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河立刻停住馬,遙遙望向我,嘴抿成一條橫線:「放了她,我不殺你。」
殷乾冷笑一聲,用臉蹭了蹭我的脖子,聲音痛苦又留戀:「姐姐,和我一起死吧。」
我沒理他,隻是衝殷九河笑笑,希望他最後能記住的不是我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模樣。
殷乾見狀,直接點燃樹上的引線。
殷九河臉一白就往我這衝,卻被手下攔住。
他瘋狂掙扎,叫著我的名字,哪還有半分平時那闲適模樣,看著真傻。
我衝他搖搖頭。
殷乾像隻受傷的小獸般:「姐姐,其實這段日子,我總夢到過個小女孩,她叫我父皇。」
引線燃燒過半。
我冷漠道:「是嗎?她可能太小所以不懂是你親手斷了她生路吧,死後我會告訴她的。」
殷乾身體一僵,痛苦地用頭抵在我肩上。
火線隻剩四分之一。
「算了,姐姐,我還是不帶你去和她告狀了。」
火線燃盡。
同時,匕首落地。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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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爆破聲響起,我被推到地上,殷九河立刻趁手下發愣甩開束縛,爬到我身上,用身體護住我。
我訝異地睜著眼,火光片片,爆炸聲如雷,響了幾十聲,震得人耳朵生疼。
顫抖站起身,地上一片狼藉,血液紛飛。
我站在原地,不明白殷乾最後為什麼會推開我,我以為我死定了。
殷九河緊張地問著我什麼,但我什麼都聽不到,直到被一抹亮光吸引。
走近一看,是塊碎掉的平安扣。
當初殷乾送我親手做的镯子後,我覺得也得做點什麼,買了上好的籽料回來做了個平安扣給他,誰知道怎麼都磨不圓。
本來不好意思給他,結果他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戴在脖子上死活不摘。
被別人調笑形狀不規整,卻一臉自豪說是「姐姐做的」。
……
「嫣兒,看看我!嫣兒?聽得到嗎?」
我漸漸回神,就見殷九河輕拍我的臉,頭臉肩上都是灰,狼狽不已。
我迷茫地點點頭。
他松口氣將我擁入懷中,溫暖的體溫讓我有些留戀地蹭了蹭。
「對不起,對不起,我差點又弄丟你了。」
我疑惑那個「又」是哪來的,卻又覺得問了也沒意義。
感受著他劇烈的心跳,拍了拍他的腰:「殿下,該遵守諾言了。」
他身子一怔,慢慢松開我。
良久,終於「嗯」了一聲。
一切都結束了。
殷乾屍骨無存,何家因為幫助殷乾,徹底覆滅。
何瑩則被賞給前世那個折磨紅袖的太監對食,過了幾個月,聽說她瘋了。
我的事,殷九河最後也沒問,他可能也猜到些,但還是選擇尊重我,我很感激。
隻是到最後,他也沒告訴我那個「又」是哪來的,說隻告訴他皇後。
於是,我真的沒問,臨走前終於成功氣了他一回。
回到丁府後,我繼續做生意。
一年後,殷九河成了皇上,勵精圖治,隻不過奇怪的是,每次一準備納人進宮就會直接暈倒。
後來找了蓮生寺的主持,說是殷九河命中被姻緣所克,除非能找到醜時三刻出生的女子合算八字才行。
父親說起這個消息時,眼睛偷偷瞄我一眼。
這時辰正好是我出生的時刻。
我假裝沒聽見,喝完最後一口粥說了句:「去書房」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殷九河真是,搞這種把戲,也不知道怎麼說服高僧犯戒的。
想到這,我勾勾唇。
剛進書房,就見一封信靜靜在桌上。
我打開,裡面隻有一句話:「我想吃點心了。」
看著熟悉的字體,我彎彎唇角。
窗外,桃花紛紛飄落,美不勝收。
「算了,我好像,也挺想他的。」
(正文完)
【殷九河前世番外】
1.
南城水患,撥去十萬兩賑災銀卻依舊有大批災民流竄,甚至逃來都城被擋在城外。
父皇命我調查。
下朝後,老四笑著恭喜我,眼神陰鸷又嫉恨。
我懶得理他,打算先去城外巡查災民情況,於是直接略過他。
誰知他上前一步,在我耳邊小聲道:「父皇不過是偏心你,你以為你真有本事?」
我頓住腳步,敷衍勾勾唇:「還好吧,比你文不成武不就好多了。」
他一愣,臉都綠了,我直接離去。
最近老四越來越過分了,竟然還把手伸進了我的府裡,不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老四好像沒那腦子。
我將心裡的疑惑暫且壓下,走到城牆上。
看著幾乎遍布城外的災民,眉頭皺皺,外面估計有數千難民,怎麼會那麼多?
