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被親生父母這樣對待,我想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再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時候,她還是打著哈欠,一副早起沒有睡好的模樣,好像並未被影響。
在我們都請完安後,宸妃才款款而來,她生得極美,舉手投足間皆是從容,一看就是世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女子,就連淑妃在她面前都失了顏色。
這就是陛下年少時喜歡過的人啊,猶如話本子裡的神妃仙子一般,我隻瞧一眼便覺得自慚形穢。
宸妃進殿微微向皇後福了福身:「臣妾來遲,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靜靜地看著她,心音道:「生的一張菩薩面,怎麼就對小孩子下了手呢?」
我陡然看向宸妃,因為如今宮裡唯一的孩子就是我的鈞兒。
10
宸妃也正向我投來目光,我們四目相對,我從來沒有勇氣這樣直視宮裡的誰,但現在我沒有躲避。
我可以沒有皇上的關心,可以忍受別人的輕視和嘲笑,但我絕不能讓我的鈞兒有事。
因皇後遲遲沒有說話,宸妃身邊的宮女開口道:「皇後娘娘,宸妃娘娘並不是有意怠慢,實在是今早陛下離得遲,娘娘這才誤了時辰。」
殿中的氣氛瞬間凝固。
這兩年,皇上勤政,從未在哪個嫔妃的宮裡「離得遲」過。
皇後突然笑了一聲,又極力忍住,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看來宸妃深得陛下的喜歡呢,以後若是陛下再離得遲,宸妃就不必來請安了,好好休息才是。」
宸妃淡淡一聲:「是,臣妾的確覺得身子乏,這就先告退了。」
宸妃就這麼走了,絲毫沒有將皇後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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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也不生氣,她留下我們一起用早膳,用完早膳又說要教我們玩一種叫劇本殺的遊戲。
「相信本宮,隻要玩過一次,你們絕對會愛上這個遊戲。」皇後拿著一疊紙信誓旦旦地保證。
嫔妃們這次倒是留了下來,但是大家並不是因為真的對這個遊戲感興趣,更多的是因為宸妃。
現在,宸妃成功地取代我,成了大家敵視的對象。
皇後娘娘也滿意地看著我們。
「女孩子們就該吃喝玩樂、開開心心,搞什麼雌競啊。」
「將來她們肯定會感謝我的,一想起我就哭得稀裡哗啦的那種。」
我從她的話裡聽出她好像會離開這裡,可她是皇後啊,就算將來有一天她真的被宸妃頂替,她還是會被困在這深宮,一輩子都逃不出去的。
皇後帶著我們玩劇本殺一直到用午膳。
大家本來是因為宸妃而各懷心思地留下,卻沒想到最後真的投入進去了。
雖然一開始也不明白所謂的角色,也找不出什麼線索,可是比起待在寢宮看著那巴掌大的一片天,這個遊戲還是有趣一些。
尤其是淑妃,她每次都能最先找到線索,皇後娘娘說她應該去做個女監察,必定能讓世間罪惡無所遁形。
淑妃道:「皇後謬贊了,世間的案子怎會如遊戲般容易,更何況,女子又如何能為官。」
皇後一時也無話可答,我聽見她在心中在惋惜,為這天下被困的所有女子惋惜。
我們女子生來如此,相夫教子是我們的一生。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們惋惜。
11
一連四五日,皇上都宿在宸妃寢宮。
青薇說皇上賞賜了許多奇珍異寶給了宸妃,宸妃身子有些不適,宮裡最好的補藥也是源源不斷地送過去,怕是不久就會有身孕。
我安靜地聽著,雖然心髒還會隱隱疼痛,但已經沒有剛入宮時痛了。
皇上是大家的皇上,而我的阿元早已經走了,騎著那匹高大的駿馬去了遙遠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有時候夢裡我也會夢見阿元,他就坐在我的床邊,幹淨溫暖的手指撫摸著我的臉,就像從前在茶山,每天清晨醒來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溫柔對我。
可現在我醒後,隻有被風吹動的帷幔,並無阿元。
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她賞賜了我們每個嫔妃許多珍貴的藥材。
她雖然嘴上說隻是普通賞賜,心裡卻是:「別人有的,我家美女們也要有。」
她總是奇奇怪怪地稱呼我們,有時候是親親小美人,有時候是寶崽崽,有時候又是美女。
她好像,很喜歡我們,不是那種情人的喜歡,而是對這世間所有美好事物的歡喜。
最後她還讓太醫給我們每個人請平安脈,太醫說我們的身體都無大礙,她心中亦是滿意。
日子就這麼平淡地過著,我除了見不到鈞兒,平日裡也沒什麼期盼。
皇後那邊又有新的遊戲,但我也不怎麼去,雖然大家現在不怎麼議論我了,但並不表示我就有資格和她們一起玩樂。
我隻讓青薇跟著,一起去淑妃的寢宮,我這半年一針一線給鈞兒做了一頂漂亮的虎頭帽,在我們茶山三歲前的小孩子都要戴這樣的帽子,可以驅邪避災。
可我沒想到我竟然會在路上遇到宸妃,她說我的帽子做得漂亮,比宮裡的繡娘們做得還好看。
她誇贊完後就將帽子戴在了她懷裡的哈巴兒狗頭上,笑道:「給本宮的雪團子戴正合適。」
我感覺自己的身子空了一下,待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薅住了那隻狗的腦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動手,我明明一向忍耐,明明無論別人怎麼嘲笑辱罵,我都會像個蝸牛一樣躲進殼裡。
