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兩間好些!」
謝棲筠立刻換上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娘子要和為夫分房嗎?」
我默默咽口水:「都沒同房,談何分房?」
「原來娘子是急著同房,那不如今晚……」
一旁的老板娘露出神秘的笑,我趕緊溜了,臨走前在他腳面上狠狠跺了一腳。
兜裡沒錢矮半截,沒辦法,我隻能同意和他睡同一間房。
不過,太子殿下雖然嘴上不老實,行動卻自覺。
一進門,他就先給自己打好了地鋪。
趕了一天的路,我們都累了,簡單洗漱後,就各自睡下了。
半夜,我睜開眼。
輕手輕腳地下床。
小心翼翼地拉開門闩。
「晚晚去哪兒?」
突如其來的聲音差點沒給我嚇昏過去。
我顫聲答道:「如……如廁。」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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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棲筠應道,翻了個身,就繼續睡了。
我捂著心口,驚魂未定地下了樓。
5
追兵是在三天後找上我們的。
謝棲筠沒有想到自己假死之事竟會這麼快暴露,也就沒帶護衛。
幸好我倆功夫都不錯,幾次交手都以險勝告終。
謝棲筠修書季久延,季久延很快就派了人來護送。
領隊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
我一看,就不由眉梢一跳。
這個潦草的女扮男裝……實在有點瞧不起人的眼睛了。
謝棲筠用手裡那根臨時拿來當武器的竹竿敲了敲她的頭:「小丫頭,你好大的膽子。」
說罷他轉頭向我介紹道:「這是三妹,豐儀公主謝怡歌。」
然後朝謝怡歌抬了抬下巴。
謝怡歌會意,當即朗聲笑道:「嫂子好!」
太子殿下滿意地點點頭。
我偷偷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衝她回了個禮。
謝棲筠問她:「久延怎麼會讓你過來?」
謝怡歌抱著長劍,得意洋洋地道:「還不是那家伙生性多疑,隻信得過我一個人。」
眼睛裡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得,看這情形,現在她喊我嫂子,以後沒準我也得喊她嫂子。
謝棲筠道:「也好,你經常溜出宮玩,不易招致懷疑。而且你和晚晚都是女孩子,路上可以互相照應。」
謝怡歌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有點猥瑣:「你們夫妻同行,還需要我照料嫂子?莫不是你們還沒有……」
話沒說完,腦袋就又挨了一竹竿。
我低著頭裝傻,心裡默默叫了聲「好」。
「嗐,還沒有也好!」
謝怡歌道:「季久延說了,追兵來得太快,很不正常,我嫂子沒準是季老頭派來的細作,讓我提醒你小心。你要是已經失身於她,豈不是吃了大虧?」
我連忙抬頭道:「我不是!」
謝棲筠問都不問,直接把我摟進懷裡,呵斥她道:「不要胡說八道,嚇到你嫂子了!」
說著還託起我的手,給她看我手背上那個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的小傷:「你嫂子為了保護我簡直是奮不顧身,怎麼可能是細作?」
謝怡歌挑眉:「喲喲喲喲喲喲喲……」
此後就沒人再提起此事了。
途中,他們有時會談論一些要事,也完全沒有避著我。
季久延「提醒」了個寂寞。
嗯……
遇到這樣一對兄妹,是本細作的福氣。
6
我其實不是季老頭的女兒。
季久延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也不是季老頭的兒子。
我們很小的時候,父親去世,兩位母親拋下我們各自改嫁。
他帶著我在鄉下過著艱難的生活,直到他被季老頭看中,當作殺手進行培養,開始每個月都能給我送來些許銀錢。
很快,因為腦子和身手一樣好,他就被沒有後代的季老頭收為了義子。
為了向他表示誠意,季老頭把我也收為義女,接到了相府來。
季久延以為從此我就像一個真正的千金小姐般在相府嬌養長大。
但實際上,我到相府不久,季老頭就發現我很有學輕功的天賦,於是他瞞著季久延,開始讓我也接受訓練,尤其是輕功訓練。
練成一個優秀的小偷,專門幫他偷東西。
為了控制我,季老頭扣押了我娘。
如果他真的以為我已經殉葬而死,估計很快就會殺了我娘。
雖然我娘並不愛我,可我做不到不愛她。
所以我不得不向季老頭通風報信。
這個情況我沒有告訴季久延,因為他雖然對我很好,卻恨透了我娘。
我隻能獨自想辦法救她。
第一步,就是聽季老頭的話。
追擊謝棲筠屢次失敗後,他命令我務必在到達北地前偷了謝棲筠的虎符。
所以,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偷偷爬上了謝棲筠的地鋪。
今夜他睡得晚,因而也睡得沉。
是個絕佳時機。
我早就留意過,虎符被他裝在一個荷包裡,掛在腰間,睡覺時也不會取下。
此時此刻,我跪在他旁邊,確定了荷包的位置後,就緩緩地探出手去。
就在我捏住了荷包的那一瞬間——
謝棲筠毫無徵兆地睜開了眼。
我手一抖,被燙了似的猛地往回縮。
縮的時候沒控制好方向……
然後就真的被燙了一下。
蒼天啊,誰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原地去世?
