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我不明白。」
12
重生後,與其說是爭奪倪卿夜的愛,不如說是我咽不下這口氣。他們踩著我的屍骨談情說愛,我偏要爭奪,鬥到後來,一次比一次慘。
直到我心中的恨意遠遠超過執念,目標變為隻想殺了他們所有人。
蘇蕊兒是他們之中修為最弱之人,有幾次我差點殺了她,可惜都被愛慕她的幾個男人壞事。
有幾世我甚至陷入瘋魔,睜眼就直衝過去,被倪卿夜反殺,再重生,再循環。
總之,我實力不允許,運氣也著實不濟,屬實為重生人士之恥。
這一世,我隻是想逃避,難道還是不行?
我不要愛,不要報仇,隻想過點平靜日子,蘇蕊兒依然要出現在我的人生中,反復提醒我過去的失敗和痛苦。
躲又躲不開,幹又幹不掉。
陰魂不散。
岑入松緩步走來,站在池邊,「許久不見,你看見我,連聲招呼都不打便匆匆離開,就為了跑來泡澡?」
我趴在池邊,神色恹恹。看來老祖是跟蘇蕊兒聊夠了,想起我來,我才不稀罕。
在我眼裡,岑入松就是雲陽的高配版,現在看似正常,總有一天會為愛發瘋,戳我幾個血窟窿。
區別在於,岑老祖修為更高,血窟窿會戳得更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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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蕊兒平等地愛每一個人。
我平等地恨每一個人。
要不是有心無力,姐姐我早捏死你們了。
啊,痛痛痛,無心池質量真棒,是我不好,是我太暴躁。
我默念清心咒,仰起臉,望著岑入松笑,「最近天氣有點熱,我一身濁氣,見您老人家,得先沐浴焚香一番。不然有失恭敬。」
他盯著我,「無心池泡澡,真有你的。感覺如何?」
我笑得燦爛,「爽。」
岑入松蹙眉,「你低頭看看再說話。」
我聞言低頭,池水一片血紅。
岑入松抬手施法,把我撈上岸。
落地一瞬,我腿軟倒下,被他攔腰攬住。
他掀開我袖子,底下皮肉已然被無心池水灼傷。
岑入松帶我回房,替我上藥,房間裡已無蘇蕊兒蹤跡,我問他人去哪兒了。
他道:「菁蘭帶她去自己住處了,說跟她相見恨晚,想留她玩幾天。」
我挑挑眉,一點都不意外。我的小師妹就是這麼惹人喜愛,到哪裡都能迅速跟人打成一片。
我這人藏不住心事,有點情緒就上臉。
岑入松見我滿臉嘲諷笑意,問道:「你很討厭你師妹?」
我笑呵呵,「怎會,師尊可別亂猜,我喜歡她喜歡得要、命、呢。」
他手裡上藥動作沒停,瞥我一眼,亦是笑,「沒看出來。」
我湊到岑入松身前,離他不過三寸遠,絞起他胸前一縷長發把玩。
「師尊若是對蘇姑娘有興趣,何必在我這邊浪費時間旁敲側擊?她就住在菁蘭那邊,你大可去親自過去。我想,她很樂意與您坐而論道。」
聊開心了,論論合歡宗的道也未嘗不可。
我說過,蘇蕊兒很博愛。她擁有好幾位藍顏知己。
第一位是倪卿夜,極為豔麗,玩的就是禁忌與心跳。
第二位,掌門師兄雲陽,極為清冷,仿若謫仙。這一世被我砸成了腦震蕩,至今仍在洞府裡休養,不知會不會有變。
以後還會有隻狂野狼妖,在她面前秒變撒嬌小狗,僅是想想就能把隔夜飯全吐光。
老祖岑入松比掌門雲陽更矜貴尊崇,頂上雲陽的位置,不在話下。
萬宗大會以及方才相見時,蘇蕊兒驚豔愛慕的眼神說明了一切。隻要岑入松主動點,分分鍾美人入懷。
