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滿,「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怪可怕的。」
「你才可怕。」岑入松終於說話了,「霄練,在你眼裡,你的命到底算什麼?我苦心救你,你卻如此不懂珍惜。倪卿夜的賬算完了,就輪到跟我算?」
我不明白岑入松的惱怒來自何處。
我此時一切話語皆發自內心願意,若是他想要凝魂玉,現在可以挖去。我欠他的命,他取走,天經地義。
否則,待到日後,他愛上蘇蕊兒,為了她再來找我討要,我隻會覺得屈辱。
寧願現在大家一清二楚。
我再度確認,「現在你不要,日後再想討回去,我可不見得願意歸還。」
岑入松似是被我氣得不輕,一句比一句陰陽怪氣。
「我不是倪卿夜,沒有追殺徒弟的愛好。」
「我在你眼裡就跟他毫無區別?」
「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倪卿夜不要臉,我還要點。」
「不愧是能泡無心池人,沒心沒肺。」
我們之間的事,他總提倪卿夜做什麼?
聽到那名字我就心煩,拿無心池水當靜心口服液喝都不管用。
說到無心池,我更氣了。那不是岑入松自己立的規矩嗎?
尋常仙修:在無心池裡走一圈,雙腿灼傷潰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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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老祖收徒標準:能在無心池裡泡上一炷香還毫發無損之人。
我看他不是收徒,他是想直接收神仙。
門檻定太高,導致這麼多年,他的徒弟除了腦震蕩掌門師兄就隻有我。
現在這也能拿來當罵我的理由?簡直不可理喻。
以往我胡作非為,蠻不講理,人家罵我,我認。
這輩子,我毫無鬥志,如此明理退讓,居然還能被罵。
合著我想活礙著倪卿夜跟蘇蕊兒,想死還礙著他岑入松了。
真當我沒脾氣呢?
我跟岑入松嗆了幾句,不歡而散。
主要是他不歡。祖宗挨的罵太少,不太擅長與人鬥嘴。我身經百戰,戰鬥力槓槓的。說到最後,以岑入松哼一聲拂袖而去告終。
次日,段平仲和徐菁蘭來我房裡,說是岑入松出遠門,命他倆暫時照顧我。
氣得離家出走?這麼脆弱嗎?
岑老祖不行啊,這種性子,日後入了蘇蕊兒後宮,還不得被其他男人欺負死,天天離家出走。
段平仲和徐菁蘭便是我跳崖那日,要將我扔進無心池的男修和女修。
按輩分,他們如今得叫我一聲師叔,加上我自剖內丹的狠人狠事著實威震八方,二人對我也算恭敬。
徐菁蘭傳話,「師祖交代,師叔大傷未愈,還需在宗門休養些時日。師祖大概半月後便會回來,他說師叔若覺得無聊,可去他的藏書閣看書。」
我開玩笑,「他的書可都是絕版珍藏,就不怕我偷走?」
「你敢!」徐菁蘭哼一聲,又滿是遺憾嘆氣,「真不知師祖看上你什麼,大家都羨慕你運氣好,居然能入師叔的眼。不過呢,你這麼瘋,我們自愧不如。無心池我就拜師時蹚過一次,可疼了。你那天,當真一點都不痛?」
說這話時,她透露出幾分稚氣,不似之前那般板正無趣。
終於輪到我耍帥,我聲線高冷,「無欲無求,自然不痛。」
徐菁蘭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敬佩。
悟虛劍宗的人一心修煉,往往初相識時給人高貴冷豔之感。相處久了則會發現,大多又傻又直,跟人均八百個心眼子的合歡宗不能比。
所謂高冷,隻是人家害羞木訥,不善言辭。
我如今體弱,不能練劍,藏書閣是打發時間的好去處。
江湖傳聞岑老祖藏書閣裡都是稀世絕版,說不定能找到資料,研究出我的重生怪事。
我查找一番,確有古籍裡記載了有關輪回的上古神器,但這種神器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若查清此物,說不定便可解開我重生之謎。
我打算等岑入松回來後問問他,卻不料,先等到另一位不速之客。
10
蘇蕊兒跟在段平仲身後,出現在我房間。
段平仲,這位小輩裡最出眾的段師兄,此刻紅著臉手足無措,不時偷瞄我這位萬人迷小師妹。
如果我修為還在,我一定跳起來捏死他。
我皮笑肉不笑,「段平仲,悟虛劍宗何時這般好客了?誰想來都行?」
段平仲還未開口,蘇蕊兒先替他解釋開脫,「師姐,是我擔心你的傷勢非要見你,才求段師兄放我進來,求你不要責罰他。」
「不,師叔,是我放的人,違背了宗門規矩……」
「段師兄,你別這麼說……」
我還沒怎麼樣吧,你倆真不用搶著頂罪,搞得像我要殘害忠良似的。
戲不要太多。
我打斷他們,「什麼時候劍宗跟合歡宗這麼親如一家了?蘇姑娘,我和段平仲又不是合歡宗弟子,你別一口一個師姐師兄。」
蘇蕊兒小聲應下,猶猶豫豫開口,「我知道了……練姐姐……段哥哥。」
段平仲的臉更紅上一層樓。
哦蒼天,讓她停止一會兒該死的魅力不行嗎?
