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公子,江大人不太舒服,我們便先告辭吧。」
賀垣璧一臉擔憂:「可要為江大人喚位大夫來?」
江煜眸色沉沉,早不復先前淡然,冷著臉道:「不必。」
我便拉著賀垣璧離開,賀垣璧還在一步三回頭:「江大人,你真的不要大夫嗎?」
「真的不要大夫嗎?」
我笑得想死。
到了樓下,我揚頭看向坐在二樓窗戶邊的江煜。
風輕輕吹起窗邊的竹簾。
江煜的面容若隱若現。
我本是幸災樂禍,回頭也不過是想看到他向來風輕雲淡的臉上沾染幾分怒意的模樣。
但他卻隻是看著一處。
而後拿起我吃過的那塊糕點。
送入口中。
細嚼慢咽。
……江煜,你是生氣了,不是瘋了。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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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停簾落,江煜的神情隱入簾內。
我驀然別過臉,拉著賀垣璧離開。
賀垣璧問:「公主我,怎麼了?」
我頭都不回:「看到髒東西了!」
10
又同遊了幾次後,我約莫差不多了,便將先前未送出的玉佩又送一次送給賀垣璧。
他此次未再那般推拒,隻神色鄭重地接過:「臣定會仔細珍藏。」
他的表情正經嚴肅,絲毫沒有旖旎的氛圍。
等等,他不會真的當我是知己吧?
我對春桃眨眨眼。
春桃,我的神,她俏生生便道:「先皇後將此玉賜給公主時,是要公主當嫁妝的。」
「如今公主將嫁妝給了賀大人……」
賀垣璧驀然臉紅。
但他隻是將手中的玉佩捏得更緊了。
幹得漂亮。
11.
皇兄召我進宮。
一見面便是:「聽說你近日看上了賀家的二公子?」
穿著明黃色的男人樣貌威嚴,手頭還在批折子,頭也未抬,「不是嫡長子,差了些,但也勉強吧。」
「但總比江煜好,江煜此人雖的確有經世之才,但太過孤傲深沉,不堪為良配,隻是以前看你上心,便由著你罷了。」
自踏入殿中,我一句話還未來得及說,此時抓緊機會連忙開口:「皇兄說得對!」
好像說了,好像又沒說。
皇兄終於抬起頭來,手中的筆頓在空中:「那朕為你與賀垣璧賜婚?」
我搖搖頭:「不急。」
「總得讓人心甘情願的好。」
皇兄蹙眉:「你是朕一母同胞的妹妹,這等身份,何須還要他心甘情願。」
「若你願意,朕將江煜與賀垣璧一同賜給你又何妨。」
我的哥,你是懂做皇帝的。
但等我攻略成功了倒不是不行。
於是我一臉嚴肅:「先欠著。」
皇兄:「……」
12.
我雖覺得賀垣璧對我已經有了情意,但離攻略成功,約莫還是有些距離的。
我決定搞個大動作趕一下進度。
我將皇兄要為我賜婚的消息放了出去。
隻說要選位樣貌才學權勢都好的郎君。
中意誰卻是暫未表明。
近幾日我也不再去約賀垣璧。
我從江煜身上算是明白了。
攻略之事,一味地對他好是沒用的。
人總對輕易得到的東西不會珍惜。
你得若即若離,得高高在上,得叫他求之不得。
他才會對你情根深種,甘之若飴。
消息放出去後,近日收到的帖子一摞一摞的。
我位高權重,皇兄對我有求必應,比中宮皇後還要說得上話。
偏偏我還容色傾城。
名聲差些又如何。
我根本不需要名聲。
大把人求著把臉面給我踩。
但我一個帖子都沒應。
江煜叫人來問我,近日身體可好。
我叫那人回他,身雖好,心卻優。唯慮所嫁之人,非所願之人。
五日後,我聽聞賀垣璧入仕了。
春桃與我說得興高採烈:「公主,賀公子向來醉心詩詞歌賦,不肯為官,如今突然入仕,定是為了公主您。」
賀家百年世家,勢力根深蒂固,祖父更是三朝元老,賀垣璧入仕,從來不是能不能,而是他願不願。
我突地想起以前為江煜招攬的門客。
「春桃,你讓那些門客拜到賀垣璧門下去。」
「那些暗衛也順道派過去吧。」
雖然他大抵是用不上的。
「是,公主。」
春桃話語一頓,神色怪異道:「聽說近日江大人也高升了。」
我挑了挑眉,上一世女主出現後他才開始向上爬,如今倒是提前了。
也好,有競爭反而更加讓賀垣璧緊迫。
那便努力吧各位。
我是你們奮力拼搏才能夠得到的美好。
然後在拼搏途中,執念叢生,更加地愛我吧。
13.