岑入松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我額間,將我按遠一點。
我順著他的力趴下,笑道:「師尊說要遠行半個月,現在算來還不到十天,回來恰好遇上蘇姑娘,可真是有緣呢。」
岑入松沒接我話,卻說:「我再不回來,你怕是要將我的木頭童子全都大卸八塊。」
我聞言抬頭,對上他帶笑的雙眼,笑容僵住。
完蛋,幹壞事被抓包了。
我氣急敗壞,「你偷窺我!」
原來藏書閣那些機關木頭人叫木頭童子。
我進去看書,那些小東西在裡面跑來跑去,打掃收拾,我見著好玩兒,故意把它們收拾好的地方弄亂,誰知那小東西還會生氣,衝上來抱住我的腿不撒手。
我就把它胳膊腿全卸了,臨走時再裝回去。
……後來,我玩上癮,一去藏書閣就忍不住抓它們,拆了又裝,裝了又拆。
岑入松不認同我的倒打一耙,「藏書閣本就是我的地盤,裡面多是珍稀絕版,放個玄光鏡很有必要。誰知會看到你欺負木頭童子。」
「不就是幾塊破木頭,師尊難不成想拆我一條胳膊給它們出氣?」我朝他伸手,「你要拆就拆,這麼點小事,倒也不用特意來問我的罪。」
岑入松掌中一亮,跳下個木頭童子。
他將它抓起來遞給我,道:「你若是想玩,這隻送給你,不要再去折騰藏書閣那些。你把它們胳膊裝反了,它們天天在玄光鏡前哭,吵得我頭疼。」
竟是,這樣嗎?
我拎起木頭童子,它在我手裡掙扎,岑入松點下它的腦袋,瞬間乖巧。
岑入松理理衣裳,「它會幫你上藥,我走了。」
我一時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壓住他袖子湊上去,「前些時日,師尊同我那般親近,又不是沒看過,幫忙上上藥而已,就不能親自來?」
岑入松靜靜看著我鬧騰。
他不說話也不笑時,看上去高冷得緊,仙氣騰騰。
獨角戲可不好玩。
我放開他,抱起木頭童子往旁一滾,仰躺,專心望著童子,跟它說話,「小木頭挺好,小木頭上藥就夠啦,讓姐姐試試你的手藝。」
我笑嘻嘻,裝作無事發生。臉皮厚則無敵,我玩得開心就好。
岑入松重新坐下,扯開我的衣襟,「平生不知做過什麼錯事,遇上你這賴皮弟子。」
他拿過木頭童子,將我翻個面,給我背上塗藥。
我問他:「我現在泡不得無心池了,算不算詐騙?」
岑入松道:「算,但我反而感到高興。」
「為何?」
「你之前泡無心池毫發無損,是因一心求死,現在有了情緒,才會被池水灼傷。」他塗藥的動作很輕,話語溫和,「比起擁有一個完美的徒弟,我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若你當真想離開,等你傷好後,我送你下山。」
「你當年收雲陽為徒,總不會也是碰上他跳池子自盡吧?」
岑入松搖頭,他是下山遊歷時偶遇雲陽。當時雲陽年歲尚小,不知何故被扔在盆裡漂流,他便撿了回來養大。
雲陽從小心境純澈,天賦好,又肯勤學苦練。待他長大後,岑入松便將掌門之位傳給他,悟虛劍宗在他手裡越發煊赫。
我趴在床上,暗自嘲笑,要是岑入松知曉他口中乖巧敬業的雲陽,日後為了蘇蕊兒放棄無情道,天天纏著人家談戀愛,不知有何感想。
岑入松又說了些雲陽小時候的事,都是些溫馨日常,卻像一把又一把刀,扎在我心上。
我真羨慕雲陽,若當年收留我之人是岑入松,我的命運也許就不會這般悽苦。轉念一想,換成岑入松,照樣會有小師妹出現。
曾經,倪卿夜也對我很好。
岑入松又如何?終究會是另一個雲陽,另一個倪卿夜。
他們都一樣,全都一樣。
13
蘇蕊兒還在悟虛山,我不敢招惹這位瘟神,躲在自己院子裡玩小木頭。
