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吧?」
「委屈一下。」孟暄也鑽了進來,「要是被他發現我在這兒,我就死定了。」
我想說什麼,卻聽見一道腳步聲靠近。
根本不需要看我就知道,是孟宴之。
好死不死的,他就站在衣櫃外的玄關處不動了。
狹小黑暗的衣櫃內,孟暄緊張地抱著我的胳臂,呼吸都屏住了。
我暗暗鄙視他慫,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小心翼翼地出著氣兒。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怕。
孟宴之邊往裡走邊打電話,音色低沉:「我到了。」
該不會真被孟暄說中,他要來搶親?
這想法太荒唐了,我不敢往下想。
孟宴之在等人,外面沒了動靜。
衣櫃空間很小,我和孟暄擠在一起著實難受。
就在我快忍不下去的時候,高跟鞋敲響。
葉渺來了。
「宴之。」葉渺驚喜地叫他,聲音有些沙啞,應該是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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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暄的手指悄悄頂開櫃門,從縫隙往外看。
我的心情五味雜陳,沒忍住,也低頭看了看。
孟宴之站在休息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燈火遠遠落在身後,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疏冷。
葉渺一到他跟前就開始掉眼淚。
哭著哭著,直接就撲到孟宴之的懷裡:「宴之,你帶我走好不好?」
幾乎是同時,我聽見自己的心,清脆破裂,如玻璃破碎的裂痕。
孟宴之冷著臉推開葉渺:「你找我來,就為了說這個?」
「我不想嫁給陳綏。」
葉渺手足無措,大概就是被家裡逼著聯姻,她不願意。
她說了很多,孟宴之始終沒搭話。
葉渺沒辦法了,咬著唇說:「我哥去世前你答應過他……」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這話帶了點脅迫的味道,葉渺及時打住了。
空氣寂靜得讓人心悸。
偏就在這時,「啪」的一聲,孟宴之點了根煙。
煙霧嫋嫋散開,模糊了他眉宇間的不耐。
「葉渺。」孟宴之的語速很慢,卻聽得人心頭發冷,「我答應他關照你,這些年,你從葉家拿到的東西,不少了。」
葉渺白著臉,想張口又不敢。
我的心情也隨之起落,印象中我很少見過這樣的孟宴之。
看來,他還是對我手下留情了。
我頗有一種撿回一條小命的慶幸。
孟宴之輕慢的話裡盡是嘲諷:「隻想要拿到自己想要的,卻不願意負起附帶的責任,沒道理啊。」
煙抽到一半,孟宴之掐了煙離開。
葉渺哭得梨花帶雨哀求:「宴之,求求你。」
「抱歉,無能為力。」
眼看孟宴之快走到門口,葉渺慌了。
如同溺水的人要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地跑過來拽孟宴之的手。
孟宴之耐心耗盡,甩開了。
葉渺腳下穿著高跟鞋,踉跄了一下,撞上了衣櫃。
我和孟暄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心髒都快被嚇出來了。
然而,還沒等我們緩過這口氣,葉渺的身體一離開,櫃門吱呀的一聲,隨之大開。
我感覺氧氣也跟著緩緩打開的櫃門,離我而去。
呼吸困難,如同被一隻手扼制住喉嚨。
衣櫃外,葉渺忘了哭,孟宴之站住不動。
衣櫃內,我和孟暄像兩條沙丁魚擠在一起。
四雙眼睛碰撞在一起,場面就是一度很尷尬。
我看見孟宴之下颌繃緊,努力克制擰斷我脖子的衝動。
孟暄這廝的腦子突然變得十分靈光。
「小叔叔,葉渺姐,好巧啊。」他乖乖地叫人,然後很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和祝遙就是想找個刺激,沒想到碰上你們。」
葉渺看了看我,再看看孟暄,震驚得嘴巴都張大了:「你們……」
「出去。」孟宴之冷厲喝聲。
我們三個齊齊一抖,然後又齊齊迅速地往門口挪。
我的腳剛踏出門檻,領口驀然一緊。
孟宴之不客氣地拎著我的後領,把我拉回房間。
17
門被他重重關上,我被他重新塞進了衣櫃。
「……」
孟宴之立在衣櫃外,用身體堵住我的去路。
我臉都黑了:「孟宴之,你沒病吧?」
燈火被他的身軀擋在身後,他的臉色罩在陰影裡,冷沉嚇人。
他就這樣看著人,尾音上挑:「玩刺激?」
我心悸不已,抿著唇不吭聲。
孟宴之抱著手臂,耐心十足地和我耗著。
儼然一副「來,和我說說怎麼個刺激法」的陰森玩味。
氣勢無聲又迫人。
我本來還有點偷聽別人談話的內疚感,這下全沒了。
「關你什麼事兒?」我硬氣地頂回去,「你家住大海邊啊管那麼寬。」
孟宴之竟然不惱:「家住大海才能管你?」
他不按常理出牌,這個問題我怎麼回答都是死路。
「我不介意在海邊買套房子。」
「……」看吧,我就知道。
我多少是被氣到了,脫口而出:「你不也在這和葉渺摟摟抱抱嗎?憑什麼管我?」
話一出來我就後悔了。
太酸了。
孟宴之靜靜睨著我,聲音裡全是無奈:「又要為她和我鬧?」
他這話,輕易就把我思緒帶回了過去。
我目睹葉渺穿著我的睡衣從臥室裡出來那天,瞬間就炸毛了。
從客廳的茶幾上抓起煙灰缸,葉渺嚇得縮到牆角。