可現在,我卻像個瘋子一樣。
帽子是我給我的孩子做的,不是給她的狗的。
我是個採茶的姑娘,我有一些力氣,所以我才能將重傷的阿元從山溝裡背到我的茅屋,才能在他動彈不得的時候幫他換藥清洗身體,才能背著那一筐筐的茶葉走十幾裡地去城裡,換回一袋袋糧食和阿元的藥。
甚至有那登徒子想要輕薄我時,我也能揮著柴刀將他們逼退。
阿元說我柔弱美麗是為娆,可我們茶山那生生不息的野花野草也叫荛,而我更像那野花野草。
我奮力地想要搶回那頂帽子,但我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宸妃的宮女太監們牢牢將我按在地上,我的鼻子嘴裡都是血。
皇後、淑妃、德妃她們聽到消息後趕了過來,宸妃身邊的宮女說是我先傷了宸妃的狗。
「宸妃,為了一條狗你竟然傷人。」皇後生氣道。
「為了一條狗?」宸妃笑了笑,手輕輕撫摸著那隻狗,「這是陛下親賜之物,皇後沒受過這樣的賞賜,自然不知這狗所代表的心意有多珍貴。」
宸妃這話以下犯上了,可見她並未將皇後放在眼裡。
皇後冷著眉眼:「本宮知道陛下賞的都珍貴,可你也應該知道,若無姜昭容當日救陛下,你也不會有這般榮寵,你怎麼能這樣傷她。」
宸妃掩嘴輕笑一聲:「皇後娘娘,不論有沒有陛下,臣妾都有今日榮寵,因為我,是杜樂央。」
她的意思是無論誰是皇帝,以她的身份地位,她都會是最尊貴的女人。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她卻就這樣說了出來。
皇後也笑了一聲:「宸妃,世事無常,你以為的命定尊貴,或許隻是曇花一現。」
宸妃回道:「就算如此,也有皇後您擋在本宮前面不是,畢竟我們是親姐妹啊。」
皇後不說話了,內心卻在咆哮:
「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宮鬥了,有些人真的上趕著找抽啊,啊啊啊。」
「我不氣我不氣,現在是女主要緊,劇情裡沒有這一出,也不知道這狗有沒有攜帶狂犬病毒。」
皇後親自來扶我起來,我被太陽毒辣辣地曬了一會兒,有些頭暈,還有些想吐。
皇上也終於來了,他聽宸妃講了事情經過後,將我禁足一個月,罰半年俸銀,自始至終沒問我一句,也未看我一眼。
他滿眼疼惜地對宸妃說道,手指輕輕摩挲著宸妃的臉:「你看看你,都受傷了。」
宸妃仰頭望著皇上:「臣妾的臉傷了,要變醜了,陛下是不是就不喜歡臣妾了。」
皇上溫柔回道:「怎麼會,朕喜歡的又不是你的臉。」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我的手被狗咬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這疼痛從我的手臂蔓延至我的心髒,讓我有些不清醒。
茫然間我站了起來走到皇上身邊,我把流血的手舉到他面前:「阿元,我的手好疼,你幫我包扎一下吧。」
我又看看天:「太陽這麼好,我們的茶得快點拿出來曬。」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他們都奇怪地看著我,皇上的眼睛裡也終於有了我。
皇後的心音也在我耳中響起:
「不會吧,她這是……提前精神失常了?」
「原來就算我改變劇情,有些事情還是會發生,而且還會提前。」
「我的第一個任務難道要以失敗而告終嗎?」
我不知道什麼叫精神失常,但我感覺我好像走進一片淤泥中,不斷地下陷,掙脫不得,最後陷入一片黑暗裡。
12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寢宮的床上,身邊圍滿了人,皇上、皇後還有宸妃、淑妃她們都在,神色各異。
皇上就坐在我身邊,他離我這樣近,可又仿佛很遠,好像我方才看到的阿元又離去了。
「皇上,皇後娘娘,你們怎麼都來了?」我還有些昏昏沉沉。
皇後對我說道:「姜昭容,恭喜你,你有身孕了,已經一個多月了。」
我愣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放在小腹上。
一個月前我的確侍寢過,可第二天醒來就服了藥了,怎麼會懷上的?
難道是那藥有問題?
我想起那天喝的藥味道有些不一樣,沒有那麼苦了,是皇上換的嗎?
我看向皇上,他神色平淡,我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真情或是假意。
「這是皇上的第二個子嗣,姜昭容你一定要好好養著身體。」靜妃也關心地說道。
皇上為我掖了掖被角:「你好好養胎,這段時日就不要出去了,朕改日再來看你。」
所以,我還是被禁了足。
宸妃卻好像沒有很高興,明明是她贏了。
皇後寬慰了我幾句後,心音道:「我就換了一次藥她就懷上了,果然是小說裡能發生的事,換了正常人身體怎麼也要調養三五年吧。」
「但願這孩子能救她,要不然我又做錯事了。」
「可就算能救她一時,她的一世還是要自救啊。」
她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愧疚,她之前說要讓我再生一個孩子用來救我,她竟然真的這樣做了。
我決定找個機會和她交心談一次,我想知道她還是不是原來的皇後,又為什麼總說要救我。
皇上走後,嫔妃們都還在,宸妃也還在。
「真想不到是姜昭容最先有孕,明明是宸妃姐姐最得皇上喜歡呢。」德妃在一旁明目張膽地諷刺。
宸妃輕笑一聲:「德妃妹妹已經進宮一年多了,比本宮還久,不是也沒動靜嗎?」
德妃啞口無言。
不僅僅是她,在場所有的嫔妃們都神色古怪。
皇後在心裡嘆了一聲:「你們家族當年對皇上的母族趕盡殺絕,他親眼看著他的母妃自盡,又怎麼會讓你們這些仇人之女為他生養子嗣,你們將來一個個小命都難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