​‍‍​‍‍‍‍​‍‍​‍‍‍‍​‍‍​‍‍​‍​​‍‍‍​‍‍​‍‍​​‍‍​​‍‍​‍​​‍​‍‍​‍‍‍​​‍‍​​​​‍​‍‍​‍‍​​​‍​​​‍‍​​‍‍‍​​‍​​‍‍​‍‍‍‍​‍‍​‍‍​‍​‍​‍​‍‍‍​‍‍‍‍​​​​‍‍​‍​​‍​‍‍​​‍​​​​‍‍‍​‍​​‍‍​​​‍‍​‍‍​‍‍​​​‍‍​​​​‍​‍‍​‍‍‍​​‍‍​‍‍‍​​‍‍​​​​‍​‍‍​​‍​​​​‍​‍‍​‍​‍‍​‍‍​‍​‍‍​‍​​‍​‍‍‍​​‍‍​‍‍‍​​‍‍我將自己藏了那麼久,最終被她強行拉進了大眾視野。


有人立刻扒出我的過往,罵我抄襲狗,讓沈亦雪離我遠點。


「不好意思啊小禾,你畫得太好看,我真的忍不住不發微博嗚嗚嗚。」沈亦雪牽著我的手,晃啊晃地道著歉。


我垂眸,看著她和我交疊的手。


第一次對她說了狠話。


「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可以先滾遠點嗎?」


沈亦雪愣在當場。


我扭頭回了家。


卻在進門的那一刻被父親和繼母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非要去顯擺什麼?會畫畫了不起嗎?早知道你會這麼給我丟臉,老子當初就應該砸斷你的手!」


「祝禾啊,你爸當初好不容易把你抄襲的事情壓下去,你現在又惹出這種事,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祝家闲錢很多啊?真的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


一字字一句句,敲在我的脊背上。


壓得我一點點彎下了腰。


曾經千金大小姐的驕傲活潑也被一點點消磨。


我好像就是從那天變得徹底安靜的。


裴璟再次見到我,甚至也難得地驚訝到挑眉:「你變了很多。」


我笑了笑:「沒辦法,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給祝家丟臉了。」


後來,因為家庭往來,我還是和沈亦雪和好了。


隻是沒了以前的熱情。


6


如今裴喻澈再次在我面前提及繪畫這件事,我下意識逃避。


他卻認真看著我,黑眸像是藏了天上星。


「小禾子,你說過,要做大畫家的。」


「可是……」我眨了眨眼,壓制酸澀的眼眶,「我被釘在抄襲的恥辱柱上了啊……」


「我不信你抄襲。


「當年那位設計者在舉報你抄襲之後銷聲匿跡,但是有人給他匯款了三千萬。


「我不認為這是個巧合。


「小禾子,你沒有錯。


「我前幾天找到了他的住址,我們去找他看看?」


聽著他語氣裡的堅定,我終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藏了五年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


原來,有人相信我。


最終。


我答應給裴喻澈作一幅畫。


但不是現在。


他說:「等你沉冤昭雪那天,第一個畫我。」


7


中午回老宅吃了飯。


裴母再次提起了想抱孫子的願望。


我心中一顫,竟下意識看向了不遠處跟裴父下圍棋的裴喻澈。


面對長輩,他端正坐在棋盤前,少了幾分平時的懶散。


隻是垂放在大腿上的修長指間捏著一顆質感溫潤的黑子,輕輕摩挲著。


鬼使神差地,我想起昨晚,他帶著薄繭的指腹不小心擦過我腰肢時留下的觸感。


忽然,他抬頭,朝我的方向看來,幅度極小地挑了下一端眉。


我這才猛地回過神,紅著耳尖四處亂看。


卻意外撞上裴璟望著我的目光。


若是以往,我定會滿心歡喜地一直看著他,但現在我卻下意識地皺眉,撇開了視線。


他瞬間攥緊了手裡的珠串。


8


吃完飯,裴喻澈跟著我們回了家。


卻在進門時被裴璟攔在門外。


「你的房子不在這。」


裴喻澈直接撞開他,走進來站定在我身邊,勾著唇角笑得無辜:「我知道啊!可是我得陪嫂子啊!你忘了,你昨天自己說的,讓嫂子和我生孩子。」


裴璟沉默了。


隻盯著我。


而我,乖巧地挽上了裴喻澈的胳膊,朝他揮揮手:「出去玩吧,別打擾我們倆。」


兩秒後,裴璟離開了。


門被他甩得震天響。


震得我在原地呆了會。


他是在生氣嗎?