十天後,女主徐思柔出現了。
她是丞相原配夫人的女兒,因母親早早去世,被丞相續娶的夫人趕到了莊子上。
我有點緊張,但不多。
叫人盯了兩日賀垣璧的行蹤後,我更是完全放下了心。
賀垣璧除了花了一個時辰排隊買我愛吃的豆羹送來,其餘時間全在忙於公務。
但徐思柔卻有些奇怪。
她這段時間明明應該與江煜頻繁偶遇。
但她卻總在賀府門前徘徊。
還好賀垣璧整日忙得家都不回。
徐思柔在賀府門前三天,硬是連賀垣璧的面都沒見到。
為了保險,我又給賀垣璧遞了書信。
──賀公子為民如此勤勉,實乃國之幸事。
繼續努力哦。
結果當日傍晚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臣私心甚重,不敢受表。
私心甚重。
不是為民。
是為我?
我笑得開懷,感覺攻略成功已經近在咫尺。
結果第二日,徐思柔便找上了我。
她姿態大方,笑容得體,張嘴卻是一句:「公主,你放手吧,賀垣璧是我的。」
「你即便如今讓他愛上你,今後他也會移情於我的。」
她說得篤定,給我整得一愣一愣的。
「我知你非常人,但我已經重活一世。」
「賀垣璧會愛我的。」
「公主,我是為你好。」
哦,聽懂了。
她是重生的!
我軟骨頭似倚在榻上,春桃將剝了皮的葡萄喂到我口中,汁水從我嘴角處溢出。「那你猜,我此刻將你殺了,他還有沒有機會愛上你?」
見她一愣,我驚訝地笑道:「你不會覺得我不會殺人吧?」
她咬著唇,半晌突然開始賣起了慘。
道她上一世與江煜在一起後,兩人矛盾不斷,她受盡委屈,最後竟然與江煜 BE 了。
她悔不當初,隻恨以前沒有選擇賀垣璧。
如今重生後,隻想要賀垣璧的愛來撫慰她痛苦不堪的上一世。
總而言之,江煜她不要了。
她要賀垣璧的愛。
賀垣璧是有點倒霉在身上的。
上一世遇到徐思柔,這一世遇到我。
我站起身來,走近她。
「既然你如此肯定賀垣璧會移情於你,那你先等等他愛上我,我得先用一下。」
徐思柔卻還是不願,直道她如今一顆心都在賀垣璧身上,見不得賀垣璧與我牽扯。
我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見不得,你就把自己眼睛挖了,別來煩我。」
徐思柔便恨恨道:「公主,若不是您,賀垣璧此刻應該已經對我一見傾心了。」
我煩了,漠然看著她:「上一世你為江煜的情生,為他的愛死。」
「重來一世,你竟要又為另一人走上相同的路。」
「女子活著,便不能求些其他的嗎?」
「上可以求權,次可求錢,求愛,乃是下等!」
徐思柔搖搖頭,竟流了淚,「公主,何不食肉糜。」
14.