岑入松每日會來查下我凝魂玉的狀況。內丹雖能保住性命,但跟我的合歡功底衝突,融合狀態一般,有時會絞痛。
總體上還行,能用。
平靜三天後,蘇蕊兒沒來找我,徐菁蘭倒是來了,素來嚴肅的臉添上了些許憂愁,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擺弄著小木頭,奇怪道:「你不跟相見恨晚的蘇蕊兒玩,來我這裡做什麼?」
徐菁蘭道:「她有人陪著,不缺我一個。」
話裡含酸,有內幕。
我淡淡然,裝作不在意,「哦?」此處用升調。
徐菁蘭坐了一會兒,終究忍不住自己先開腔。蘇蕊兒太招人喜歡,風靡悟虛劍宗,尤其是廣大師兄師弟群體。
徐菁蘭委屈中帶著憤怒,「尤其是段師兄,平日那麼穩重一人,在她面前又是舞劍又是吟詩作對,跟後山的猴子似的。」
我聽了這話,揶揄她,「原來你喜歡段平仲?藏得真好,一點沒看出來。」
徐菁蘭立刻否認,沉默片刻又紅著臉點頭,求我趕緊讓蘇蕊兒回去。
我見怪不怪,好心挽救她,「咱們修無情道,小段那些人道心不穩,你應該趁機修煉,卷死他們,早日悟道成仙。」
結合我的悲慘經歷,我不忍看小徐道友步我老路,「你聽師叔一句勸,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何苦為了個沒前途沒定性男人拈酸吃醋,自毀修行?」
「是這樣嗎?」徐菁蘭眼神迷茫,「師叔你為合歡宗聖女,對於無情道,竟有如此高的覺悟,連師祖都從未跟我們說過這些。」
我自信滿滿,「合歡宗是歧途,師祖他老人家沒入過。你可以理解為他沒歷過情劫,不知其苦。師叔在這方面有經驗,你且聽我的,絕對沒錯。」
全是拿命換來的血淚教訓啊。
徐菁蘭滿目憂傷,「我和段師兄青梅竹馬,他從小清正耿介,我不敢有妄念。沒想到,師兄隻是眼裡沒有喜歡的人罷了。如今蕊兒來了,才知師兄也有凡人心性,會笑會鬧……師叔讓我放下,說得容易。師叔,可還有其他方法?」
我思考下,蘇蕊兒的殺傷力沒人比我更清楚,我真誠建議她,「要不,你換個人喜歡?換個沒見過蘇蕊兒的人。」
徐菁蘭聽罷,更憂傷了,從我這邊離開時,一向高傲的背影都顯得落寞。
我決定去會會蘇蕊兒,畢竟她是衝我來,這事我有一定責任。
蒼翠竹林中,蘇蕊兒正坐在石頭上唱歌,聲若銀鈴,悟虛的青年才俊們捧臉陶醉其中。
一群沒前途的家伙,修個鬼的無情道,幹脆全打包扔去合歡宗。
我將他們全趕去練劍,坐在蘇蕊兒旁邊。
蘇蕊兒看到我,甜甜一笑。
我禮貌假笑,問她:「蘇姑娘,你來這邊已有四天,可還記得是來做什麼的?」
蘇蕊兒高興,「師姐願跟我回去了?」
你咋理解的啊?
我耐心回答,「不,我不回去。我是說,倪宗主還在家喝悶酒呢,你不回去看看他?」
蘇蕊兒咬唇不語。
我繼續提醒,「你最愛的倪卿夜在家快喝死了,你應該回去了。」
她繼續沉默。
好氣,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我心懷祝願,真心實意希望這對眷侶早日團聚,「蘇蕊兒,你再不回去,倪卿夜都該在酒缸子裡泡爛了,你得回去拯救他。」
蘇蕊兒總算開了金口,「看來,師姐還是很掛念師父。」
這理解能力夠歪曲,我服。你聽不出我在咒他死嗎?如果盼著他死也算掛念,全世界的確無人比我更掛念倪卿夜。
她又道:「師父若知道你這般擔心他,肯定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