「殿下?這……?」
阿笙自小伴我長大,此時見我面色難看,又看到這慘狀,弱弱道。
我轉頭下城牆找了家衣坊,等再出來,身上已經穿上破爛髒臭的衣服。
阿笙驚訝地看著我。
我抬抬眼,他立刻進去換了身差不多的。
在鏡前看了會兒,我又弄亂發髻,搞髒了臉和手,才出城。
不過好在有人派粥,應該是賑災的官兵,我心裡的不悅淡下幾分。
派粥隊伍約莫半裡長,其中有顫顫巍巍的老者,有面黃肌瘦的幼童,有瘦骨嶙峋的病人。
我排進隊伍,邊緩慢前行,邊詢問前面的老大爺情況。
他重重喘息,看起來身體極虛,痛罵朝廷不作為,給他們的粥都是摻了沙土的。
一路逃亡至都城,卻又不給進。
說罷,他咳嗽了幾聲。
我看向隊伍前方,走去最前面,看到的卻不是官兵,而是個十六七的女子,她正小心地把碗給災民。
柳眉杏眸,眼中帶著宮中少見的幹淨,裡面沒有算計,沒有嬌羞,一片赤誠坦然。
她見我上前,眉頭微蹙:「你怎麼插隊?」
我愣住,一時語噎,本以為是朝廷派粥……
「唉。」
她看著我呆住的模樣神色溫柔幾分,利落盛了碗粥給我,並在裡面放了個窩頭。
「下回不能插隊了,一會兒碗給我。」
「嗯。」
我接過碗,看到露出的一抹皓腕,以及透著粉色的指甲。
抬頭,她已經又在忙了,絲毫沒注意我的樣子。
我走回隊伍將碗遞給剛才的老大爺,他接連道謝急忙拿去給樹下的孫兒一點點喂。
小孩兒瘦骨嶙峋,喝了幾口就說不餓了,偏要跟那大爺輪流喝才行。
我問了下派粥的人是誰,他們說是丁家。
想到那雙眸子,我又查了她的名字——丁嫣兒。
這日開始,我變成「難民」一員,與他們同吃同睡,不到五天就將南城的情況摸得七七八八。
就是餓得緊。
一天兩碗粥,兩個窩頭
那天,我坐在樹邊,突然有雙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睜開眼,就看到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她給我兩塊點心,又叫丫鬟遞給我碗茶水。
「你是查水患的官員?」
她嗓音如上好的樂器,聲音自然。
我眼神一凜,正在想要怎麼處理她,就見她彎彎眼,指了指我的手。
「一點繭子都沒有,不過你也挺厲害,真就在這吃住。」
我心裡軟下幾分,也不再裝,懶洋洋靠在樹上指指茶碗。
她無奈,叫丫鬟再給我倒一碗。
「真淡。」我假意嫌棄。
她忽略我的嫌棄,興致勃勃:「你可一定要好好查,把那些魚肉百姓的官員全拉下來!」
我聽著這天真又熱血的話不禁失笑:「好。」
「行,你餓了可以來找我,我點心管夠。」
我看向手中粗糙的點心,衝她搖搖,她臉微紅:「味道還行,咳咳。」
說罷,她幹脆把剩下的點心全塞給我才轉身離去。
此時紅霞漫天,看著她的馬車背影,不知為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咬了口那奇形怪狀的點心。
嘖,難吃。
2.
回到宮中,我將此事匯報,但並沒有說丁家派粥的事。
連官員都不管難民死活,一個商戶卻在管,太容易被針對了。
父皇震怒,叫我徹查。
南城是老四地界,他覺得我故意針對他,看我的眼神淬了毒一般。
但很可惜,他目前還拿我沒辦法。
混入難民之中的好處就是,我能最快知道忠奸。
他們在我們面前裝得再像人,對著百姓,也是群畜牲。
隻是沒想到,收集證據用了三個月之久,看著那一樁樁罪證,足以抄家滅族。
而且,還遇到了刺殺。
老四的膽子竟然比我想象的大多了。
上報之後,雷霆震怒,帶頭官員全部死刑,家眷流放,其餘人酌情處理。
老四也被軟禁半年。
退朝後,父皇留下了我,露出笑容:「做得不錯。」
我行禮道謝。
父皇咳嗽兩聲,眼裡滿是算計的光:「我看以後還有誰敢再質疑你的能力。」
說罷,他笑得開懷。
我卻愣住:「父皇知道南城的事?」我不可置信道。
他笑而不語,一切顯而易見。
我僵硬地笑笑,離開宮殿,心裡卻仿佛掀起驚濤駭浪。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父皇故意放縱……為的是給我鋪路。
想著南城的屍殍遍地的慘象,我痛苦閉上眼。
那裡面還有些幼小的屍骨,還未長大便成一抔黃土。
回府的路上,我突然又想起那雙幹淨的眸子,她眉眼彎彎,告訴我要把那些魚肉百姓的官員拉下去。
可造成這一切髒汙的源頭,竟然是我。
「殿下?」
阿笙見我呆坐在案前的模樣,安靜退下,留給我一個人的空間。
我長嘆口氣,撐住額角。
為君者,到底是什麼,我如果真的到了那個位置,是不是最後也會變成那樣?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看一眼那雙幹淨的眸子。
所幸,她很好找,平時會在名下商鋪與客人或掌櫃周旋。
阿笙看著我一身髒衣,張張嘴道:「要屬下陪您嗎?」
「不用,暗中跟著。」
我走到紅綢閣時,她正在和客人說著什麼,穿著身淺粉色的衣裙,眼中光彩熠熠,帶著絲狐狸般的狡黠。
我心裡軟下幾分,卻見她看過來,眼神疑惑了下,突然一亮。
「聽說這回南城水患處理得很好,商路都通了。」
她一如既往的幹淨坦然,而我……
隻敢縮在這副髒汙的衣飾之後偷偷窺視。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