那日徐思柔走後,我問了系統徐思柔重生一事。
系統雲淡風輕地說完了徐思柔的一生。
她上一世雖與江煜成親,但其中卻是因為看中了江煜的能力。
她知道他會是站在雲端的人。
我朝不許女子為官,於是徐思柔便將一腔抱負,投在了江煜身上。
她要他開辦女子學校,要他推動女子為官,要他給天下的女子一條路走。
但江煜隻覺得,徐思柔並不是真心愛他。
徐思柔越是要求他,他便愈加覺得徐思柔不過是利用他。
最後兩人漸行漸遠,夫妻陌路。
如今,她又看中了入仕的賀垣璧。
原來,她說的何不食肉糜是這意思。
但可惜,我作為這個世界的外來者,不被允許去推動這個世界的發展。
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進程要走。
不經歷這些苦難,不流血,是無法開出勝利的花的。
於是我很真誠地給她去了信。
——你再等上四個多月,我真的快用完了。
但徐思柔明顯不信。
她開始繼續努力偶遇賀垣璧。
但連賀垣璧的頭發都沒看見。
我不忍心,便將賀垣璧約了出來。
然後送他回賀府。
賀垣璧眉間充滿了迷茫:「公主將臣叫來,便是為了送臣回家?」
我慈祥地笑道:「常回家看看。」
賀垣璧失笑:「嗯,待我們成婚,我定常回家看看。」
我大為震驚。
上班果然使人瘋狂。
以前兩句話便紅了臉的少年郎。
如今竟也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般虎狼之詞了。
他話音落下後,又逐漸收起唇邊笑意,神色在陽光下竟然有了絲神聖的意味:「公主,我心悅於你。」
「我會努力,成為配上您的人。」
他像個虔誠的信徒,在我這個新神面前莊重地許下誓言。
幾米外的徐思柔白了臉。
但賀垣璧面前的我,卻隻想著,怎麼任務還沒完成。
15.
賀垣璧顯露的才幹驚豔了整個朝堂。
但即便如此,他也隻得一步一步地升。
但江煜不同。
他為官三載,雖在蟄伏,但政績卻十分突出,皇兄早就想將他提上來了。
於是在他成為禮部侍郎後,他來尋我。
我本不想見他,但往事掠上心頭。
我覺得我有必要去揚眉吐氣一下子。
江煜見到我時沒有意外的神色,好似隻要他願意,隨時便能招招手將我換來似的。
他與我並肩走著,也不說話,側臉俊朗凌厲,眼神卻溫和帶笑。
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不說話我怎麼反駁你,怎麼羞辱你!
走了一炷香,江煜帶我進了京中手藝最好的首飾店。
我一眼便看到了擺在正中的石榴花樣式的珠釵。
我鍾愛石榴花多年,此物實在別致巧妙。
店主卻有些為難,直說此物為私人定制,手藝最好的師傅半年才將此物按照圖紙做出。
可惜那珠釵的主人卻遲遲未來取,店主不忍珠釵蒙塵,便放在店內供人觀賞。
至如今,已半年了。
我便遺憾道:「既如此,那便算了。」
江煜卻突然道:「老板,你取給她吧。」
「我原便是做給她的。」
我拿著珠釵好長時間沒回過神。
「這珠釵,是你半年前去做來送我的?」
江煜神色淡淡:「是。」
他又在路邊買下一盒炒慄子,將殼剝開後遞給我:「我記得你最愛吃的是這家。」
我沒接,隻問他:「既然半年前便做好了,為什麼如今才給我?」
他也不生氣,放在盒中,繼續剝下一顆:「周棠,你我相識那年,我剛得了狀元,卻未得重用,做的不過是芝麻小官。」
他唇張了張,想說什麼,但最終卻隻抿唇笑道:「周棠,我隻是以為你不會走。」
笑死,我腿又不是斷了。
我不僅走,我還直接跑。
江煜將全部剝好的慄子遞給我:「很久前,我就想為你剝慄子了。」
我仍是不接,他便苦笑道:「周棠,不要生氣了。」
「是我有錯。」
「我們從頭來過。」
我突然打斷他:「不要喚我的名。」
「以前準你喚我名,你從來都是疏離喚我公主。」
「如今你沒資格喚我的名了。」
我抬頭看向他蒼白的臉:「江煜,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不是生氣,而是不愛你了呢?」
「江煜,是你錯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