謝棲筠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我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他卻緩緩彎起了嘴角,手上倏地使力,我跪不穩,整個人往前一栽,直接糊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低聲笑道:「晚晚,你又亂摸什麼呢?」
什麼叫「又」!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話也說不太利索:「夢……夢遊……」
「哦……」
他故意拖著長聲:「原來晚晚做夢都在想我。」
「嗯……確實。」
聽我坦然承認,他露出驚訝的神情,笑問道:「晚晚夢裡想我什麼?」
「想……」
我咬著嘴唇:「想你確實挺好摸的……」
此話一出,一貫擅長胡言亂語的太子殿下竟然紅了臉。
我的心裡瘋狂打著鼓。
眼看北地就要到了。
想到這裡,我心一橫。
照著他的嘴唇就親了下去。
7
天色微明,雨收雲散。
我躺在謝棲筠懷中強打精神不肯睡去,問他:「剛才你說三年前怎麼了?我沒有聽清。」
「我說,你欠了我三年的時光。」
謝棲筠說,三年前我就答應過嫁給他。
我抬眼,驚道:「你就是雲公子?」
三年前,我出任務受傷,在山間的一座小院子裡休養。
一男子被人追殺,逃至此處。
我幫他打了掩護,還收留他養傷。
他說他姓雲,我就稱呼他為雲公子。
十多天後,他準備離開,臨走時問我,是否願意嫁給他。
我敲了敲他臉上的面具:「不讓我看臉,也不告訴我名字,也好意思跟我提親?」
他露在面具外的那一小塊皮膚微微泛了紅:「抱歉,我以為我們兩情相悅……」
我道:「沒錯啊。」
一瞬間,他把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怔怔地盯著我。
我有點不好意思了,躲避著他的目光,道:「但我隻嫁好人家的公子。」
他高興起來,道:「你等我三個月,我會回來接你,到時一定告訴你我的身份。」
當時我答應了。
但我第二天就離開了那裡,再也沒有回去。
謝棲筠說,他後來沒找到我,就令人打探到了小院的主人,從而知曉了我的身份。
他去問季久延,季久延說我也不是季老頭親生的,養在深閨,心性單純。
於是他就放心地喜歡我了。
原本他打算找個機會向我說明一切,再次當面求娶,卻不料季老頭突然逼我嫁人,他隻好請老皇帝直接下旨賜婚。
我慚愧地道:「我沒有等你,你不生氣嗎?」
謝棲筠撫摸著我的頭發,笑道:「『雲公子』於你而言,隻是一個身份不明的過路人罷了,你沒有理由為了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而長久等待。」
我無聲地笑了,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頸窩。
他把我摟得更緊:「你看,有緣之人是可以再次相愛的。」
我被他順毛順得舒適,昏昏欲睡間,聽他又笑問道:「隻是,晚晚那麼容易害羞的一個人,今晚為何如此主動?」
我輕輕道:「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距離北地,隻有兩天的路程了。
盡管累得要命,為了趕路,我還是不得不按時起床。
謝棲筠裹著個外袍幫我去叫洗澡水。
我趁機把他荷包裡的虎符拿走,換上一塊石頭。
8
我們按時趕到了北地。
進了軍營,謝棲筠表明身份,解下腰間的荷包。
然後從裡面取出……
虎符。
我趕緊把手伸到腰間,摸了摸我的荷包。
這形狀摸起來……確實很像我放進謝棲筠荷包裡的石頭。
噫,可能是今早他摟我的時候,順手掉了包。
看來我該走了。
趁著謝棲筠在中軍帳裡和將領議事,我偷了他的馬,溜之大吉。
在此之前,我就給季老頭送過信,說我已經偷到了虎符,隻是為了避免被謝棲筠懷疑,所以要晚些才能送回。
所以,我回到京城後就躲了起來,直到估摸著謝棲筠的大軍應該馬上就能抵達,才拿著我找人打造的假虎符,回相府見季老頭。
趁著季老頭高興,我請求去見我娘一面,他沒有拒絕。
我拿著他給我的信物,趁夜前往幽禁我娘的別院。
那裡有繁復的機關,我作為一個高水平小偷,研究了很久,如今卻也隻有七成把握。
可是今夜,我必須救出我娘。
否則,一旦季老頭發現我騙了他,他臨死也得拉著我娘一起。
然而,我剛來到別院附近,就被一伙黑衣人圍住了。
他們蒙著面,可我仍然一眼就認出了為首之人。
是季久延的貼身護衛。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雙拳難敵四手,我被他們擒住,關進了季久延的私牢。
在我瘋了一般的祈求下,此人幫我傳話,喚來了季久延。
季久延一到,就劈頭蓋臉地罵我不明是非,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
可是,他的話,我其實記得清清楚楚。
發現我會武功後,他並非隻是提醒謝棲筠當心我,也苦口婆心地跟我談了一番話。
他說,季老頭為官多年禍國殃民,如今又要扶立廢物皇子,一旦他的計劃得逞,後果不堪設想,我如果幫他,就是助紂為虐。
當時我說:「我也早就看不慣他的作為了,隻是我以為你念著他的恩情,所以沒有跟你提起過。」
他說:「他是我一人的恩人,卻是舉國百姓的仇人。」
我哥如此大義凜然,我怎麼會給他丟人呢?
我拼命地向他解釋,說我沒有出賣謝棲筠,他信不信都行,隻要他允許我出去辦一件要事,此後他想怎麼處置我,都可以。
然而,他就在我聲淚俱下的哭求聲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牢房。
為了出去,我用盡了一切辦法。
最後我在牢門上撞了個頭破血流,他們卻也隻是給我止血包扎,然後用鐵鏈把我鎖在了牆壁上。