我壓根就不理她,直衝臥室去了。
可我找了一圈,沒見著孟宴之的身影。
葉渺哆哆嗦嗦說:「宴之公司有事,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我一腔怒火,根本不信。
眼淚不爭氣地哗哗掉,給孟宴之打電話威脅人:「孟宴之,十分鍾內你不出現,我們就分手!」
孟宴之在電話裡低聲哄:「半個小時。」
我後來才知道,公司出事,他焦頭爛額幾天熬了幾個通宵。
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那幾天我和姐妹跑到鄰市玩去了。
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在公司開會。
從公司到家裡,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見到孟宴之進門,我是想把煙灰缸拍在他身上的。
手舉起來了,他也沒躲,雙眼滿是血絲。
我心軟了。
孟宴之把我往懷裡攬,一遍遍安撫。
和我講整件事的經過。
葉渺和家裡鬧了矛盾,來巴黎時什麼都沒帶。
她隻能聯系孟宴之。
孟宴之那天不在家,便把家裡的密碼告訴了葉渺。
至於葉渺為什麼會穿著我的睡衣,孟宴之哭笑不得:「不穿你的,難道還讓她穿我的?」
我有足夠的精力和他鬧,他也耐心地一遍一遍同我講。
那天到最後,他抱著我,下巴抵著我的肩睡著了。
我不能說我不心疼,但也不妨礙我事後舊事重提。
心情好的時候,我相信他。
生氣鬧的時候,便又拎出來。
我也不想,可我控制不住,孟宴之身上似乎沒有絲毫破綻,我非要給他添上一筆汙點才好。
時間長了,我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給他安上的罪名。
如今,孟宴之依舊坦坦蕩蕩提起她。
這麼一對照,我當初的卑劣無所遁形。
我竭力控制情緒,平靜地啟口:「不要自以為是了,我壓根不在乎,有什麼好鬧的。」
18
在不在乎自己知道就好,嘴一定要硬!
孟宴之忽然傾身靠近,勾唇,「那就試試看?」
「試什麼?」
我正茫然,視線暗下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吻就封住了我的唇。
滾燙的熱流貫穿身體,腦袋任洶湧的浪濤一波波侵蝕,我渾然忘了該做何反應。
直到他的手從裙擺探入,耳邊掠過他炙人的氣息,「祝遙,這裡也沒有嘴巴那麼硬啊。」
瞬息之間,理智回籠。
我又羞又怒,瘋狂把人推開,失去理智的猛的抬手。
「啪」一聲,巴掌聲清脆,孟宴之的嘴角都微微見了血絲。
「孟宴之,你他媽無恥!」我氣的渾然顫抖,眼睛酸得厲害,「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想把我當玩物逗弄嗎?」
「玩物?」孟宴之也火了,手指捏著我的下颌,眼神陰鬱,「祝遙,這話你都能說出口?」
我被他強迫著和他對視,窺見他眼裡燒著的火。
「整整六年,老子都讓你騎到頭上去撒野了,你說我把你當玩物?」
「你是覺得,我缺陪我睡覺的女人?」
「不缺。」我耷下眼皮不看他,眼淚快掉出來了,又凝在眼裡,「那你去找啊,還招惹我做什麼?」
就是因為以前篤定他愛啊,從沒想過他會走。
所以他抽身走人,我才如此的委屈難過。
孟宴之頓了頓,捏著我下巴的手緩緩松開。
出口的話冰冷失望,「你是真沒有心。」
「我怎麼沒有心了?」眼淚又出來了,我難受的不行,「明明是你要和我分手的。」
孟宴之慢慢把一根煙放入唇中,點燃。
燈光暗,白煙飄起的輪廓就格外明顯,他被煙燻過的嗓音,略啞,極冷。
「祝遙,我常想,那幾年我頂多算你的一項消遣。」
「你興致來了,喂我吃顆糖,膩了,就去找別的樂子。」
「早知道你那麼不靠譜,我當初打死也不上你的賊船。」
我心虛了一大半,確實……是有些不靠譜。
「那你當初為什麼什麼都不說?」聲兒小小。
「還不夠嗎?」孟宴之極盡譏諷的涼聲,「難道還需要我跪地乞憐你才滿意?」
我被嗆的說不出話來。
愛人者無需多言,被愛的人也不該有恃無恐。
我確實明明什麼都得到了,卻心安理得的踐踏了他的愛意。
一根煙抽煙,孟宴之陷入沉默。
暗影浮浮沉沉披了一身,許久,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跡。
自嘲地笑了:「祝遙,我是舍不得。」
我飛快抬眸看他,一顆心被攪弄的亂了章法。
能讓孟宴之屈尊降貴放下驕傲說出這種話,我是沒想到的。
可他緊接的話卻把當頭潑了我一盆冷水。
他轉頭看向一側,聲音沉沉有如刀子,「我沒耐心陪你玩了。」
19
孟宴之開門離開,我怔忪許久。
寂靜裹著寒意,無意幹把人淹沒。
我突然發現,好像我和孟宴之,真正的結束不是在兩年前。
而是在這一刻。
說不清啊,喉嚨一陣陣泛著酸,特別想哭。
我追出去,卻又沒勇氣,隻能站在熱鬧的席間,看著孟宴之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聲鼎沸裡。
很多話就在唇齒,又難受的無法吐出聲音。
我心事重重離開,在酒店門口被孟暄攔下。
他皺著眉盯著我看,幾次欲言又止。
這可不像他的風格。
「你不是用排除法把我給排除了嗎?」我無精打採的調侃他。
孟暄瞪著眼睛,有氣,又沒地兒出。
正好曲臻開著車過來,「想問什麼上車說吧。」
終歸是要和孟暄說明白的。
「小爺才不屑知道。」他把頭瞥向一邊。
「行吧。」
我也沒強求,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