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短暫的失神後,我被裴喻澈叫過去,和他定了去國外的機票。


我打算再次見一見,那個舉報我抄襲的設計者趙奇。


但過去才知道,趙奇前幾天發生了車禍,沒救回來。


我在醫院門口站了很久,異國冷風吹在我的臉上,刺得生疼。


下一秒,裴喻澈側身站在風口,替我擋住了來風。


「沒事的,肯定還有其他辦法。」


我點點頭,任由風將我的長發吹得凌亂。


視線被模糊遮擋的那一刻,我也仿佛與這個世界短暫地分隔。


直到一聲「裴先生」響起。


我和裴喻澈轉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中年婦女。


是趙奇的老婆。


我默默拉高了口罩。


她小跑著過來給裴喻澈鞠了個躬,局促又感激地一股腦說著:「您沒接我電話我還以為您不來呢。您是我們趙家的恩人,老趙說著要見您最後一面也沒見上,估計在下面還哭呢……」


裴喻澈有些蒙地站在原地。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眸光變得冷漠疏離起來,站姿也少了些隨意。


恍惚間,我差點喊出了「裴璟」的名字。


他學得好像……


趙奇老婆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裴喻澈後,說:「老趙去世後沒留下什麼錢,我帶著孩子在這異國他鄉實在不好生活,裴先生您看要不再來個三千萬幫幫我們?」


裴喻澈垂著眸,冷冷看著她,沒吭聲。


壓迫感卻十足。


她急迫地搓了搓手:「裴先生您不幫我也行,隻不過老趙生前留下的一些東西,可能會到您妻子祝禾手裡,到時候估計會鬧得不太好看。」


聽到我的名字,我怔住,心一寸寸寒了下去。


裴璟……你到底背著我做了什麼?


「錢不是問題。」裴喻澈的聲音驟然沉了下去,帶著絲絲不悅,「但這是最後一次,東西給我,我親自銷毀。」


「如果你敢留備份,我就敢讓你下去陪趙奇。」


「那當然,不過我要先見到錢。」


裴喻澈眯了眯眼,冷呵一聲:「別跟我講道理,我不想殺生。」


似乎是想到了裴家身後的勢力,趙奇老婆糾結了一瞬,終於還是退了一步:「好,我現在給您,不過您一定不能食言。」


「嗯。」


猶豫了幾秒後,她掏出一個 U 盤。


裴喻澈直接把 U 盤連到手機上,查看了裡面的文件。


是電話錄音和聊天記錄。


忽然,趙奇老婆「咦」了一聲:「裴先生您今天怎麼沒拿佛珠?」


裴喻澈手指一頓,隨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平淡又簡潔地說了四個字。


「天冷,凍手。


「明天三千萬會打到你賬上,給我在國外躲好。」


撂下這句話,裴喻澈緊急轉身離開,我趕緊跟了上去。


聽到後面那句話,趙奇老婆腦子裡全是錢,疑惑也打消了,甚至還熱情地送我們離開。


回酒店的路上,我將 U 盤裡的錄音聽完了。


裡面有裴璟跟趙奇說:「三千萬,以後別來騷擾沈亦雪,不然我不介意殺生。」


裡面有沈亦雪跟趙奇說:「祝禾的稿子我都發你了,你稍微改改趕緊發出去,到時候記得鬧大一點。」


……


我坐在床上,發起了呆。


耳邊全是剛剛聽到的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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