我不想做無謂掙扎,「有話趕緊說,說完趕緊滾。還有,叫我霄練。練姐姐……惡心死了。」
蘇蕊兒一聽,眼眶頓時紅得跟小兔子般,哽咽說起正事。
她是為倪卿夜而來。
萬宗大會上,我剖丹兩清,倪卿夜回到合歡宗後對此耿耿於懷,一直把自己關在洞府裡喝悶酒,誰都肯不見。
這話不太對吧,我找到個漏洞,「誰都不見,你怎麼知道他在喝悶酒?」
蘇蕊兒愣了下,道:「我不放心師父,硬闖進去的。」
嗯,這才對。不愧是你,最獨特的你。
區區築基修士,跨級虐我一個金丹修士不說,還能劈開倪卿夜的洞府結界。
「師姐,不,霄練,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師父雖不說,但我知曉他很擔心你。你那日所作所為,著實傷透了他的心。你怎麼可以說要跟他兩清呢?你真的好狠心……」
「你說得對。」我悠哉點頭,「我隻是差點失去了一條命,倪卿夜可是傷透了心呢。我就是這麼狠心,也絕不會跟你走。你不必廢話,自個兒趕緊回去安慰他。」
蘇蕊兒滿臉悲痛化為憤然,「師父對你有養育之恩,授你合歡功法,即使你現在改投悟虛門下,也不能翻臉不認人啊,你未免太無情!」
說著說著,蘇蕊兒臉色變得蒼白,「合歡功法……你……」
大事不妙。
蘇蕊兒也修合歡功法,且天賦異稟,說不定是看出了什麼端倪。
「平仲,菁蘭,你們先下去,我跟蘇姑娘有話要說。」
我立刻趕走他倆,房間裡隻剩我和蘇蕊兒。
蘇蕊兒看向我的眼神不可置信,「方才見你無恙,我還覺著奇怪。你自挖內丹,卻還活得好好兒的……難怪你連回家看一眼師父都不願,你竟敢勾引岑宗主!」
果然。
不過,什麼叫我勾引岑入松?
她才跟岑入松見過一次,就敢肯定人家是正人君子,而非衣冠禽獸?她拿什麼當依據?女人的直覺嗎?
明明是人家岑入松主動獻身,我勉為其難接受。
蘇蕊兒若是當判官,地府都得被冤魂擠爆。
我淡笑,「蘇姑娘,話可不能亂說。」
隨她怎麼說,我絕對不可能承認此事。
蘇蕊兒咬唇,「我不會說出去。」
我臉上一冷,「少跟我來這套,什麼叫你不會說出去?我跟岑入松清清白白……可不像你跟倪卿夜那般齷齪。別以己度人,我親愛的小師妹。」
蘇蕊兒眼底顯露出慌張。
她肯定是在疑惑,她和倪卿夜的事,藏得那般密不透風,怎麼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因為我倒霉。
重生了那麼多次我當然知道!
按照時間線,此時我對倪卿夜感情甚濃。
萬宗大會後,蘇蕊兒才撞破我和倪卿夜在一起。她驚恐不已,我央求她不要說出去,她再三保證一定守口如瓶。
她保證得很到位。
三天後,宗門裡人盡皆知。
我從昔日備受尊崇的大師姐淪為勾引師尊的下賤孽徒,從前對我畢恭畢敬的師弟師妹們紛紛看不起我。
直到重生好幾次後,我才查清楚,原來倪卿夜和蘇蕊兒開始暗通款曲的時間,遠在他和我被撞見之前。
蘇蕊兒早對倪卿夜傾慕不已,倪卿夜也對她動心,隻是在倪卿夜心裡,蘇蕊兒純潔珍貴,他不忍心玷汙,一直很糾結。
兩個合歡宗人士,暗生情愫,竟玩起純情路線,還瞞得超級嚴實。
大冤種如我,每次重生後都有新發現,每次查到的出軌時間都能更早一點。
氣得後來我都不敢查了,隻想砍死他們。
倪卿夜背叛我在先,蘇蕊兒自己也跟師父不幹不淨。
要說有錯大家全有錯,他們更錯。
可蘇蕊兒和倪卿夜的私情無人知曉,她看上去跟此事無關。至於倪卿夜,他是宗主,陰晴不定,恩威並施,宗門裡無人敢議論他。
最後,被蒙在鼓裡的人是我,遭受愛人和師妹共同背刺的人是我,背黑鍋的人還是我。
對此缺德二人組,我除了髒話無話可說。要不是我已經失敗太多次,知道自己幹不掉蘇蕊兒,我現在非得動手再砍她一波。
我狂念清心咒,平復下心情。
不就倒打一耙嗎?我也會。
她再敢提一句岑入松,我就拼命挖她跟倪卿夜,要死大家一起死。
大不了同歸於盡,你來啊!
我做好了戰鬥準備,蘇蕊兒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她捂住臉哭了,呱呱而泣。
恰是此時,岑入松推門而入。
我坐在床上,一臉得意壞笑。
蘇蕊兒跪坐在地上,梨花帶雨。
她循聲回頭望著岑入松,淚眼蒙眬。
嘶,這恰到好處的時辰,這親切熟悉的憋屈。
三十三世,為惡霸代言,沒人比我更專業。
11
蘇蕊兒看到岑入松,立刻轉過身去跪直,恭敬行禮,「合歡宗蘇蕊兒,拜見岑前輩。」
「看到這張臉,我就知道蘇姐姐不是壞人。」我忘了這是哪輩子裡哪個蠢貨貢獻的名言,不過此時,我承認挺適用。
我這位小師妹,天選小白花容顏,現在她雪白的臉上淚痕尚在,雙眼紅紅,可謂我見猶憐。
我長了張禍水臉,風格跟清純不搭邊,就差在腦門兒刻上妖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